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妄行宮。


    威權盡葬的君王之殿。


    古時,沙漠聖城居爾城的舊日之人曾在這些長廊與殿堂中祭祀沙漠神王,但遺忘令尊卑與貴賤失卻了意義。


    薑逸踏著黃沙,踏著黃沙下的無盡宮殿一步一步,走上眼前階梯般高聳而起的螺旋巨山。


    陰影收束在腳下,如無底的夜空。


    天空一片昏暗,猛烈的狂風吹拂著如子彈一般的沙塵,一直到後方地平線的盡頭。


    眼前是接天連地的超巨型沙塵暴。


    黑灰色的龍卷直徑超過了幾千裏,蒼穹的灰色雲層化作廣袤到宛如整個須彌沙暴源頭的漩渦。


    每一步向前,風都越發的急,越發的大。


    山崗上黑色的樹影卷著看不清顏色的旗幟,斷裂的織物在狂風中飛過,遠方傳來魔物的嘶吼,衣袍獵獵的聲響被排山倒海般到來的沙塵掩蓋。


    大地在震動。


    那是世界樹體現在世界上的疾病。


    地震,沙塵,淹沒此方天地。


    冥冥之中,沙漠地下,那無盡的迷宮和廢墟之中,屬於沙漠死域的部分力量在異動,在匯合。


    被薑逸腳下容納一切的陰影吸引。


    無以名狀的旅人尚未達到山的中央,旅人最後的那一隻人性眼眸破碎成沙,隻剩下一道迷迷糊糊的執念,繼續驅使著身軀向前。


    山很遠,但對旅人來說山很近。


    隻不過,遠近在此刻失去了意義,因為決定旅人能否到達山的因素是心靈,而非距離。


    這座山叫做“達馬山”。


    沙漠人眼中的聖山,古時的諸王之穀,一切權威的源泉。


    這份源泉不僅僅描述沙漠神王和國王的威能,還表述為真正的清泉和河流的源泉。


    在古代,沙漠綠洲凡人王國的一切用水都要從這座山抽取。


    人們將山挖空,建造了宛如宮殿般宏偉的供水站,使得清冽的山泉從山中流出,經過錯綜複雜的管道網絡,叫無邊沙漠化作了蔥蘢的樂園,生命的樂土。


    此刻,水流不在,樂土不存,隻有流沙在管道之中如水蜿蜒流淌。


    “從雨林那邊來的教令院走狗。”


    “不必說了!”


    “我們不會離開這裏。”


    “這裏是我們的部落,我們的家。”


    “憑借你說的一句什麽莫名其妙的災難要爆發,叫我們如喪家之犬離開這片領地,進入什麽豐饒之地,希望之鄉?”


    “誰知道這是不是你們雨林人騙我們出去,然後進行埋伏的陰謀。”


    “就如不歡迎那些北方人一樣,你們盡快給我滾!”


    “否則,我們不介意給河流養著的鱷魚加餐。”


    持著刀劍的高大沙漠人冷漠嗤笑地望著麵前金發的少女和白色的小精靈。


    危言聳聽的傳聞他聽得多了,當他是嚇大的嗎?


    這裏是達馬山的南方。


    螺旋狀的地層紋路形成了無數彎刀一般的沙原溝壑,溝壑中,隱藏著失落的古城,與棲身其中的流浪部族。


    從達馬山從北到南,從東到西,包括周圍愚妄行宮、啁哳之沙、镔鐵沙丘一大片廣袤的疆域,在須彌統稱為“千壑沙地”。


    “千壑沙地”中有巨人峽穀”,有亡者狹廊,有這塔尼特露營地、


    塔尼特露營地,是沙漠一支名為“塔尼特”的沙漠部族,所寄宿的一大片區域。


    位於可躲避風沙的峽穀和古老神殿建築的廢墟之中。


    峽穀底端有一條不大的河流,提供水源。


    諸多帳篷位於懸崖兩側,木板繩索製作的一座座棧橋勾連兩端。


    “真真真……真是氣死我了!”派蒙惱怒地跺腳,“我們好心好意通知,你們就這個態度,這是……”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她已經放棄了說服這個部落人逃亡的想法。


