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江承心中一怔,露出深思的神色,搖頭說道:“這件事太過於詭異,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這樣吧,反正我現在沒有任何問題,我們先去金理闖那邊,討要噬魂的心法。”


    慕容旌德關切地問道:“你確定沒有事?”


    虞江承仔細地內察一遍,先是露出一絲凝重的神色,隨後漸漸平複,微笑說道:“放心吧,我沒事的。”


    慕容旌德大力一拍虞江承的肩膀,地說道:“既然你這樣說了,我肯定聽你的。鐵手,你先送雅靜回去,三弟讓我來送。”


    鐵手是吳曉斌的外號,在道上混的人基本喜歡用外號來稱呼,這樣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陳雅靜把俏臉深埋在虞江承寬闊的胸膛上,仰頭輕聲說道:“人家知道說什麽都沒有用,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虞江承會意地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等陳雅靜坐的轎車逸出視線,虞江承才回過頭來,苦笑說道:“大哥,剛才雅靜在身旁,我不好說,其實我體內的靈氣有些紊亂,怕是遇到什麽瓶頸之類的。”


    慕容旌德駭然說道:“這事還有什麽好隱瞞的,我先帶你回去。”


    虞江承擺了擺手,淡然說道:“這次去閉關,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暫時我還能挺得住。先把太爺爺的事給辦了,不然我心裏難安。”修行的事可以等,但是慕容軒的事等不得。


    慕容旌德心中肅然起敬,感激地說道:“好兄弟,那還等什麽,快上車吧。等下我跟你一起進去,也好有個照應。”


    虞江承這次不再推脫,兩人上了車,直奔黑風道場而去。


    此時金理闖正坐在辦公室裏一籌莫展,擺在他眼前的是一封黑色的信函。他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下了決心去拆這封信函。


    信啟:


    有物混成,必先天、後地、再為人,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虛與實,立人之道曰柔與剛,柔剛與水謀和,水,至善至柔,微而無聲,巨則洶湧。故修行以人之道為初始,無執、無為、無私,以達成靜者。


    墨上空。


    幾十個大字,筆勢雄奇,姿態橫生,觀之猶如蛟龍飛天流轉騰挪,瞬間給人一種澎湃的氣壓,金理闖當場就被震懾地後背直冒冷汗,顫栗不止。


    過了許久,金理闖將信函小心翼翼地合攏收進抽屜裏,自言自語地說道:“無執、無為、無私,以達成靜者?門主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麽用意?”當然,他深知裏麵絕對是暗藏心法的某個要領,隻是自己沒有參透罷了。


    旋又長歎道:“門主也是個怪人,有什麽事就不能通個電話,非要用這種原始的方式來傳遞信息。”


    他豈會知道,寫這信之人,並非墨上空本人,而是另有他人。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清脆悅耳的女聲:“金長老,虞江承虞先生和慕容家的大公子來找您,您看,是見,還是不見?”


    金理闖收攏心神,嘀咕一聲:“晦氣的人來了。”隨後長身而起,開門說道:“小雪,請他們進來吧。”


    “小金,不用那麽客氣,我自己過來了。”人未至,聲先到。


    金理闖不用看就知道是那個陰魂不散的男人。他看著虞江承慢悠悠地走過來,好整以待地說道:“虞先生大駕光臨,在下招待不周了。咦,這不是慕容旌德。。。慕容大公子嘛,今天倒是有空來寒舍做客。榮幸之至,榮幸之至。。。”隻是說話的這個功夫,他的神情就從凝重轉到殷勤,可見金理闖是個極為沉浮的人。


    虞江承擺了擺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說道:“小金,我們都是老朋友,不需要講那些官場上的客套話。”


    金理闖擠出一絲笑意,說道:“那進去再說吧。小雪,幫我們沏一壺好茶。”


    三個人在棕色皮質沙發上坐了下來,虞江承就正對著金理闖,而慕容旌德坐在虞江承左手邊。虞江承摸了摸沙發,笑眯眯地說道:“小金啊,之前因為人多,沒注意到,你這個沙發很有彈性,坐著相當地舒服。你不會經常跟秘書在這裏做什麽不可告人的事吧?”


