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宸貴妃和皇姐有著瓜葛之後,宣元曦的心頭有一絲敬佩,也有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從自己進入崇賢館的第一天,母妃總是讓自己和太子爭,盡管那時崇賢館最耀眼奪目的,最得先生們看重的,永遠都是皇姐。


    可母妃當時是如何說的?


    “一個公主,難成大器。聖上如今便是再寵愛她,日後最多允她婚事自己做主罷了,不必過於關注她。你記住了,太子和大皇子,這才是你該重視的對手。”


    後來是皇姐成了景王,在朝堂上嶄露頭角,手中握持的權力愈發重要之時,她才終於將目光分給了皇姐。


    但如今,從宸貴妃的話語不難看出,皇姐在很早之前便已經選中了她與其合作。


    某種意義上,可以說皇姐成就了如今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宸貴妃。


    在母妃未曾將皇姐放在眼裏的時候,她布下的棋局已經將所有人都吞了進去。


    母妃,你說,你怎麽鬥呢?


    宣元曦無聲地長歎了一口氣。


    兒臣會盡力跟皇姐求情,盡力保住您的性命,可多餘的,請恕兒臣實在做不到了。


    就當這一世的母子親緣,就到此為止吧。


    華陽宮內。


    上官令好目眥盡裂地看著眼前的江寅以及他身旁小內侍所端著的鴆酒。


    “不,本宮不喝。本宮要見陛下!我,我要見陛下!我未曾假孕!我的身孕是真的啊!是成安成禦醫親自診出的,怎會有錯?陛下便是聽信了小人讒言,也該聽我一句辯解啊!”


    此時的上官令好早已沒了昔日的驕矜模樣。


    她狼狽癱坐在地上,死死攥著江寅的袍擺,眼神裏滿是懇切。


    身孕怎麽會是假的?


    她的確侍寢了,有孕的脈象也是太醫署診出來的,這些時日裏更是陛下最信任的禦醫成安親自照料自己的身孕。


    這麽多人經手過,自己的身孕怎會有假?


    是誰在陷害自己?


    陛下為何就如此輕易相信了?


    自己肚子裏懷著的可是他最期盼的皇子啊!


    而且,這些時日裏,陛下不也是在那些香粉的拿捏下對自己越發沉迷了嗎?


    怎會這麽突然就翻臉無情?


    上官令好隻覺腦子渾噩得可怕,她甚至連陷害她的人是誰都沒有頭緒。


    看著上官令好這般模樣,江寅歎了口氣,轉頭從小內侍手中接過了那壺鴆酒,而後對殿內伺候的人道,“你們都出去吧。”


    待殿內伺候的人都一一退出並將殿門小心關好後,江寅將那鴆酒放在一旁的桌上,低頭小心將上官令好扶起。


    他這般尊重的態度,讓上官令好仿若看到了一絲希望。


    江寅是最能代表陛下的,他如今這般待自己,是否說明這件事其實有隱情,陛下其實並沒有想要賜死自己?!


    可這狂喜和慶幸還沒來得及浮上心頭,江寅的話又徹底將其擊落。


    “娘娘,您有沒有身孕,陛下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那假孕的藥還是小臣吩咐人交給了您身邊的宮女,又由她看著您一日日吃下去,自然是沒有半分弄錯的可能。”


    拿自己身邊的宮女試藥,還指望人能夠對你繼續忠心嗎?


    這端充儀,也真是個蠢貨。


    什麽?


    上官令好的腿一軟,若不是江寅的手還扶著她,怕是現下已經再度滑坐在地上了。


    “陛,陛下下的藥?為什麽?陛下為什麽要算計我?!不!你在騙我,這不可能,我肯定是有孕了,肯定是!”


    上官令好如何也不願相信,她以為是救命稻草的身孕,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可為什麽呢?


    她之前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宮妃,若不是靠著自己孤注一擲走到了聖上麵前,怕是聖上早已忘了她這個人的存在。


    為何,要在她身上費這般功夫?


    “陛下需要一個皇子出來做靶子,而娘娘您,恰好在那個時候湊上來罷了。您假孕了這一次,得了富貴,得了寵愛,也不算白白被利用一場了。至於今日結局?娘娘,您說您怎麽那麽貪心不足呢?既然有了身孕,就該好好養著,陛下雖然利用了您,可隻要您乖巧聽話,他也不見得一定會要了您的性命。可您偏不肯,那些從安氏那裏繼承來的香粉,您用的可得心順手?”


    江寅的話,讓上官令好頓覺毛骨悚然。


    他居然知道自己這些時日對陛下用藥?!


    那,那陛下是因為這件事處置自己的嗎?


    不!不對!


    上官令好迅速反應過來了蹊蹺之處。


    若真是如此,陛下為何還要一次次上鉤來自己的殿中。


    他完全沒必要拿龍體康健犯險。


    除非,他也是剛剛才知曉了此事。


    可江寅為何能夠知道得如此詳盡?


    自己從未讓身邊人經手過那些香粉啊?


    她猛地瑟縮了一下,用力將自己的胳膊從江寅手中掙脫。


    “你早就知道了我用藥的事,可你未曾告訴陛下?你要讓我用藥的次數一次次積累,讓陛下因藥而生的癮越發難戒!江寅,你不是忠於陛下的?!”


    這簡直太聳人聽聞了。


    陛下身邊最得力的內侍,居然不是忠於他的?


    這說出去怕是所有人都要當成胡話了。


    可如今江寅這般毫不遮掩的態度,幾乎就是在明晃晃告訴自己,他的確早就知道了安靜越所給的那些香粉的存在,可他一直未曾告訴過陛下。


    直到,這些時日的香粉用上……


    上官令好想到陛下如今來自己殿中對自己親昵沉醉的模樣,心下也是一個咯噔。


    陛下,怕是很難戒掉這香粉了。


    “娘娘,有些話可別亂說。這天下,都是陛下的子民,談什麽忠心不忠心呢。”


    江寅從桌上拎起鴆酒,緩緩朝著上官令好踱步而來。


    汗毛豎起,上官令好下意識便想要逃,可她養尊處優的身體如何抵抗得了江寅。


    她被鉗製住了後頸拖了回去。


    然後,江寅輕易捏開了她的嘴,將那鴆酒死死灌入了她的嘴中。


    上官令好拚命想要掙紮,可那鴆酒還是大半入了喉嚨中。


    江寅放開手的一瞬間,她拚了命摳喉嚨,想要將鴆酒吐出。


    可早已經晚了。


    冰冷的酒水早已滑落進了肚中,再沒了吐出的可能。


    看著嚎啕絕望大哭的上官令好,江寅從懷中取出帕子擦了擦手,而後垂眸看著她低聲道。


    “娘娘,一路走好。”


    說完,轉身離開。


    身後,上官令好絕望地捂著胸口,一口黑血噴湧而出,身子軟軟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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