    熒決定繼續嚐試。


    不僅僅是因為災難將來自於她的朋友薑逸,還因為她不想要薑逸有機會醒來,發現自己毀滅了諸多部落而愧疚。


    麵前的部落其實不在阿如村拉赫曼給的友好名單之中。


    沙漠看似荒蕪,實際上商路眾多,諸多鍍金旅團和部落之間有著聯係,有消息的話通過商路會傳的很廣,很快。


    豐饒之地大片的無人區域,願意接納這些沙漠部族,很少部族早早啟程,前往希望之鄉。


    但很多犯罪過的部族,拒絕了這個帶著誘惑的禮物。


    雖然那邊說了,可以進行希望之鄉建設將功贖罪,但放棄自由,獲取富裕生活,對他們這些真正的沙漠人來說,重要嗎?


    再說,沙漠之中,也不是沒有綠洲。


    “請再次通報你們部落的芭別爾主母,告訴她再不離開,一切都來不及了。”熒來這裏不是第一天了,她已經來勸過很多次,也打聽到了這部落的主事人是誰。


    “主母已經回複過了,我們不會離開的。”沙漠人抱胸,“也請你們不要胡言亂語。可能波及整個沙漠,無人能逃的大災難?”


    “我們居住在這的沙漠人都沒有你們雨林人消息聯通嗎?嗬!”


    “這災難不會和你們有關嗎?”


    他隨口一句話,倒是叫派蒙差點露餡。


    好在,忍住了。


    “我……明天會再來。”熒知道今天的談話到此為止。


    她會盡力再勸兩次。


    除了這塔尼特部族,在達馬山東北方向,還有一座秘境。


    被稱呼為“五綠洲之殿堂”。


    古時,沙漠居爾城的先民在那裏建造了用於紀念沙漠之主的隱修所。


    而在今日,那座隱修所成為了無數沙漠住民躲避黃沙的避難處。


    那邊人覺得隱修所安全,同樣沒想著離開。


    這樣的部落還有很多。


    沙漠人望著熒和派蒙離去。


    旁邊有人“呸”了一聲。


    “豐饒之地,希望之鄉?一位人類偽神製造的神跡,又豈能起比擬赤王曾締造的偉業!”


    “隻要部落找到‘永恒綠洲’,沙漠所有的子民都會重歸於這威權之下,而我們就是跟隨芭別爾主母行使威權之人。”


    其他人持著刀劍繼續巡邏。


    在沙漠人,口口相傳的傳說裏。


    “永恒綠洲”就隱藏在達馬山沙暴的中央。


    部族的理想就在這裏,他們又豈會離開。


    而且。


    部落中出現一些叛徒,和來自於北方的雪國人勾結,透露出了“永恒綠洲”的消息。


    該殺!


    “其實,我們不勸也沒關係吧!”派蒙歎氣地對熒道,“這些人好像都不是什麽好人。”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派蒙多多救人,也會有薑逸說的佛光哦!你就可以變成薑逸說的,真正的淨壇使者了。”熒好笑地開口安慰。


    “我這淨壇使者一次都沒吃過供品呢!”派蒙想起此事,又氣惱起來,“算了,算了。我可不希望吃到未來大家準備的、給那家夥的‘真正的供品’。”


    想到吃席,她反而心軟了起來。


    熒抬頭,望著沙漠那沙塵彌天的暗紅色雲層。


    有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此刻的薑逸,是什麽樣的狀態了呢?真的已經失去了最後的理智嗎?