    慕容旌德聽到這話,差點笑出聲來,即使如此,還是強忍著憋紅了臉。金理闖的肚量還是比較大的,翻了翻白眼,說道:“虞先生說笑了,在下行得正,坐得直,你可不能無端誣陷我。”


    虞江承微微一笑,轉移話題說道:“我可聽說逍遙門有個十分邪門的心法,可將陰柔轉為剛猛,是不是真的?”


    金理闖想都沒想地說道:“確實有這個心法。”


    虞江承的臉色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淡淡說道:“我又聽說噬魂可奪對方的靈氣,甚至於是修為,這麽說來,你們完全可以吸收女孩子體內的陰柔靈氣為自己所用。。。我這麽說沒錯吧?”


    金理闖心知不妙,沉聲說道:“虞先生,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我們逍遙門確實有噬魂這個心法,但是也僅僅限於修真者之間使用,絕對不會用在普通人身上。”


    虞江承冷哼一聲,說道:“別以為你們做的小動作我會不清楚。當然,這事可大可小,我也沒有針對你的意思。修真界本來就是個肉弱強食的江湖,誰的拳頭硬,誰說了算。隻不過,你們千萬不要在我眼皮底下做事,否則。。。你知道的。”


    虞江承雖然沒有明示,但是金理闖從劉瑾那裏得知,虞江承身邊有不少能人相助,是個萬萬不能夠得罪的人。


    金理闖有自知之明,暗忖什麽事都瞞不過虞江承,輕聲說道:“就算真有此事,那也隻能說是極小部分無良的叛徒。虞先生請放心,如果我碰上這種事,絕對不會姑息的。”


    虞江承從容一笑,說道:“這還差不多。小金啊,我看你們噬魂挺厲害的,我也想學,你看,能不能。。。”


    金理闖登時明白過來虞江承和慕容旌德此行的目的,截聲說道:“虞先生,噬魂乃是我們逍遙門鎮派心法,不能外傳,很抱歉。”


    虞江承皺了皺眉頭,說道:“我怎麽聽人說,逍遙門的鎮派心法是神閑,鎮派功法是梵音焚心,噬魂什麽時候成了逍遙門的鎮派心法哩?”


    金理闖的嘴角溢出一絲冷酷的笑意,淡淡說道:“虞先生對逍遙門了解得倒是挺透徹的。此一時,彼一時,現在逍遙門的門主是墨上空,自然與此前有所不同。”


    虞江承冷哼一聲,說道:“墨上空是不是老糊塗了,把這麽低端的心法拜為鎮派心法,還真是辱沒了逍遙門這個金字大招牌。”


    金理闖長身而起,神情出奇地嚴肅,沉聲說道:“不許你汙蔑我們門主。小雪,送客!”


    李飛雪剛端著茶水進來,就聽到金理闖喚她的名字,一時怔在當場,疑惑地吐出一個字:“啊?”


    金理闖正在氣頭上,不客氣地說道:“沒聽到嗎?送客。”


    李飛雪將茶水輕輕地擱在茶桌上,淡淡笑道:“虞先生,慕容先生,請隨我來。”


    虞江承沒有起身的意思,收斂笑容,不緊不慢地說道:“小金,墨上空能夠當上門主,還得益於某個人,如果沒有他的幫襯,墨上空現在還隻是個過街老鼠。”


    金理闖心中一驚,說道:“你認識那個人?”他並不在乎墨上空的過往,而是在乎扶持墨上空的那個人。


    虞江承想起了豫讓,心中暗歎,勉強提起精神說道:“你們逍遙門有位老祖,你們稱他為原神,對吧?”


    金理闖籲出一口濁氣,調整好心態,又坐回到位置上,淡淡說道:“這事放在修真界,任何人都知道。”


    虞江承看著金理闖一副無動於衷的神態,暗忖豫讓老哥,這次小弟可要把你供出來了。隨即點了點茶桌,示意李飛雪斟茶,神秘一笑說道:“假如我把與原神相關的事,跟你說一說,你會不會生出興趣來?”


