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顛簸,自離開白沙鎮開始,便駛入了一條修的沒那麽好的山野小徑,一路上不急不緩,悠哉遊哉。


    自卯時起,隨著日頭愈高,駕車的少年不禁有些秋乏,陳白坐在馭位上,興許是因為昨夜的酒,時不時打著哈欠。


    李來福不愧是合道境高手,先前在小鎮,胖子一路上不知踏碎了多少路麵青石,有他在,陳萍陳白二人也能安心些,不似先前那般精神緊繃。


    午時,距白沙鎮五十裏外,道路旁,一家茶攤支的板正。


    “王爺,你看。”駕車少年看到前方有了歇腳的地方,興奮的回頭對車廂內說道。


    陳萍微微皺眉,他更正道:“昨夜不是和你說了,不在王府的時候,直呼名諱便是嗎?”


    陳白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袋瓜,看似聰明實則屬實不怎麽聰明的少年笑道:“不好意思王爺,我忘了……”


    陳萍無語,少年抬手掀開車簾,將腦袋看向窗外。


    不遠處的茶攤收拾的很幹淨,恰好是在眾人行駛的小路盡頭,一條與往來驛道交匯的主幹道上。


    “小白,停車。”陳萍說道,眉梢舒展。


    陳白勒住馬韁,簡易馬車緩緩靠邊停下,他一個翻身躍下了馬車,兩步來到茶攤跟前。


    攤主是一個長相略微有些陽剛的婦人,雖然沒有滿臉橫肉,卻生的皮膚黝黑,膀大腰圓。


    看到來者是一位玉麵小哥兒,黑麵婦人心情不禁大好,她扯開嗓子吆喝道:“一位客官,裏麵兒請。”


    臨時搭建起來的篷布下,一位小二打扮的男子滿臉堆笑,尖嘴猴腮的男人四肢瘦小,與門口的那位臃腫婦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拉開了一把竹條編製的木凳,示意少年坐下。


    陳萍在車上收拾了半天,最終在黑麵婦人詫異的目光中,清秀少年抱著一隻熟睡的白色銀狐走下了馬車。


    他徑自朝著篷布內走去。


    “客官,您……”婦人愣住,顯然是沒有意識到這駕明顯就是用來拉貨的馬車上麵還載有乘客。


    陳萍對她微微一笑,英俊少年點了點頭。


    婦人癡了……


    瘦小男子趕忙又拉開一把竹凳,用目光示意陳萍落座。


    陳萍用眼角餘光打量了一番這個屬實算得上相當幹淨的驛道小鋪,滿意的點了點頭。


    黑麵婦人走入棚子,她眉眼諂笑,看著這兩位公子哥兒模樣的少年,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這兒,都有些什麽?”陳萍開口問道。


    英俊少年看著身前這位遲遲不開口的老板娘,神情不禁有些無奈。


    黑麵婦人回過神來,她趕忙將視線從陳萍的一襲華服上移開,嘴角勾起一抹幅度,滿臉的贅肉將眼睛擠成了一條細縫。


    老板娘笑眯眯道:“客官,本店既有美酒也賣好茶,有肉、有菜、有幹糧,所有趕路所需要的,這兒通通都有。就是……”


    黑麵婦人扭捏起來。


    陳萍見識何其廣,心裏清楚這是那老板娘想跟自己談談價錢,便擺了擺手。


    “你說就是,這種地方,隻要價格還算合理,我自然不會砍價。”少年說道。


    老板娘嘿嘿一笑,也不藏著掖著了,她這裏的東西本就比外麵貴了好多,難得碰上這麽善解人意的客人,如果這都不能好好宰上一頓,從今往後還怎麽在這條路上吃香的,喝辣的。


    “客官還真是闊氣。”老板娘誇讚道,眼珠子在那條被擠成了縫隙的眼睛裏左右跳躍,最終定格在了陳萍腰間的玉墜處。


    那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啊!


    黑麵婦人沒來由吞了吞口水。


    她幹笑著開口說道:“哈哈客官,小店開張實屬不易,所以定價稍貴:一個饅頭十文錢,一壺茶水三十文,酒水一百文,依此類推。肉的話呢,因為要現殺現宰,小店小本買賣,不散賣,故不報價”


    黑麵婦人拿著菜單,說話間兩顆大門牙從厚實的嘴唇下麵露了出來,上麵粘著幾塊韭菜。


    “這……”陳萍皺了皺眉。


    自己方才分明都刻意強調了價格問題,卻不料這老板娘還敢獅子大開口。


    少年拍拍屁股站起身,陳萍輕撫那隻小白狐的腦袋,邁步朝著門外走去。


    陳白跟在陳萍身後,同樣是站起身。


    不吃了……


    本來還在因為能夠找個地方略作歇息而興奮的陳白,此刻聽了報價,心中不禁有些暴躁。


    媽的,他隻是想找地方停下睡個午覺啊!


    有罪嗎?


    駕車少年心中暗罵。


    卻奈何這店鋪的報價屬實離譜,物價竟是足足翻了十倍有餘,縱使是身為富幾十代的陳萍兜裏並不缺這點兒錢,卻也不想被當做傻子看待。


    誰料,那黑麵女子見這送到嘴邊的鴨子要撲騰翅膀飛走了,頓時是不樂意了。


    她一個閃身來到了陳萍的必經之地,憑借壯碩如小山坡的身子,硬生生截住了少年的去路。


    “夫人可是要訛我?”陳萍看著眼前一幕,心中突然感覺有些可笑。


    黑麵女子表情戲謔,她回頭冷聲道:“客官,坐壞了我店中的竹椅,可是要賠錢的。”


    陳白年輕氣盛,聞言本就心情不爽的少年頓時上前一步,他高聲質問道:“死胖子,你哪隻眼睛看見這竹椅壞了?如此刁蠻,小心付出代價。”


    黑麵女子“哦?”了一聲,她看著麵前這個還沒她鼻子高的瘦弱少年,隨手就從身後的桌案上抄起了一把菜刀。


    “付出代價,你們也配讓老娘付出代價?”持刀女子玩味說道,她略有些變態的用舌尖舔舐著刀背。


    陳白好生惡心,看著這張牙齒蠟黃,還散發著腐壞口氣的嘴,少年不禁後退一步。


    黑麵婦人得寸進尺起來,看著小心後退的陳白,她咄咄逼人道:“老娘開的這間鋪子,這幾年收拾的你這樣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怎麽敢的?不知道……”


    她頓了頓,眼神一轉,繼而幽幽說道:“不知道,瀾滄江的魚蝦這個季節需要填飽肚子過冬麽?”


    陳萍眼神一沉,少年冷聲問道:“你威脅我?”


    黑麵婦人攤開了手。


    是啊,就是威脅你,怎麽著?


    打我啊?


    問題是你這小身板,打得過老娘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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