    “你永遠可以信任還喜歡小麵包的薑逸。”她此刻突然想起了曾經的那句話,眼眸閉上。


    心中微堵。


    ……


    占據天和地之間沙暴宛如永恒。


    赤王阿赫瑪爾的神力阻擋了一切人類對這達馬山中央之地的覬覦。


    沙塵龍卷化作強大而暴虐的黑灰色雲渦屏障,使得所在之地化作了生靈難以前進的禁區。


    無論是山外還是山內,又或者地層的隧道之中。


    無數尋找“永恒綠洲”,窺視達馬山中央遺跡的生命,埋骨於黃沙。


    其中有著很多塔尼特部落的人,有著遠方來的愚人眾,有著意外進入的冒險家……


    這裏是詛咒之地,有去無回的冥府。


    黃衣的旅人終於來到了這螺旋狀高山的山巔。


    可怕的蘊含著神明威能的黑塵龍卷屏障,不能阻擋絲毫。


    甚至這可把大樹、車馬、房屋拔地而起,將血肉撕碎成殘肢斷臂的無盡狂風,都沒有叫他輕盈的身軀有絲毫移動。


    穩穩當當,踏在懸崖峭壁上,如走在平地。


    直直的呈現九十度的走上來。


    這昏天暗地的禁區沒有陽光,但旅人的影子清晰的呈現在這灰蒙蒙雲層旋轉的天空之下。


    這影子不是因為陽光而形成,而是生命的一部分。


    就如此刻的衣服,也已經是旅人的一部分。


    似血肉於生靈,似岩石於星球。


    一點點湛藍色的光芒如同星環,開始在旅人的身軀上擴散,星環由成千上萬的微小立方體組成,每一粒湛藍立方體都像是一顆宇宙的隕石。


    鎖住了黃衣之下,宇宙星雲般浩瀚的不可名狀身軀。


    赤王的神力屏障被踏破,旅人、無名者、萬物之名者踏入了這回旋著不散沙暴的巨山中央。


    於是,俯麵而倒,向這山中央沙暴的眼睛,無盡的黑暗下墜,下墜,下墜。


    投下的巨大陰影遮天蔽日。


    直直墜入黃沙。


    原初嬰兒降生於天地之中。


    發出了靜默的、啼哭的,蟲鳴的……無以名狀的聲音。


    是萬物之聲,星球之聲,宇宙之聲。


    作為一切生命胎兒的象征,萬物的源泉,“祂”陰陽一體,外貌難以辨認,難以描述,“嬰兒”這一人類的詞語不過是最後執念的殘留,而讓眾生如此描述“祂”罷了。


    “祂”的“心跳”,這同樣是人類詞語的描述,是一個宇宙的心跳,是摩耶的心跳。


    降生的“祂”以此地無盡的黃沙,赤王的神力作為繈褓,以達馬山作為搖籃,陷入第一場夢中。


    那是“嬰兒”從混沌的無盡沉眠中醒來,出現在這世界中的第一場夢。


    這一場夢,是“祂”的第一次在世界中的成長。


    這一場夢,會叫“祂”的意識、精神和身軀再次升華。


    叫“祂”意識中不協調的雜音,那微弱人性之念和神性徹底融合,沒能在沉眠中完成一致,是“祂”先天的缺陷。


    這將會於“天地同等的歲月”般漫長無盡的夢。


    陰影蠕動著,如“嬰兒”汲取“營養”。


    生命誕生之初,形成的第一道本能欲望就是為了生存而貪婪的渴求……吃能“吃”的一切。


    一邊入睡,一邊吃向已經放於繈褓之中的大餐。


    作為“雙手”這個概念的無盡陰影,就像無始無終的藤蔓,無始無終的觸手,無始無終的根係,向著大地深處蔓延。


    地層、神力、權能、空間……一切阻礙,一切屏障,都可視之無物,甚至這些也都隻是食糧罷了。


    “嬰兒”並不脆弱,“祂”比之前所有存在過的狀態都更加強大。


    “祂”的雙手觸碰到了一個“小世界”。


    “小世界”之中,有著美麗的景色。


    它的綠葉不會被秋風的手奪去,它的新春的快樂不會被時序的循環變為歲暮的殘景……


    彩色翅膀的鳥兒定格在空中,藍色的瀑布和白色浪花凝固在懸崖和湖泊之上,蒼翠的樹木和青綠的草地靜止成畫……


    晚霞落日懸於山頭,光芒照耀遼闊的、幽藍的、如同寶石的湖泊。


    湖心島上,樹如彎月,抱著遠方的日輪。


    橙紅色,橘紅色,紫紅色,蒼青色,寶藍色、棕褐色……這個何等永恒寧靜,時光停滯的樂園。


    叫人驚歎的美景,這時間忘記流動的世界,泛起了時光的漣漪。


    恐怖的觸手、藤蔓、手腳、根須從世界的天外而來。


    這裏……就是“永恒綠洲”。


    沙漠人、冒險家、覬覦者苦苦追尋的聖土。


    也是花的女主人沉睡的陵寢。


    守護此地的規則、權能、封印、結界、世界屏障……被外在的力量打破。


    “永恒綠洲”之下,這小世界之外。


    鎮守此地、看守通道的守護者,驚疑不定的醒來。


    “不祥的、邪惡的、禁忌的……這股氣息……”她感覺到了熟悉,“阿赫瑪爾?不!不對!”