    金理闖看著李飛雪相當優雅地泡著茶,淡然說道:“我倒是想聽聽,你肚子裏藏了多少秘密。”


    李飛雪沏好茶,先是給虞江承和慕容旌德,微微一笑,說道:“虞先生,慕容先生,請喝茶。”然後給金理闖滿上。


    虞江承說了聲謝謝,端起茶杯,吹散茶杯上的熱氣,仰頭一飲而盡,不慌不忙地說道:“逍遙門是由兩個人一同創立的,一個叫冷痕楓,另一個你們一直稱呼為原神,你可知道逍遙門老祖原神的原名叫什麽嘛?”


    金理闖心中一動,說道:“這我倒是從未聽人提起過。恐怕連門主都不知道吧?”


    虞江承搖了搖頭,說道:“墨上空絕對是知道的,因為門主這個位置,也是原神專門留給他的。”


    金理闖一怔,上上下下打量著虞江承,:“這怎麽可能。。。老祖都已經仙逝幾百年。而墨上空當上掌門,才多少年?再說了,這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虞江承哼了一聲,說道:“你是在質疑我嗎?況且,你怎麽知道老祖仙逝了?是墨上空告訴你的?鎮派功法梵音焚心是吧?就不知道你掌握了多少。”言罷,一道赤紅的火焰從虞江承的掌心升騰而起,火焰就像是岩漿一般在金理闖麵前翻滾。這道火焰看似滾熱無比,實際上卻一點都不灼熱,而是很溫和,甚至於給人一種清涼的錯覺感。


    金理闖下意識地去觸摸,肌膚竟然沒有任何地灼燒,反而一股溫軟清涼的感覺從手掌往全身擴散。


    梵音焚心名字乍聽之下相當有破壞力,然事實並非如此,其實這是一種能夠修複靈體和治愈精神的心法。


    金理闖長歎一口氣,說道:“果然是梵音焚心,而且你這道火焰的內芯有一道火紋,竟然已經到了第二層的境界。”金理闖身為長老,自然有資格接觸到逍遙門的最高層心法,這梵音焚心,他已經達到第四層境界。


    梵音焚心總共有七層境界,每上一層境界,內芯會多一道火紋,墨上空僅僅是第五層境界,而金理闖也達到第四層境界,在這方麵的悟性,確實頗高。


    虞江承沉思片刻,緩緩說道:“逍遙門創立的初衷講的是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真正的修行是無待和無為,指的是不依賴任何因素,通過心齋和坐忘來實現,即為精神自由和天人合一。個人認為,逍遙門的心法講究虛無,就是無執無為的心境,也就是超脫凡體的心境。梵音焚心就是一種無執無為的功法,你說巧不巧,竟然和我的忘我境界相差無幾。”


    他抿了一口,旋又說道:“像梵音焚心這種功法,就是動用自身靈氣去治愈他人,本意上為的讓你們利用這個功法去救死扶傷。豫讓可是萬萬沒想到,墨上空背棄了逍遙門的祖訓,依舊我行我素,做著傷天害理之事。對了,你們的原神原名就叫豫讓,我和他見過一次麵,這個梵音焚心的功法就是他傳授於我的。”


    絕大部分的心法都是以自身的靈氣產生出驚人的破壞力,以達到震懾和擊敗對手的目的,而逍遙門卻是以反其道而行,神閑就是為了淨化自身的靈氣,從而利用梵音焚心去治愈病人,所以豫讓要求逍遙門的弟子必須心懷慈悲,不念得失。


    這些道理都是豫讓親口傳述給虞江承的,現在虞江承搬來使用,倒是得心應手的。


    逍遙門的心法其實與星芒有很相似之處,這是因為豫讓從星芒剝出一部分,然後再加上自己的心得,而創造了逍遙門的心法。


    金理闖感歎地說道:“雖然我不清楚老祖為什麽會失蹤,但又為什麽會與你相見,但是老祖能夠傳授你逍遙門的心法,很大程度上,他是認可你的,當然,這也表示你前麵說的話,並沒有欺騙我。沒想到虞先生與我們逍遙門還有這層關係,我對於此前做下的錯事,深表歉意。”這是他發自肺腑的一席話,倒是十分誠懇。


