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臣參見聖上,聖上萬安。”


    “免禮。”


    周濟民迫不及待地問:“傅問舟怎麽樣了?”


    楚硯沉靜從容道:“已截肢,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後,人是回來了,可再也不可能是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了。”


    無論如何,身體的殘缺是實實在在的,是不可逆的。


    周濟民腦海裏浮現出傅問舟從前的樣子,心裏沉甸甸的。


    “有無可能站起來?”


    楚硯道:“廖神醫說,如果恢複的好,是有可能借助假肢站起來。但傅問舟身體已耗損太多,加上仍有毒素殘留,想要恢複到理想狀態,是件極其艱難的事……臣見識過他訓練,絕非常人能忍受。”


    想起傅問舟咬緊牙關,雙手顫抖地抓緊杠杆,汗如雨下仍支撐不起來的樣子,楚硯眸光微閃,流露出難掩的痛意。


    周濟民銳利的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他,“那毒究竟能解不能解?”


    楚硯:“廖神醫想通過那節壞骨,研製出解藥,但目前還無進展……已知需要的藥材也還沒有配齊。”


    周濟民皺眉:“不是說傅問舟娶的那女子種什麽有什麽,很是厲害嗎?”


    楚硯抿了抿唇,“為種出藥材,二夫人確實想了許多法子,但她也隻是一介凡人,沒法憑空變出需要的東西來。”


    周濟民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傅問舟仍是殘命半條,仍在生死線上掙紮。


    不等他問,楚硯主動說起衛芳一案。


    “衛芳一案是臣主張上報,當時,臣還未與傅問舟見麵,請聖上明鑒。”


    周濟民有些意外,“為何?”


    楚硯眉眼低垂,語氣略微的感傷。


    “臣年幼時,正遇南境之戰,兵力不足,各州縣到處抓壯丁充軍……臣隻記得,那些日子,家家惶恐不安,成年男子能躲則躲。”


    周濟民臉色有些不好看,厲聲:“都是些貪生怕死之輩!”


    見楚硯麵露緊張之色,他擺擺手,“罷了,你繼續說。”


    楚硯手指不自覺地蜷曲了下,“聖上說的沒錯,天下不乏貪生怕死之輩。隻因他們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許多人肩負小家之責,已經艱難。”


    “若上戰場,九死一生,有去無回,家中老小怎麽辦?”


    周濟民沉鬱的臉色稍有緩和,撐在案台上的雙手不自覺地收回。


    楚硯繼續道:“這是其一,其二,軍餉常常延遲,落到家屬手中的隻是微數,甚至沒有。若戰死,除了幾兩碎銀,家屬連立一個衣冠塚都不知該往哪個方向立。”


    “家無男主,妻兒老小被人欺時,連個哭處都沒有……”


    周濟民眉頭微蹙,打斷他道:“那是早些年的事了,現在我朝士兵均有月俸,且統一由國庫支出,由各州縣直接下發到家屬手中。若陣亡,且無人承襲職位,??將給予三年全額軍餉,??隨後減半,若有遺孤,有額外的恩撫金,朕沒有虧待他們!”


    楚硯跪地一拜:“聖上聖明,皇恩浩蕩,是百姓之福。”


    周濟民眉頭蹙的更緊。


    隻因軍餉製度的完善,離不開一個人。


    那就是傅問舟。


    真正讓傅問舟一戰成名的,是六年前的‘軍餉貪汙案’。


    那時的傅問舟,初生牛犢不怕虎,在打完仗回來去探望陣亡戰友的家屬時,發現軍餉和撫恤金都有問題。


    於是,聯合一些人暗中調查,成功掀翻貪汙案,並趁熱打鐵,完善並推行了新的軍餉製度。


    這一壯舉,也是令他在軍中威望極高的原因之一。


    在那之後,強行暴力抓壯丁充軍這樣的事,幾乎沒有再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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