    她本以為是阿赫瑪爾歸來了,但發現這股氣息的主人正在破壞“永恒綠洲”,頓時變得驚怒。


    “住手!”


    怒火從這機關身軀上燃燒而起。


    她看見青黑色如蛇如龍的諸多觸須,從周圍沙塵暴後方的地層上探下,上麵一條條細線如閉合著的眼眸,夢遊般望著她。


    毛骨悚然,如臨深淵。


    就算她已經失去了曾經柔軟優美的形體,也感受到了一種滲人的戰栗。


    叫她的“肌膚”想要顫抖。


    整個堅硬無比的機關身軀都閃爍起警告的紅色。


    雖然身處地下,但此地也有沙塵暴,甚至抬頭就是黃色的天空,旋轉的沙暴之眼。


    特殊的空間,連接著“永恒綠洲”,連接著外界的黑灰色風暴。


    螺旋狀的地形在這地下巨大空洞之中,形成了宛如眼睛,宛如水晶杯的形狀。


    沙暴環繞著這中間嶙峋,周圍平坦的地形旋轉,阻隔著周圍三條地下神殿通道中的魔物進入此地。


    沙漠的神王改造了來自於天空的饋贈,叫其在地下深處維持“永恒綠洲”的靜止。


    為了綠洲的永恒夢想,獨立於天空饋贈的持續供能機構,運轉千年,昔年以山中之水驅動,後來在水枯竭後,替換為沙。


    ——此地被稱為“阿赫瑪爾的水晶杯”。


    在古古相傳的傳說裏。


    當赤砂之王告別了歡樂,他便將酒杯留在了這裏,為了盛裝悲哀與回憶……而悲哀和回憶,維護了花的女主人永恒的沉睡。


    “我乃守護永恒綠洲的大鎮靈‘菲莉吉絲’,無論你是誰,有何目的,都不能打擾女主人的安眠。”


    永恒綠洲的守護者,菲莉吉絲精神波動起伏。


    鎮靈是花之女主人的眷屬。


    懷著對花之女主人的忠誠、對新生國度的憐憫,她在諸多歲月前,不顧赤砂之王的挽留,犧牲自身,將形體囚入了冰冷的構裝鏡銬之中。


    以水晶杯般的封印收斂沙海的盛怒,藉不動不變的形態守護凡人的城邦,以及“永恒綠洲”。


    從未想過,有生命突破了上方的風暴屏障,自上而下,無視空間和封印降臨於此地。


    “所以……”


    她位於水晶杯平台中央、金色如棋子的軀體,亮起暴虐的能量。


    “給我——”


    “去死啊啊啊啊啊啊——!”


