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蕩、離”


    氣藏真氣浩蕩如海,如今的翼兒今非昔比。箭射硫彈城牆軍士看見後連聲叫好。眼見竹林前輩如此瀟灑,打仗打出了雅興,自己也無需謙讓了。


    西界之戰後他再沒用過箭,此刻強弓在手,方知這些年的修行沒有白費。尋常弓箭手靠的是膂力,他靠的是深厚內力。練氣之妙在於氣禦萬物,蠻軍又一輪硫彈襲來,翼兒箭枝射落的幾乎占了一半。他殺得興起,幹脆脫掉上衣露出胸口狼頭圖騰,眼中血紅戾光乍現,好似一頭凶猛的野獸。


    敵軍炮陣遇到牆頭滅境之士的阻擊,一時停止轟擊,隊長將消息傳回醉死生。片刻之後塵土又起,蠻軍推出了全部神烽大炮。


    城頭有本事阻擊硫彈的不過五六人,百炮齊射立即改變了進攻態勢。三百門神烽炮一字排開,長蛇般包圍金流城西門。轟隆隆天空炸響驚雷,炮火齊射的威力比剛才強得太多了。


    金流城闊圍十裏,就算竹林五老和翼兒能分身也顧不過來。戰況半炷香後就見了分曉,西門城牆千瘡百孔,兩扇精鐵大門搖搖欲墜。城牆神烽炮剩下兩門堪用,敵軍一顆流彈擊中彈藥堆,引起一場爆炸,將炮座擊毀,城牆也炸出了一道豁口。


    牆頭駐守的千人隊隻剩下不到五十人,敖傑兒緊急將翁城主親兵隊派往增援,此時投入這支預備隊,正是要做魚死網破的打算了。


    “全體將士,敵軍大兵壓境,值此危難之際,凡今日與我並肩浴血者,皆為我兄弟!”


    城防第一道關口就是城牆和護城河,金流城守軍死守不退。開戰一個多時辰,軍中簿記報上數字,軍士已陣亡了近二千人。神烽大炮威力巨大,殺傷麵積廣,誰曾想本該是我軍的守城利器,如今卻淪為蠻軍所用。硫彈不時飛過頭頂,敖傑兒召集西門部隊,進行了簡短動員。城池存亡隻在此時,竹林五老和翼兒雖有百年功力,麵對滿天炮火已漸感不支。


    “元爺爺,這可不是辦法啊,我都快射不動了!”


    眼望城池內外幾成焦土,翼兒心急大喊起來。三百門神烽大炮齊射,硫彈同時掠過牆頭,就算有三頭六臂也顧不及。


    元沛寒聽見他喊聲沒有作答,幾位老者麵臨的情況又何嚐不是如此?幾人聯手進襲敵軍炮陣,再加上翼兒不能說沒有幾分把握。然而蠻軍人數實在是太多了,烏壓壓的有如黑雲,陣中又藏有高手。如果被敵人圍住,整個金流城將陷入更大的被動局麵。


    敖傑兒初掌帥印,翁城主箭傷未愈、趙望海英勇捐軀,馬鳴空不堪大用,隨軍的幾位法師撤退途中寡不敵眾,如今全城守軍能夠依仗的,隻有自己這幾個人了。


    還擊炮火停頓,蠻軍炮隊占了上風,每輪炮擊後便朝前壓上五十步,漸漸踏入壕溝前的綠洲,硫彈開始落在城內建築中,金流城內爆炸聲不絕於耳。


    軍陣壓上,蠻族軍士敲響大鼓,齊聲喧囂,金流城危在旦夕!


    “嘩啦啦,呼呼呼”。城裏忽然刮起了一陣大風,風勢之強吹得牆磚直向城外飄去。金光閃耀,灑落清香,一名白裙女子緩緩飛來。右手金環環圈上飛出五條金龍,噴出道道龍息。


    是魂縈夢繞,還是命中注定?不用回頭,翼兒就知道是她來了。這股淡淡的香氣,是她施法時的特征,也是她的衣裙上的花香。兩三顆,幾十顆?亦或是三百零一顆硫彈?無所謂,統統不入法眼。榮耀殿鎮殿金龍噴出的龍息,豈是旁人能比?


