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歲末,舊年過去,新年將至。


    距離黑珍珠號駛離靈州港好多天了,也不知那一船拜月勞力在海上狀況如何。


    肖白沒有泛濫的聖母心,但就像他自己說的,生而為人,不能掌握自身命運是很可悲的。


    同情!


    不過,想到白花花的銀元和黃澄澄的金條,他便在幾個呼吸之後將這份無用的同情心拋到腦袋後頭去了。


    或許到了聯邦工場或者種植園,遇著些好主顧或者善良的監工,那些拜月勞力的命運不至於過分淒慘吧。


    正在瞎琢磨的時候,辦公室外有人喊報告,說是督建大東山軍營和負責開辟勞改農場的屬下軍官到前麵衙門大堂了,請都督大人去見他們,他們有事情要匯報。


    “不去大堂了,讓他們過來吧,就在我這間辦公室裏匯報。”


    “是!”


    肖白收住思緒,臨機決斷,辦公室外的軍士挺身敬禮,高聲應諾。


    之後不久,兩名佐領軍官被剛才的軍士帶進了這間辦公室。


    敬禮完畢,肖白瞥了一眼倆軍官,不怒自威道:“你倆誰先說?”


    “大人,建設新軍營是第一緊要事,讓他先說吧。”一名歪嘴軍官說道。


    另一名督建軍營的軍官點點頭,當仁不讓,開始朗聲匯報。


    肖白靜靜聽著,間或點點頭,用微表情表示他很滿意建設新軍營的進度以及展開的相關工作。


    “大人,報告完畢,請指示!”正事匯報完,這名軍官用例行性的話收尾。


    “幹得不錯,繼續保持。”肖白也用例行性的話總結並表示鼓勵。


    “是!”


    匯報的軍官傲嬌的喊了聲,退到一旁。


    接著,負責開辟勞改農場的軍官上前兩步,舉手敬禮之後,開始匯報。


    這次,肖白大人的表情就不像先前那樣好了,因為他聽到了幾次“暴動”、“罷工”這些詞匯。


    “說說,怎麽回事?”他抬起頭,盯著匯報的佐領軍官,皺眉追問。


    “大人,那些俘虜說他們也是人,在大冬天裏開墾荒地不人道。”軍官身子一縮,小聲回道。


    聽到這個答案,肖白愣了一下,冷笑道:“扯淡!”


    佐領軍官趕忙附和:“大人,屬下也覺得他們在扯淡。”


    肖白眯著眼,接著問道:“那你打算怎麽辦?過了年就開春了,不將荒地盡快開墾出來,誤了春耕……”


    他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冷,且沒有說完。


    屬下懂他的意思,趕緊表示他會盡快解決。


    “如何解決?”


    “鞭笞,或者不給他們飯吃。”


    辦公室裏靜了一下。


    結果,肖白拍了桌子,大罵一聲道:“愚蠢!婦人之仁!”


    什麽意思?


    被都督大人吼了一嗓子,下屬身子一顫,一臉疑惑。


    見笨蛋下屬還不明白,肖白恨聲反問:“那些流氓地痞無賴算人嗎?如果他們都算人,那麽被他們害得家破人亡的無辜百姓算什麽?”


    “記住!對他們仁慈就是對老百姓殘忍。”


    最後,寒著臉的都督大人鄭重提點。


    負責勞改農場建設的下屬軍官豁然開朗。


    原來都督大人是嫌棄自己不夠鐵血……


    “大人,屬下懂了!”


    “真的懂了嗎?”


    “真的懂了。”


    屬下篤定以及肯定。


    肖白眯著眼,朝他天生歪斜的嘴唇看了一眼,擺擺手說道:“退下吧,回去加緊處理。”


    “是!”


    應了一聲,下屬轉身大踏步離去。


    辦公室裏,還有位督建大東山新軍營的屬下在。


    肖白又看了看他,揮揮手,說道:“既然你們一起來的,就一起回去吧,在路上互相參謀參謀,看看各自工作上有沒有共通之處。”


    “是!”


