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嶽府暗室裏發生那些虧心齷齪的事情的時候,雲城從四品揚威將軍莊石喬裝打扮來到了八合貨棧。


    鄧荔大掌櫃聽到前後經過後瞠目結舌,半天才道:“恭喜將軍馬上又有個小外孫了!幸虧高夫人武藝高強,又有匡回老英雄相助,真是老天庇佑,逢凶化吉!不然,今天野杏坡截殺,大人孩子恐怕……”她安慰道,“我們貨棧有上好的藥材。恰好有人剛剛從我老家殿州又運來好些藥材,人參、茯苓、三七都有。我看,不如請塗門老先生寫出藥方,需要什麽,我們準備什麽!”


    “謝謝鄧大掌櫃!”莊石將軍神情肅然,“那十個劫匪的屍體我已經讓衛兵看護起來!暫時存在城外。”


    “很好!”鄧荔起身道,“我得去探望一下高夫人,還有二小姐。”她小聲道,“我覺得高夫人的判斷很有道理,咱們得商議一下,下一步該怎麽做!還有,既然高夫人懷疑孫家,那目前咱們得不動聲色穩住他們!”


    “瑛兒也是這個意思!她還說,於情於理,我們都要給孫家報個信,順便打探一下孫家的情況。畢竟一病一瘋一死……”莊石將軍又哽咽了。


    “現在出不了城。我看這樣!”鄧荔衝外麵喊道,“張大哥,朱孩兒,你們進來一下。”


    張凡和朱孩兒應聲進來。


    “張大哥,待會跟我一起去探望高夫人,看郎中需要什麽藥材,我們再回來取。還有,高家幾位少爺特別喜歡手弩,你給準備三個!不,四個,將軍不久又會有一個小外孫了!”


    “高進那幾個小子該歡喜了。”莊石歎道,“今日得虧他帶了手弩!”


    張凡口裏恭喜,轉身而去。


    “朱孩兒,我寫一封鴿信,你趕緊發給滿春。我馬上要去高府,還要去將軍府。你等著鴿信回信,如有急事,你馬上來報。”說著,和莊石斟酌著寫了鴿信,交給朱孩兒,馬上放了出去。


    鄧荔帶著張凡,和莊石將軍及其護衛很快到了四眼井高府。


    他們來到前院花廳。塗門老郎中正在為莊瑛把脈。高進、高舉、高挺三個小子也都簇擁著母親。


    手弩得到了幾位小少爺的青睞。高進還把另外一把手弩收好,道:“謝謝吳夫人和張大叔!小子一定會保存好,來日送給小弟弟!”


    “你如何知道一定是小弟弟?”莊瑛坐在椅子上,微笑道,“說不定是個小妹妹!之前,你們兄弟三個,我都沒怎麽反應。可這次卻大大不同,吐得厲害,說不定是個女孩!”


    “妹妹也很好!我們喜歡妹妹!”三歲的高舉趕緊道。


    “妹妹,妹妹!”一歲的高挺剛剛學會走路,說話也不怎麽利索,卻能清晰地叫著妹妹。


    大家都笑了。


    塗門老先生捋著胡子道:“興許真的是個小姐。女孩要嬌弱一些,所以夫人的妊娠反應也就厲害一些。”


    莊石卻大發感慨:“女孩也得剛強!尤其是咱們雲城的女孩,嬌嬌弱弱會害死人的。我這兩個女兒,瑛兒的母親是將門之後,也教會了瑛兒峨眉刺的功夫。從小習武,英姿颯爽,沉得住氣,拿得起事,我很放心!今日遇險,幸虧有峨眉刺看家本領!可我那小女蓉兒,因為她嫡母過世得早,她被她姨娘教養,隻會撫琴,學得嬌嬌柔柔,遇事退縮,沒有擔當,和瑛兒完全兩樣,這才在孫家被人欺侮……竟敢欺負我莊石的女兒,我要讓蓉兒和孫毅那個王八蛋和離!我又不是養不起女兒和外孫女……”


    鄧荔趕緊岔開話題,請塗門老先生寫出藥方和需要的中草藥。高挺哥仨趕緊領著塗門去書房忙活。


    大家開始密議。


    “我覺得高夫人言之有理!查家和孫家已經勾結起來,要禍害莊家和高家。他們也是想趁著蘇大將軍來雲城之前,最後瘋狂一搏!”鄧荔若有所思,“不知道高大郎和高三郎走到哪了,營救過程是否順利?”