    蠻軍炮陣盡毀,五轉束風環刮出的疾風較之竹林諸老和翼兒高了不止一點。五龍吐息不僅逆轉了硫彈飛行方向,更厲害是繩火居然不熄,蠻軍大炮發射的硫彈,被風吹回來砸在自己陣地上,引發了持續爆炸。


    剛才蠻軍壓製守軍炮火,炮隊隊長得意之餘下令將彈藥全部搬來,密密麻麻的堆積在周圍,這下可算是砸了自己的腳。


    神烽炮製造圖紙,朝廷工部授予了人族主城。神火硫彈卻是“萬盛華堂”老掌櫃的不傳之密。製造彈藥最主要的材料是神火。這輪硫彈落回陣地,瞬時將其餘彈藥全部引爆。


    霹靂嘩啦,即便用火山爆發形容也不過分。更有一排硫彈掠過炮陣,砸在後麵集結的蠻軍隊伍中。驚天動地的大爆炸過後,三百零一門神烽大炮全數被毀,千餘名炮手一起殉葬。


    金龍遁影,清香飄散,金翎子留下一聲歎息,讓翼兒聽見後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唉,本不該插手這些事,但總不能看著你送死吧!”


    又是天絕宮公主搗亂!眨眼之間失去全部神烽大炮,陣亡幾千士卒,醉死生怒火攻心一口氣沒上來,暈倒在帳中。彌留之際還不忘破口大罵。


    “奶奶滴,這兩個死妮子,屢次壞我大事!”


    “哎呀,兄弟,這位女神是誰啊?她是來幫你的呀,為什麽又走了?”


    戰局瞬忽扭轉,蠻族全軍後撤。熬傑兒喜出望外,朝翼兒喊道。翼兒聞聲沒有作答,心裏揣摩。


    “她不會再回來了!”


    剛才他隻顧盯著戰場,哪有時間和她說話。這一別,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她?


    蠻軍後退休整,金流城守軍打掃戰場救護傷員,沙漠上蠻族受傷士兵哀嚎著,隻能躺在地上等死。各營清點人數,報備戰損,城頭重新布防。


    見到金龍顯靈的百姓都道是天女助陣,紛紛奔走相告。城中匠鋪不待城主下令,手藝人紛紛跑來西門幫忙。泥瓦匠、磨刀匠、裁縫鋪、木匠、皮匠、屠夫、包子鋪、甚至連戲班子都趕了過來。百姓從家中端來熱騰騰的大米粥、蒸饅頭、紅燒肉犒勞將士。喊號聲、打鐵聲、鋸木聲、唱戲聲好不熱鬧,差點把西門搞成了菜市場。


    鐵匠鋪高老頭是凝沙洲公推的鑄造大師,帶著鋪裏徒弟,就地支起風箱,打鐵修補城門,不到兩個時辰就讓西門煥然一新。每逢危難之際,軍民同仇敵愾,這原本是人族社會的傳統。


    夜幕降臨,金流城內外一片蕭瑟。風從沙漠深處吹來,不掩日間生靈塗炭。蠻軍紮起營寨,營火綿延十餘裏,血梟三村的首領聚集在醉死生帳中商議軍情。


    兵貴神速,蠻軍原本計劃轟塌西門後攻城。不想城頭幾位老者修為高深,西門久轟不破,更有一狼族青年裸身放箭十分了得。看看即將破城,金流城上空又突然來了一位女神仙,法術齊天,五條金龍在她手中像小蟲蟲一樣聽話,結果硫彈倒轉回來,稀裏轟隆,大家都被嚇傻了。


    血梟蠻族崇尚巫咒之術,對女神尤為膜拜,硫彈回炸陣中大亂,加之冥族大軍師吐血暈倒,大軍亂了方寸隻好回撤。


    醉死生聽完報告渾身發冷,對天絕宮二女咒罵不止,雖說你有外族高手,難道我便沒有援兵了嗎?再等三日,三日之後必破此城。當著帳內眾人麵,他施展啟靈術召喚出蠻族先祖白毛將軍,借他口傳下喻示,鼓勵蠻軍重整旗鼓,誓言攻破金流。


    軍民挑燈夜戰修複城防,將領們和幾位竹林長老回帥堂商量。馬鳴空進言,敵軍損失神烽大炮,集火西門沒了特殊意義了。東西南北四座城門,西門正對血梟山脈,建造的最為牢固。東門方向,城磚垛碟略矮一截,換我做敵軍主帥,下一步兵鋒所指必是東門,眾人齊聲附和,


    堂中隻有兩人微笑不語,相互交換了個眼色。常理來論,建造城池沒必要把一堵城牆修建的較矮,其實這裏麵另有深意。


    水族青燃宮主不喜交際,帶著水晶晶和青衣衛一直守在鼎中樓。月牙湖麵遍布天結水網,湖底通道用法印封住,上次怨戒冥王差點把命丟在這裏,諒他們也不敢再來。


    翼兒沒去參加軍情會議,敖傑兒來找他,見他坐在城頭上望著女神待過的那片天空愣愣發呆,也不知中了什麽邪?元沛寒在西門與翼兒並肩作戰,白裙女子手中法寶是五轉束風環,他依稀察覺這位女子與翼兒有瓜葛,意會而不點破,所以他也不問。


