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南雖然坐在副駕駛位上,可是他隻能喊他停車,卻不敢用手動他一下。現在是下坡,車速很快,萬一操作不慎,極易發生車毀人亡的悲劇。


    車慢慢的減速,然後往左拐進了一條小路,而且路兩邊是參天大樹,本來已經是黃昏,這一下,宛如突然進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


    魏慶水緩緩地停車,然後雙肘放在方向盤上,非常沉悶地說:“周主任,不要怕,我隻是和你商量件事。”


    周向南心說:你緊跟在薛厚嶺的屁股後邊,他向東你不往西,他打個嚏噴你就說他感冒了,完全是一個跟屁蟲,應聲狗。你要是說你兩袖清風,不貪不占,連鬼都不相信。於是,問:“把我帶到這樣黑咕隆咚的地方,有啥事就快說吧。”


    他開了車燈,慢慢拿出一張銀行卡,舉在周向南臉前,說:“這張卡裏有一百萬,給你,希望對我能高抬貴手。”


    周向南把銀行卡擋了回去,說:“這個我是不會收的。你如果還有一點頭腦,就應該看到現在的形勢。無論你與薛厚嶺有沒有共同犯罪的經曆,薛厚嶺早晚都會把你咬出來,他知道你也不幹淨,不甘心他進去了,你還在外麵逍遙。因此,我勸你趕緊去紀委投案自首,主動交代問題,相信在判刑的時候,會考慮你的自首情節,從輕判決。或者你有薛厚嶺的重大犯罪線索,主動予以揭發,也會立功的。”


    魏慶水又趴在了方向盤上,在沉默。


    周向南繼續說:“你出手很大方,一下子就給我一百萬,正說明你有問題,而且還很嚴重。我們黨的政策就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等紀委掌握了你的犯罪事實請你去喝茶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魏慶水抬起了頭,說:“我在家裏想了很久,這才來找你的。我有問題,但是比起薛厚嶺來,是小巫見大巫。我如果被抓,事業、家庭、前途等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這麽些年的奮鬥全都化為烏有。我才四十歲,怎麽甘心?”


    周向南笑笑,說:“你說和薛厚嶺相比,是小巫見大巫,但是,你要明確一點,性質是一樣的。你現在不甘心了,當初為什麽沒有一個正確的人生觀和世界觀?莫伸手,伸手必被捉,這是顛覆不破的真理。你自己好好考慮吧。”


    周向南要下車,魏慶水突然一拳頭砸在了方向盤上,說:“我聽你的,一會兒就去紀委自首。”


    “你這樣的態度還是積極的,是識時務的。”


    魏慶水往後倒車,還一個勁地按著喇叭,像是讓喇叭聲給自己壯膽一樣。退到大路上以後,一踩油門就往山上衝去。周向南說:“你已經四十歲,過了衝動的年齡,最好是找個地方好好冷靜一下後再去紀委。”


    他說:“不,我立即去!我擔心自己會改變主意。”


    到了酒店門口,周向南下車,還是勸他說:“我會給你證明有自首情節的。你慢慢開,注意安全,千萬不要在你的人生轉折點出事。”


    魏慶水點點頭,一踩油門走了。


    周向南立即給範長龍打電話,說:“魏慶水要去紀委自首,現在已經在去的路上,告訴值班人員接待一下。”


    範長龍立即說:“周主任,到目前為止,已經有五位局級幹部前來投案,估計經過一夜的猶豫和考量後,明天還會有更多的人前來自首。沙縣官場終於震動了,而且這次震動空前絕後!”


    “就是要把那些沾著茅坑不拉屎、隻知道往自己腰包裏撈錢,不為人民著想的官員垃圾一樣的清除出去,還沙縣一個湛藍的天空!”


    打完電話,周向南去了109餐廳,三個人,四菜一湯。周向南說:“這樣的標準才符合我們的身份,原來那樣太奢侈,太浪費了。”看了看茶幾上的幾瓶酒,白酒也就是幾十塊錢,啤酒是市場上最普通的那種,周向南說:“喝這樣的酒,才真不會醉。每頓飯隻是酒一項,每人喝進肚兩千多,沙縣為什麽這麽窮,是因為當官的把僅有的一點錢全都買成了酒。”


    郭玲玲說:“看來這位齊煥傑還比較務實,一上任就把招待標準給改了。”


    “應該這樣說,本來就是這樣的標準,是薛厚嶺和沙東善利用手中的職權,為了討好我們,隨便增加的。他們的一句話,頂老百姓的一頭牛。”


    這時,一直坐著沒有說話的紀玫玫開口了:“行了行了,該吃吃,該喝喝,今天晚上你們沒有公務,我帶周向南去一個地方看看,以他特有的細膩和不同尋常的洞察力,說不定能嗅到些不一樣的氣息。”


    周向南說:“酒壯慫人膽,我喝點酒,紀玫玫就是把我帶到鬼魂出沒的地方,我也不怕了!”


    吃完飯,周向南拍了拍肚子,說:“這才是真的是酒足飯飽,吃得實在,喝得開心,不堵也不噎。前兩天雖然滿桌的山珍海味,可是吃得不踏實。”


    郭玲玲拍了拍他的肚子,說:“我也看出來了,今天晚上吃的特備香。”


    回房間稍作休息後,周向南和紀玫玫就開車出來了。紀玫玫開車技術挺嫻熟的,她緊盯著前方說:“我雖然在沙縣出生,但是,卻對沙縣沒有多少印象。因為我大概三歲多的時候,就去了京城姥姥家。我在那裏讀完的高中,後來考上了外國的大學,我就去讀書了。直到我爸爸突然去世,我才回來。”


    周向南問:“你媽媽現在在沙縣還是在京城?”


    “在京城。”


    “你今晚帶我去幹什麽?”


    “去我家看看。”


    “你從小離開沙縣,知道你家在哪兒?”周向南問。


    “知道。我的爸爸媽媽在這裏,學校放假的時候,我都會回來的。那也是我最開心,最快樂的一段時光。跟爸爸媽媽在一起的感覺,要比在京城姥姥家舒服得多。因為父母的愛,總是很特別,也令人終生難忘。”


    紀玫玫憑著記憶,還真的找到了她的家。拐進一條很平常的巷子後,停在了一個大門前。紀玫玫沒有立即下車,而是坐在那裏,透過車窗看著曾經的家。爸爸、媽媽、哥哥在一起的時光曆曆在目。可是現在卻清冷而淒涼。


    借著遠處照射過來的光亮,看到大門上的油漆已經脫落,門板顯出了本來的顏色,給人一種破敗之感。想到溫馨幸福的一家四口,現在卻隻剩下了她和媽媽,感到一陣心酸,不由得潸然淚下。


    周向南拍了拍她的肩膀:“下車開門啊,有鑰匙嗎?”


    她點點頭,下車後,從門框上邊摸出了一把鑰匙,門鎖雖然已經鏽跡斑斑,費了一點功夫後,還是打開了。她雙手猛然推開大門,發出了刺耳的響聲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黑漆漆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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