    “去孫家莊之前,我再三尋思,又分別往寧虜堡和破虜堡派去六十名衛兵,負責接應他們哥兒幾個。不過,他們出營時,恰好遇到了袁欣將軍。他還盤問了幾句。我隻說,有人報告,城外發現盜匪,他們是去剿匪的。”


    鄧荔馬上警惕起來:“據說袁欣將軍今日將扈衝、楊明扣留下來,盤問多時。是在哪裏碰到的?怎麽這麽趕巧?”


    莊石愣怔道:“就在四眼井附近扣留的。還真是巧!”


    “父親,看來你和大郎的行蹤被袁欣給盯住了!”莊瑛冷笑道,“蘇總兵即將到任,袁欣的大權馬上就要旁落,他定是和查寅、嶽開勾結起來,要將我們置於死地而後快!”


    正好塗門來了。他們停止了這個話題。


    塗門遞上藥方。鄧荔一看,莊瑛的是治療妊娠反應嚴重的土金雙倍湯,安胎涼膈飲,竹茹湯等,需要人參、炙甘草、茯苓、白芍、山藥、柴胡、川芎、生地等藥材。


    而莊容雖已蘇醒,但虛不受補,隻能是以調肝養血為主,用牛奶、羊奶、米粥,紅棗、蔗糖、水果、蔬菜等食療之法將養,比如紅棗、紅皮花生、紅豆燉成三紅湯;用當歸、熟地、紅棗、枸杞、黨參、烏雞燉湯等。


    比較麻煩的是孫麗。她因受到刺激,大腦功能失調,導致認知、情感、意誌和行為等精神活動出現不同程度的障礙;而且病症嚴重,來勢凶猛,預計病程也會十分漫長。目前主要是瀉火通裏,化痰開竅、化瘀行氣、舒經通絡、鎮定安神、調和陰陽。


    塗門老先生開了龍膽草鬱金方等幾個藥方,需要用龍膽草、膽南星、桃仁、茯神、鬱金、枳實、木通、天竺黃、黃芩、大黃、芒硝、玄參、麥冬、知母、酒大黃、天花粉、丹皮、黃連、黃柏、石菖蒲、生鐵落等,還要配合針灸。


    鄧荔道:“這些藥材我們貨棧都有,而且品相很好……”


    話音未落,匡回突然來報,朱孩兒來了,他還帶了雷子和屈明,為的是黑夜出行,安全防身。


    鄧荔知道,一定有大事發生。不過,她沒有想到事情如此之大。


    “……滿春發來鴿信。他們悄悄去了孫家莊,發現情況有異,因為,不僅整個村莊漆黑一片,連狗叫聲都沒有,而且血腥味刺鼻!結果發現,孫家莊百來人全部被殺,就連豬狗都沒放過!孫家也是滿門被殺,包括兩個陪嫁丫鬟。”


    大家麵麵相覷,一時無語。


    張凡冷笑道:“將軍,若是我判斷的不錯,他們定會將屠村的罪名安在你的身上!因為你為了給女兒報仇,怒而動了殺機!更何況,袁欣不僅抓住了扈衝、楊明等三十多個陌生人,而且他們還是被你說情才釋放的!另外,你還派了一百多人出城,不是為了給女兒和外孫報仇,去孫家莊屠村又是什麽?”


    眾人大驚失色,心跳如鼓。


    鄧荔疑惑道:“難道他們知道嶽宕人頭落地和查彪、查順被殺的事情?”


    “未必!”張凡道,“如果那樣,他們就用不著弄這些彎彎繞繞,肯定會直接上門殺人!”


    正說著,忽然塗門老郎中已然搖搖欲墜。他臉色蒼白,哆哆嗦嗦道:“將軍,若知道我對高夫人施以援手,他們會不會去塗家寨殺人?”


    鄧荔聽了,手腳顫抖,道:“朱孩兒,信鴿帶來沒有,我要發急信!”


    “知道掌櫃的定有安排,我帶了信鴿!”