    剩下的下屬起身,朗聲回應,之後追著前方同僚的腳後跟,同樣大步離去。


    人走後,肖白仰躺在辦公椅上,揉起眼眶,正準備趁機會眯一會,人牆托馬斯卻又急火火跑來了。


    “肖白先生,我的請求你考慮得怎麽樣了啊?馬上過年了,李梅小姐獨自在上京城孤孤單單的,多可憐啊!”


    “托馬斯,李梅小姐還不認識你的時候,每一年都是這樣過的,何況她還是軍人,心性比普通人堅強得多。”


    肖白強打精神,陪笑回應。


    托馬斯卻還是不依不饒。


    最近幾天,這位異國壯漢總是在府裏橫衝直撞,感覺越來越待不住。


    而且,他私下裏拉著肖白說了幾回,說要回到上京城裏去陪伴李梅和薇薇安。


    於此事,肖白的回應總是不置可否,沒有說答應,也沒有說不答應,搞得托馬愈發煩躁,直到忍不住直接過來辦公室這邊找他。


    “肖白先生,我管不了了,我的理智告訴我,李梅小姐需要我,薇薇安也需要我。”奔進來的托馬斯一屁股靠在辦公桌上,和肖白臉懟臉耍起無賴。


    肖白忽然很頭疼。


    看來今天不給托馬斯一個肯定的答複,是不能善了了。


    “托馬斯,離過年隻有幾天了,不如等過完年你再回上京城去吧?”


    “不行!肖白先生,來這裏之前,你和我約定過,說最多待一個月,可是現在距離當初已經兩個月有餘了。”


    “弟兄們需要你,比如大金剛和二金剛還想在最近和你切磋一番呢。”


    “不用切磋,他們現在見了我都是繞道走的。”


    “呃……還有武大人那邊,他家倆閨女還想請你輔導她們聯邦語言呢。”


    “也不用著急,凝兒姑娘和琪琪姑娘還小,以後有的是機會,再說我肯定當不了一個好老師。”


    托馬斯咬定青山不放鬆,根本不順著肖白的意思往下說。


    辦公室裏,氣氛逐漸凝滯。


    托馬斯心意已決,看來真是留他不得了。


    半晌,肖白思索後,問道:“托馬斯,如果我答應放你回去,你能答應我過完年再回來這邊嗎?”


    托馬斯想都沒想:“肖白先生,除非你能調李梅小姐過來。”


    有異性沒人性,枉他浪費了半天口舌。


    不過,如果可以,他還真想調李梅來靈州任職,畢竟這邊的部隊越來越壯,各種軍需物資操辦起來十分繁瑣,而武畫還有布政使司衙門的差事,實在分身乏術。


    位置越高,責任越大,肩頭的擔子重啊!


    “托馬斯,我答應你了。”肖白歎了口氣,終於放棄勸說,給了托馬斯肯定的答複。


    幸福來得太突然,托馬斯眼睛一亮,不敢置信,繼而狂喜,就差將肖白從辦公桌後麵拎出來舉高高了。


    “肖白先生,真的嗎?我太開心了!”


    “當然是真的,本大人從不說假話。”


    “嗯,我相信。”


    托馬斯撓著大腦袋,靦腆一笑,似乎忘了過往種種。


    肖白跟著苦笑,頭痛變成心痛。


    半年親密無間的交往,還是比不了李梅那婆娘有吸引力。


    突然,他感覺到自己的思想有滑坡傾向,便又趕忙將思緒拉了回來,讓想法回到正軌上。


    吃醋本就要不得,何況還是吃女人的醋……


    “托馬斯,走吧走吧!為李梅小姐和薇薇安小姐帶去我的新年祝福,我祝他們新年愉快,來年找到意中人。”