    她發出癲狂憤怒的咒罵和尖銳的嘶吼。


    一具又一具隱形的軍用元能構裝體從“隱匿”狀態現身,


    銘刻符文的三角狀機體冰冷肅穆,懸浮著諸多武器構件,無形的防護立場展開,重塑萬物的儀器從各個方向探出,激射向周圍的地層。


    一道道藍色的激光向外射出。


    最終兵器,集合了所有元能構裝體特性,巨大無比如山嶽,由一個個三角狀機體構成的精密龐大的“半永恒統轄矩陣”亦從“隱匿”狀態顯形。


    守護陵寢的元能構裝體軍團,誕生蜂窩狀的超巨型六邊形藍色領域。


    協同使用的一個個三角錐形元件和一個個短圓錐形元件,形成鐳射矩陣,向外發射出萬萬千千,可毀滅城邦,屠殺超凡生命的藍色光束。


    光束覆蓋周圍的每一寸空間,縱橫交錯,無可躲避。


    威力無窮的激光炮擊,炸開滿天黃沙和碎石,叫整個地下空間震動,洞窟麵積擴大一倍。


    從這空間外垂落而下的,密密麻麻的青黑色觸手、根須、手腳、藤蔓在激光灼燒下斷裂,滴落,不似植物,更像詭異的爛泥。


    很快在地麵積蓄為幽深的一潭。


    整整十分鍾無止境的炮火傾泄後,菲莉吉絲感覺到了靈魂的冰涼。


    因為整個水晶杯平台之外,已經化作了一片青黑色的怪誕森林。


    那些激光中斷裂、溶解的形體碎屑,仿佛沒有“死”的概念,隻剩下微塵般的一點,也不斷增生、擴張,混入沙塵暴之中,如龍蛇遊走。


    龍蛇落下的根須,在地上發芽,無窮無盡。


    抽刀斷水水更流,灼熱的激光犁過森林,叫大地都出現了一道道千米長的幽深裂縫,但那森林轉眼間就恢複如初。


    就這樣神情慢悠悠又動作快速的吞沒而來,從四麵八方攀附上了水晶杯的平台。


    淹沒了一個又一個的元能構裝體。


    叫破損的元能構裝體沒有元能重構和修複自身的機會。


    半永恒統轄矩陣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向外發射激光,圓形衝擊波一陣陣的擴散,驅散漆黑的森林。


    毀滅協議已經展開。


    但這屬於元能構裝體的最強攻擊模式,麵對這無以名狀的敵人,就像長槍刺向黑夜,人們舉起火炬,點燃璀璨炮火,就妄圖炸毀夜空一樣可笑而無力。


    無論是物理還是激光的力量,都無法對這生命體造成傷害。


    空間如被蟲豸啃食,露出了虛無的空洞。


    菲莉吉絲的精神體努力抬頭。


    “永恒綠洲……”


    “大主人……”


    “女主人……”


    “不!不要!”


    她聚合著所有的力量,想要反抗這不知道從何而來,攜帶禁忌氣息的生命。


    “住手,給我住手!”


    “可憎的生靈,卑鄙的生靈,貪婪的生靈……”


    “你在犯下無可違逆的罪!”


    “我要詛咒你!”


    “詛咒你!”


    “詛咒你,必然被更加強大的存在毀滅,萬劫不複,永墜地獄。”


    曾經,作為菲莉吉絲殿下,數一數二的大鎮靈,神之眷屬,她擁有的力量可叫沙漠化作綠洲,可一怒滅絕百裏城邦。


    但為了守護“永恒綠洲”和沙漠的國度,將力量用於維持封印,清理威脅,以及淨化水道,在最後連對凡人震怒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依靠機關的權能,驅使構裝體。


    構裝體中,有著她的兄弟姐妹,在城邦衰弱後,一塊塊鎮靈的碎片被拘於機械構裝外殼之內,使得無智的機械,獲得遠超傳統機關的效率和力量,維持整個國度的繁榮。


    隻因為曾經,沙海的王未消失之前,向所有的鎮靈承諾,花的女主人沉眠在此處,終有一日會從這裏醒來……所以所有鎮靈向其效忠。


    可是……唯有她,唯有她知道……


    花之女主人已經死去了,赤王阿赫瑪爾欺騙了所有人,這“永恒綠洲”花神的陵寢中,沒有花神陛下的屍骸。


    這是空虛的墳塚。


    但是這花之女主人沉眠之地,女主人最後的領域,還保留著一樣東西。


    那是女主人最後的精魄。


    因為這精魄的存在,她看見國度衰落,寧願繼續抽取力量、加重負擔淨化黃沙,也拒絕神官大規模維修此地被沙礫覆蓋,將會失效的管道和機關,隻為不讓他們打擾女主人的安寧。


    這份精魄,本該是就算有人闖入“永恒綠洲”也是拿不到的。


    但她絕望的“看見”,漆黑的觸須吞噬了“永恒綠洲”中的晚霞,湖泊,森林、山嶽、甚至赤王部分太陽權能所化的落日。


    落日伴隨花神而長眠,此刻沒有了。


    “永恒綠洲”被整個吞下,深淵般的巨口咀嚼著女主人的精魄,慢慢地向著她襲來。


    她的桎梏,她的枷鎖,她所寄身於此的誓言……全部歸於虛無。


    軀殼,形神,都被那巨口容納。


    “我要詛咒你……”


    “以我的全部,我等鎮靈一族的所有族人一起……”


    “詛咒你……”


    “萬劫不複!”


    睡夢之中的原初嬰兒擦擦嘴角,繼續酣睡。


    宛如隻是做了一個稍微帶刺的甜美的夢。


    吃到了花香四溢的瓊漿和砂礫口感的糕點。


    瓊漿帶著微笑。


    糕點中,溢滿了悲哀和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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