    虞江承想起此前金理闖的所作所為,倒也沒有什麽過分的事跡,說道:“既然如此,你們逍遙門的弟子就該秉承祖訓,保持無執無為的心境,才能在修真之路走得更遠。”


    金理闖感激地說道:“虞先生的一席話,讓我茅塞頓開。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放下,就是自在。”自從金理闖與虞江承接觸以來,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改變,這可能是虞江承自身散發的獨特魅力,悄悄地改變了金理闖的思想和行為。


    虞江承放下茶杯,聳肩說道:“小金,你可比劉瑾聰明多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在還沒有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及時懸崖勒馬,回頭是岸。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金理闖誠惶誠恐地說道:“虞先生客氣了。”


    虞江承眉頭一皺,淡淡說道:“我不是在危言聳聽,暗黑修真者行事作風得不了他人的認可,遲早會被正派人士給剿滅,當初若不是豫讓出手相救,墨上空哪還有現在的風光?小金,我看得出來,你跟其他人不一樣,還是有回頭的決心的。”


    金理闖一怔,反問道:“既然如此,虞先生為什麽還要來討要噬魂?”


    虞江承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說道:“小金啊,你可是要睜大慧眼,不要把好人當壞人使,我拿這個噬魂,可是去救人滴。你可要懂得遠離那些虎豹豺狼,以保自己的周全呐。”


    金理闖心裏暗罵你才是真正的財狼,不對,是十足的吸血鬼。麵上平靜地說道:“虞先生教訓得是。小雪,你去把噬魂打印一份給虞先生。”


    虞江承微微一笑,說道:“這還差不多。”


    李飛雪應聲離開,金理闖說道:“別怪我多嘴,當然,我也是很好奇,虞先生利用噬魂怎麽救人?”


    虞江承神秘一笑,說道:“高人自有妙處。”


    金理闖慘笑一聲,說道:“這次我違背門規,私自把噬魂傳授於你,希望虞先生為我保密,更不要把心法再傳授於其他人。這件事如果讓門主知曉,我絕對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很有可能,長老的寶座都會保不住。”


    他見虞江承瞄了一眼李飛雪離開的方向,淡然笑道:“小雪是自己人,我放心的。”


    虞江承義正言辭地說道:“噬魂其實就是一昧毒藥,你們依靠這個來快速提升修為,到頭來是要後悔的。我要不是去救一個人,自然是不會理會這種心法。”


    金理闖長歎一口氣,說道:“強行提升修為,這麽做根基確實不穩,這個道理我們都懂,不然以梁超護法玄階四等的修為,怎麽會輕易死在你手上?但是你也該知道,當今世上能夠匯聚靈氣的靈境都被強大的世家宗派給占有了,我們這些無門無派,底子又薄的修真者,哪還有出頭之日?思來想去,也就隻有借用噬魂來打破這個束縛。哎。。。一朝為惡,終生無出入。”


    虞江承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對,也可以說不對。靈境我們確實沒有,但是修煉功法可不是僅憑靈境就可以高人一等的,凡事還是依賴修真者自身的信念和執著。靈境雖好,卻不可強求,說不定,最終笑道最後的,可能是這些出生平凡的修真者。”


    虞江承雖然體內自帶靈境,但是他能有如此成就,還得益於內心的那種不認輸的執著,再加上非同尋常的悟性,


    金理闖心中微凜,因他深知修行練功是要排除雜念,持之以恒的。曾幾何時他也是一心修行,不問塵世,自從拜入逍遙門以來,多年來的涉事和謀位,讓他的心境都發生了改變,已然不是曾經的他了。


    正如虞江承說的,現在回頭還不算晚。


    金理闖忽然大笑一聲,說道:“我懂了,我終於懂了。”


    他這話裏盡是悔恨和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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