    半日苦戰,城防損失不輕,西門城牆焦土裂裂。好在金流城為人族建在凝沙洲的第一主城,城中軍民一齊動手,更敲二響基本完工。


    月淡星稀,三更時分,蠻軍陣地上呼啦啦飛出一群怪禽,翼兒在城樓值望,從金翎子離開後便再沒下過城樓。身旁擺著食盒盤碟,他無心去吃。有水晶晶在城裏,豈能沒吃喝?若不是青燃宮宮主阻攔,隻怕她自己就要跑到這裏來了。


    怪禽成烏雲之勢往西門壓來,臨近城牆在空中四向散開,徑直往城裏飛去。翼兒定睛一看果然是曜鳥部落的禽人,他提起弓連發三箭,竟被對方閃身躲過。禽人胳膊上綁著竹木翅膀,扇風速度絲毫不遜飛鳥,飛行之勢比草原風箏軍還要高出一籌。他真氣灌注,抬臂再想放箭,禽人已飛出不少距離,不由暗怪自己剛才大意了。


    烏雲在建築上空盤旋,禽人點燃手中陶罐,紛紛砸向城中民居,所圖是要擾亂民心。陶罐中所裝石烈遇火爆燃,火勢猛烈。城中建築頓時火光連片,救火聲響作一團。


    金流城地下石烈發源於黑元城絕壁山,醉死生脅迫禽人助陣。前時雄鐵關前沼澤烈火煉魂,化血為雨,其實也有石烈之功。


    翼兒架起禦風術,正準備追擊禽人。就聽城中大鼓猛敲,高樓屋頂朝天射出了一道道光線。鼓聲未歇,無數強弩射向天空,一通變化顯然早有應對。難怪前幾日,元爺爺吩咐多備強弓硬弩,原來是做這個的啊!


    三波箭雨過後,前來偷襲的一千多個禽人就像掉進了刺蝟叢,負傷逃回的隻有區區十幾人。金流城塔樓火信發出,啟動啟動,街道下預先挖好的暗溝傳來流沙之聲。原來石烈燃燒不能用水去澆,需要用沙土覆蓋。


    元沛寒不愧是竹林七散之首,這位行事低調的老爺爺,預先安排好了應敵之策,果然厲害!金流城內遍布機關,最厲害的是風水布局,街道預埋的暗溝視火情需要,明火用水、石烈用沙。如果敵人攻進城池,可以點燃石烈構築防線。攻防兼備,用處多多。這招棋醉死生可沒料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可憐黑元城曜禽部落全部人口不過五千,這輪偷襲,族中精壯盡喪於此。


    次日破曉,蠻軍果然調遣了三萬黑甲兵進攻東門,城頭弓弩石烈齊發,戰事膠著。血梟之變原本就是醉死生的先手棋,所以毫不吝惜蠻族生命,陣中骨號呼呼不絕,士兵輪番衝鋒,攻至壕溝前已付出一半傷亡。


    東門城牆架設有兩門神烽大炮,麵對密如蟻群的敵軍,難以阻擋如潮攻勢。蠻族軍士個頭矮小動作靈活,攻城隊伍每五十人頂著一張黑鋼木捆綁的木筏,覆蓋沾水獸皮,可耐火燒水浸。攻抵壕溝再扯掉獸皮將木筏充做渡船,卻沒料到平時注水的壕溝,在敵軍進攻之初便啟動機關將水換成了石烈,此時正好做一頓烤肉大餐。


    大火點燃,敵軍攻勢受阻,迅速調整戰法沿著壕溝豎起木筏,兵士藏在其後。後麵材料不斷運來,不一會就搭起了一道兩人高的防禦牆。


    城牆距離壕溝不過百步,守軍炮口朝下轟擊,將蠻軍構築的防禦牆炸出缺口,蠻軍後隊立刻又填補上來,決死犧牲氣概令人心驚。醉死生派出督戰隊,不斷催促士兵壓上。


    金流城庫存硫彈原本隻有幾百發,經過昨日惡戰所剩無幾,又給南北城門各分了三十顆。東門壕溝之爭不到半個時辰便將剩餘的硫彈消耗殆盡。


    城頭擊發的弓弩對獸皮禦牆傷害有限,蠻軍守住陣腳隻等壕溝火勢一消就要出擊攀牆。壕溝石烈燃起的大火,阻擋得了一時,阻擋不了一世。


    嗚嗚號響,蠻軍第二個萬人隊壓上,果然攜有鐵爪雲梯等物。無需多想,再過半個時辰恐怕才是金流城最黑暗的時刻。


    立在城頭的翼兒,默默地抽出了貫日千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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