拓跋飛綾這個名字再度出現在拓跋昊焱麵前,是因為她手刃了她府上的三名下人。


    一男兩女。


    拓跋飛綾將那些人綁在柱子上生生給活剮了。


    乍然聽聞此事後,拓跋昊焱倒來了興趣。


    他想看看,幾年前印象裏那個頭都抬不起來的小窩囊廢,如何會變成了這般模樣?


    可那次見麵,才是拓跋飛綾這一生噩夢的真正開端。


    上一世,宣明曜生生目睹了拓跋飛綾一刀刀將拓跋昊焱的血肉化作了她刀下飛濺起的血色顏料。


    聽著拓跋昊焱的尖叫,她卻笑得越發肆意,越發開懷。


    “你也有今日啊?你當初對我做出那等喪心病狂的事,讓我拖著產後虛空的身子前往皇都為暗樁之時,讓我出賣身子為漠北換取情報之時,對我的兒子那般疏忽導致他早夭之時,你怎麽未曾想過自己會有今日呢?”


    在那些生生血淚的控訴中,宣明曜才第一次得知,原來拓跋飛綾有過一個孩子。


    孩子的父親,是她名義上的王兄拓跋昊焱。


    十五歲的那一次見麵,不是救贖,而是墜入深淵的夢魘。


    在拓跋昊焱口中,拓跋飛綾得知,原來她真的並非老汗王之女,她這個王女,本就是名不副實的。


    “汗父留下你,並非愛屋及烏,一方麵的確是當年那個女人哭著接住了汗父摔向地麵的繈褓,更是涕淚橫流說願意全心全意待在漠北侍奉汗王,生生哭軟了汗父的心腸,留下了你一條性命。另一方麵,也是汗父想要在那個女人年華逝去後,將你作為一個慰藉和替代品。”


    對於老汗王來說,拓跋飛綾不過是個女兒,一個女兒,就算漠北女子地位頗高,但她的身份和年紀擺在那兒,隻要不是漠北王族死得一個人都不剩了,她就絕不可能有任何染指汗王之位的機會。


    留下她,不過是多一張吃飯的嘴,王室還不至於養不活。


    一個王女,將來養大後用處也多得很,便是用來拉攏貴族也不算虧。


    而且,老汗王看得出來,自己如今所寵愛的這個大雍女人,她的心已經隨著她那被綁在馬身後生生拖成一具骨架的夫君一起死了。


    他並不愛這個女人,但卻著實喜愛她的樣貌。


    若是一朵花注定會枯萎,那在享受她綻放的絢爛之時,不如也同時為自己培育一株一模一樣的花。


    那拓跋飛綾這個女兒,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可老汗王沒想到,那個柔柔弱弱的大雍女子,居然有膽子做出刺殺這樣的事。


    雖然未曾成功,但這等於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老汗王的臉上。


    在那個女人死後,老汗王本打算處理掉拓跋飛綾。


    但看著她和那個女人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長相,還有那眼角處連位置都不差分毫的桃花痣,他還是留了拓跋飛綾一命。


    大抵是他心中所想的太過齷齪,還沒等到他采摘這朵鮮花的時候,老汗王便死在了女人身上。


    拓跋飛綾直接被拓跋昊焱這個新上任的汗王打包扔出了王庭。


    她忍氣吞聲了那麽多年,之所以會做出殺人這般的慘烈之舉,實在是因為被欺辱到了極點。


    那些下人見王庭的確對拓跋飛綾不管不顧,加之拓跋飛綾隨著年歲漸大,承繼了母親的姿容也逐漸顯露,竟是讓底下的人起了覬覦之心。


    他們想著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成為這偌大宅邸真正的主人。


    拓跋飛綾偷聽到了這一切。


    忍無可忍,也無需再忍。


    她決定先下手為強。


    她也想借這個機會見見自己那位王兄,為自己謀一條生路。


    她不想就這麽庸弱地活下去了。


    漠北鼓勵女子走出家門,可上戰場建功立業,也可營辦經商,甚至可入朝為官。


    她比任何人都能夠吃苦,她可以學著去做,她什麽都可以學。


    但她沒想到,自己這位好王兄,居然繼承了他汗父對女子的眼光。


    拓跋昊焱一眼看中了拓跋飛綾,將其占為己有。


    甚至於,讓其珠胎暗結。


    不過,拓跋昊焱就算再沉溺於美色,他那時還是有些殘存的理智的。


    一方麵是他的大汗妃性情彪悍剛烈,她可以接受拓跋昊焱身邊有其他妃妾,卻不能接受一個曾經是他王妹的女人出現在王帳內,成為這王庭中新的姐妹。


    那讓她惡心至極。


    拓跋昊焱那時還需要大汗妃的家族為其在沙場上賣命,自然不能做得太過。


    另一方麵,雖然拓跋飛綾在漠北一直默默無名,但當年見過那位大雍女子的人可還活著不少。


    拓跋飛綾的樣貌幾乎和其有七八分像。


    無論是找了個和汗父的女人長得一樣的女子做替身的傳聞,還是被人發現這就是那個大雍女子生下的女兒的事實,這兩種可能都會對拓跋昊焱的名聲造成幾乎毀滅性的打擊。


    漠北雖在男女之事上頗為熱烈開放,但也絕不到此等程度。


    所以,盡管拓跋飛綾生下了一個兒子,她依舊是王帳內見不得光的一個秘密。


    遭受如此折辱,可拓跋飛綾從沒放棄過逃離的想法。


    終於,在她偷聽到一個消息後,她的心思動了。


    漠北在皇都的所有情報密網,都被太平司的人下令全部鏟除。


    如今,急需重建。


    她主動請纓,願意前往。


    當然,她總得給拓跋昊焱一個願意放人的理由。


    她說,自己本身就有大雍血統,在大雍境內不會因為長相上的不同而被人察覺,且她精通大雍官話,又出身漠北王族,最適合替漠北,更替汗王去做這件事。


    而她所求的,是等她功成回到王庭之日,汗王許諾給她一個前朝的官位。


    “我這副繼承了母親的相貌,注定無法光明正大街進入王庭。既如此,不若讓我在前朝陪伴汗王。”


    拓跋飛綾強忍著惡心對身上的男人笑道。


    “得不到名分,總得讓我手中有一些足以庇護自身的力量吧。否則,他日容色衰敗,我該如何自處?”


    拓跋昊焱同意了。


    可同樣為了鉗製拓跋飛綾,他也在其身上加了兩道枷鎖。


    一樣,自然是對密探最常用的毒藥。


    每半年需要服用一次解藥,否則便會七竅流血而亡。


    另一樣,則是那個孩子的性命。


    那個拓跋飛綾無法麵對的孩子,在出生後便被抱到了王庭內一名出身普通的汗妃宮中,記在她的名下,由其撫養。


    拓跋飛綾當時隻想擺脫這一切,自然全都應下來了。


    她原想到了皇都後再尋找脫身的機會,結果卻發現,她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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