    “肖白先生,你這話有些怪。”


    “我本來說的就是怪話。”


    肖白坦白,他的思想可以被他用意誌力強行摁到正軌上,但他那種酸酸的情緒終究是溢了出來。


    托馬斯撓著大腦袋,不明所以。


    歸心似箭,隻要肖白先生答應了就行,其它的他想不明白,也管不了。


    “肖白先生,我會將你的話帶給薇薇安的,至於李梅小姐就不必了,因為……有我。”


    “嘚瑟。”


    肖白無奈笑笑,揮揮手,招呼托馬斯回去收拾行囊。


    托馬斯愉快地應了一聲,正欲轉身離開時,在衙門口值班的奔波兒灞奔了過來,同樣火急火燎的。


    才打發了一個,又來一個。


    今天怎麽了?就不能讓本大人偷空歇歇嘛!


    “小奔,出什麽事了?”


    “報告大人!衙門大門口,前些日子來過的那位差人又來了。”


    “嗯?”


    “就是您那位朋友啊!在上京城裏認識的……”


    “小奔,不用提醒我,我知道。”


    肖白拍著腦門子,知道是阿大過來了。


    算算日子,大約也該來了。


    “請他進來。”


    “是!”


    “托馬斯,我還有事,你也去忙吧。”


    “好。”


    “離開的時候,過來向我通報一聲,我送送你。”


    “好!”


    交代兩句,將辦公室裏的托馬斯和辦公室外的奔波兒灞一並打發,肖白終於難得清淨一瞬。


    不過,沒有安靜幾分鍾,和上次過來時裝扮大差不差的阿大進來了。


    拱手抱拳,簡單寒暄之後,二人直入正題。


    作為皇帝陛下的秘密特使,阿大深知責任重大,所以談正事的語氣嚴肅了很多,搞得肖白也跟著一板一眼說話。


    “肖大人,陛下很高興收到你的禮物。”


    “阿大兄,我也很高興陛下收了我的禮物。”


    “陛下意思,隻要你能帶兵去雲州邊境,陛下同意你的要求,讓紫依公主殿下來靈州一趟。”


    “好說好說,不過我還有一樁請求。”


    “說。”


    “上京城裏的京都守備部隊是我一力帶出來的,我希望將他們全體調來靈州。”


    之前一會,托馬斯提過一嘴調李梅過來靈州任職,他才會跟過來這事,這回肖白見著阿大,突然想到此事,趁機提了出來。


    皇命難違,隻要有皇帝陛下的旨意,軍令部那些老爺們莫敢不從。


    他的算盤打得好,隻是阿大聽得搖了搖頭。


    作為跟隨公主殿下和武家大小姐去過幾次京都守備衙門的人,阿大對於京都守備大營現在的概況還是有些了解的。


    外人不知情,他卻知道京都守備部隊現在兵強馬壯,人數眾多。他們作為一個整體,無論調離到哪裏,都不會讓人安心。


    而隻要開拔,不知情的人也會變得知情,所以陛下如若同意了他這個新條件,事後肯定會對他愈發猜疑,愈發忌憚。


    “肖白兄弟,我個人認為,你向陛下提這種要求殊為不智。”


    “為什麽?”


    肖白是虱子多了不怕癢,有棗沒棗打一杆,反正私自豢養軍隊已經是謀逆大罪了,他不在乎再過分一點。


    成了更好,不成再作它想。


    “陛下可以容忍你在靈州私自豢養軍隊,但一定不樂意你將手插到京城。”


    阿大給出的理由也很充分。


    皇命難違,天威難測,更何況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


    在皇帝陛下能夠掌控得住的地方,這種要求和找死無異。


    作為朋友,阿大接著為肖白深入淺出分析了一番,大意是京都守備部隊在軍令部掛了牌,無論是不是肖白帶出來的,他都隻有苦勞和功勞,沒有隨意處置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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