    “好。我立馬寫封信,讓他們去塗家寨保護塗老郎中一家。”


    信鴿很快放了出去。


    信鴿也很快飛了回來。滿春報告,塗家寨安全無事,他們已經守好白虎堡,也派人守住了塗家寨。


    鄧荔和莊石趕緊安排朱孩兒、匡回和塗門,先行回貨棧取藥。


    他們又商議一番。正準備去將軍府探望莊容,忽然鄧荔臉色突變,雙腿發軟,差點摔倒,幸虧張凡一把攙住。


    鄧荔按住胸口,氣喘籲籲地道:“為何,為何查寅要帶著高四郎去寧虜堡和破虜堡?你們說,為什麽?”


    大家愣住了,都搖頭不知。


    “因為寧虜堡和破虜堡的校尉汪升和鄭貫是我們八合貨棧的人!”鄧荔失聲驚叫!


    “什麽,難道他們還敢對八合貨棧下手?”莊石怒喝道。


    “一定是這樣!嶽家和查家眼饞八合貨棧不是一天兩天!”鄧荔分析道,“他們一定是通過高四郎將八合貨棧勾連起來,再加上屠村事件!如此構陷,一網打盡!”


    “說不通呀!”張凡疑惑道,“高四郎和八合貨棧之間有何關聯?總得有個罪名啊?”


    大家冥思苦想。忽然,莊石大驚失色道:“糟了!雲城十多年前曾經發生過一件大事。那時,兵部庫部來查賬,結果發現有軍需官貪墨軍資,隋光為此還殺了雲城衛城桑樹鎮的一個名叫於繁的小軍需官!”


    莊瑛也頓悟:“我曾聽大郎說過,高、於兩家還是兒女親家,於繁軍需官的女兒於小寶是高二郎自小開親的媳婦。不過,因為這件事情,高家認為於家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於是兩家退了親事!之後,於繁被殺,夫人自盡,女兒小寶也不知所蹤!”


    彷如沸油裏潑了冷水,大家紛紛叫嚷起來:“他敢!”


    尤其是雷子和屈明憤然道:“他敢,我們剪了他們的腦袋!”


    “他們沒什麽不敢的!別忘了,這裏麵有個皇親國戚嶽家!那查寅可是嶽家的姑爺!”莊瑛緊張得又惡心嘔吐了一大口,冷哼道,“我曾聽容妹妹說,孫家在城西南醬園街上的作坊,恰好就在查家府邸附近,而且,雖然醬園不大,但卻是臨街鋪麵。之前,查家就曾經想盤下孫家的醬園作坊,將查家的府邸擴大,可孫家堅決不答應!今日這番勾當,既能霸產奪地,又能毀壞我的名譽,還能製造屠村罪名,株連高、莊兩家!將高家、莊家一網打盡!如此惡毒至極,真是傷天害理,喪盡天良!”


    “還有我們八合貨棧!他們將高四郎誆騙到寧虜堡和破虜堡,定是要給高四郎和我們幾個股東栽贓,說他們相互勾結,貪汙軍資,中飽私囊,從而霸占八合貨棧,據為己有,幾家瓜分!從此嶽家霸占我們的西戎、北狄和東南海疆等幾條商道!不僅如此,他們還會重演於繁舊事,甚至還會將雲城驚變一事勾連起來,殺了我們八大股東來平息雲城內外幾十萬衛兵和百姓的怒火!”鄧荔憤怒至極,“我說嶽家近來怎麽風平浪靜,原來是在圖謀大事!”


    “如此說來,那袁欣隻怕也參與其中!”莊石皺眉道。


    “袁欣絕對有份!他可是雲城的臨時當家人!他不點頭,誰敢亂動?!再說,蘇大將軍即將上任,經略雲城,逼得他們沉不住氣,必要作最後一搏!”沉吟良久,鄧荔冷靜道:“在此千鈞一發之際,我們得主動出擊,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雷子和屈明道:“鄧大掌櫃一句話,我們水裏火裏不眨眼!”


    “看來還真得借用兩位兄弟的威名!”鄧荔決絕地道,“如今雲城的主人暫時是袁欣!咱們就將一切事情著落在他的頭上!我就不信,他敢拿自己的項上人頭和錦繡前程胡作非為,肆意造次!”


    “就是這個話!還有,他們皇親國戚嶽家若敢插手國家邊事,那就是死罪!”張凡冷笑道,“少不得今晚我要冒充蘇大將軍的馬前卒,去會會袁欣!”


    雷子和屈明也道:“自然我們也要走一遭!”


    屈明還冷冷地道:“我要給袁欣將軍說道說道,當日我用螳螂剪鐮是怎樣剪掉費忠腦袋的故事!”


    “說走就走!”莊石怒道,“想讓老子引頸就戮,門都沒有!”


    “我們得回貨棧一趟,好在順路。”鄧荔道,“我那裏正好有高三郎帶來的信件,上麵有堆福縣主之印!為今之計,隻能拿它先震懾住袁欣!”


    張凡道:“關於飛狐陘和蔚州的事情,能不能告訴袁欣?”


    “視情況而定!”鄧荔不假思索道。她還喚來守護高府的白虎堡堡長戚武的侄兒戚星等一幹人,一再囑咐。莊石也派了幾十個衛兵守護高府。他們將這裏圍得如鐵通一般。將軍府也是一樣。


    大約亥時初,位於雲城西北八合貨棧附近的雲城總兵部衙裏,暫代雲城總兵、從三品英武將軍袁欣,將一個客人從後門悄悄送了出去。那人是當今聖上的寵妃嶽顏的嫡親侄兒、嶽府未來掌門人嶽鼐。


    剛才,兩人在書房裏密議了好久,把之前商議的事情又重新敲定了一下。


    望著嶽鼐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袁欣不由得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這是一個比他老子嶽開還要心黑手辣的家夥!還有那查虎,雖然已經退役,卻是老不退火,老奸巨猾!他開著達利貨棧和達利鏢局,就是和兒子查寅勾結,貪汙、倒賣軍資!隻不過,查寅走的是嶽家的路子,做的是兵部庫部的生意。之前隋光不管,後來他袁欣是個暫代,也管不了。既如此,那就不如也占點便宜!


    嶽、查兩家處心積慮,不僅已經安排了野杏坡截殺事件、孫家莊屠村事件、栽贓高四郎和八合貨棧勾結貪汙軍資事件,就是要將高家、莊家和八合貨棧一網打盡一鍋燴,將當年於繁事件重新演繹!嶽鼐還反複強調說:“便是雲城驚變,也有了翻案的機會!另外,將軍不用動手就能得到孫家莊全部土地和八合貨棧兩成股份!錢又不咬將軍的手,您何樂而不為?更何況,蘇總兵馬上就要到雲城了,您的機會稍縱即逝,後悔藥沒得吃……”


    他對孫家莊幾百畝土地倒是無所謂。但是八合貨棧的兩成股份卻令他饞涎欲滴。他的妻妾們對那裏的所有東西都是垂涎欲滴!


    明天,明天這些東西就會唾手可得!


    另外,雖然目前隋光等人因為雲城驚變一事被鎖拿進京,但是,作為雲城高級軍官,他袁欣難道就沒有責任麽?一旦朝廷深究,他也得尋找機會和理由逃脫責任!總之,引頸就戮的事他絕對不幹!


    忽然,袁欣覺得腦後生風,毛骨悚然。因為無聲無息中,他的脖子和腰上分別多了一樣東西。


    “袁欣將軍一定知道,你脖子上和腰上的東西名叫螳螂剪鐮!去年,老子奉蘇瑞尚大將軍之命,叫關甘子口,用螳螂剪鐮剪掉了守將費忠的腦袋!今日你若妄動,不僅腦袋落地,還會被腰斬!”


    “什麽,蘇,蘇大將軍?”螳螂剪鐮張開冰冷而又鋒利的似剪又似鐮的利刃,一左一右緊緊貼著、咬著自己的脖頸和熊腰。隻待收緊,他就會成為三段!袁欣隻覺得自己已經魂遊地府!


    有人“啪”地一聲打開一個東西,竟然驚駭地燎出一串火苗!還道:“老實點,不然我雷子燒死你全家!”


    另外一個人則拿出一張蓋了印章的紙在他麵前晃了晃:“看清楚啦!我乃堆福縣主馬前卒,蘇瑞尚總兵的先鋒範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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