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這麽想過。”林恪下意識的咕噥了一句,雖然聲音又輕又低,司徒瑞還是聽到了。他眼神飛快地掠過一抹笑意,表情也柔和了下來,“你家弟弟妹妹似乎都不知道我和你交情很好吧?”


    林恪奇怪的抬頭看了看他,不懂他怎麽提起這個事情:“他們還小,我和他們說這些做什麽?”


    “那你弟弟妹妹也知道楊施啊。”並且彼此之間似乎還很熟稔,司徒瑞心底又補充了一句。林恪看到他這認真的模樣,目光漸漸變得詭異起來了,半晌才試探著開口問道:“我說,你這不是吃醋了吧?”


    要在往常,司徒瑞聽了這話絕對會尷尬無語的,但現在他決定試試另外的法子。林恪就見到司徒瑞笑了笑,神情愉悅輕鬆地靠近了他:“是啊,你終於開竅了。你覺得該怎麽彌補我?”


    林恪不自在地別過臉去,往常這人不是這樣子的啊!不是不是的啊!麻痹這到底是誰開竅了啊!為嘛突然形勢就急轉直下了呢?


    “你吃醋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為何要彌補你?”林恪深呼吸,字斟句酌地回答著。就算他二次進階了,也絕對不應該是活了兩輩子的他的對手!


    “可我是因為你吃醋的。”司徒瑞第一次在林恪眼神中看到警惕和小心翼翼,他心中一道光芒瞬間劃過,驅散了他最近陰霾的心情。原來以前兩人之間毫無進展,是他用的方式不對!


    看到林恪又想說些什麽,司徒瑞又悠悠地補充了一句:“我早膳沒吃,剛才一直忙著替你和柳義彥周旋也沒好好吃。”說完他又看了看外麵的天色,示意林恪已經很晚了,現在端茶送客可是十分招待不周的。


    所以這是要留下來吃飯?林恪正糾結著,就聽到廳外林清的聲音:“大爺,姑娘身邊的碧研剛才過來詢問是否還有客人?要不要多預備些晚膳?”


    司徒瑞臉上終於露出了勝利而璀璨的笑容,林恪的麵容瞬間扭曲了,心中翻來覆去地默念著‘林清你死定了!這輩子的月例銀子都沒了!’


    林清隻覺得身上一股涼氣襲來,他嘀咕了幾句‘晚上的風怎麽還這麽涼’又打了幾個哆嗦,過會兒發現廳裏沒動靜,忍不住又喊了句:“大爺?”


    “多做一份,今晚睿忠王爺留下來用膳!”過了良久,林恪的聲音終於一字一頓的傳了出來,以林清常年伺候的經驗,很容易就聽出其中蘊藏著的殺氣。


    乖乖,這睿忠王爺是怎麽得罪自家大爺了。雖然十分好奇,林清還是縮了縮腦袋,這八卦太危險還是不要看了,免得惹禍上身!


    那日晚上林恪被司徒瑞糾纏的幾欲要吐血,最後如果不是他急中生智喊了林忱過來,還不知道會如何收場。


    但是有利就有弊,喊林忱過來幫忙的後果就是,從那日之後林忱時不時就會提起司徒瑞的名字,言語間滿是崇拜尊敬。這個死孩子對自己還沒這麽崇拜呢!林恪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嫉妒了,覺得林忱一定是被司徒瑞送的東西收買了!


    之後的幾個月,林家過的比在賈府安靜悠閑許多。如果沒有司徒瑞偶爾的騷擾,想必日子就更加完美了。當最後一片枯黃的落葉悠悠飄落到院中的時候,冬天終於到了。


    賈政在省親別院修建好之後立即上折匯報,過了幾日司徒堯就下旨定下了元春省親的時間:年後正月十五上元節。定下了具體日期,賈府眾人又開始忙著些蠅頭小事,如此日日忙活天天操勞,賈母連自家寶玉都不大看顧過來了,更別提和賈府還遠了一層的林家和薛家。


    薛寶釵是個伶俐的,時不時地會過去幫襯下王夫人和鳳姐。雖然沒有了以往的親密,但大麵上也挑不出錯來。黛玉從訓斥了寶玉一通之後,對賈府眾人就有些懶懶的。除了迎春幾人過來能讓她親自招待一下,剩下的那些下人婆子們過來,黛玉都丟給了白蘇兩位嬤嬤處理。


    寶釵這段日子也過來了林家幾次,不過話裏話外似乎是在打探著什麽。黛玉開始還勉為其難地忍耐著,等到後來察覺這人說話越來越露骨,提到了自家哥哥又提到了睿忠王爺,心心念念地就是掛念著她家鋪子重振名聲之後,黛玉終於忍無可忍了。


    她能體諒她家中情況,也可以諒解為了重振家族,她對她的友情摻雜了許多東西。但是如果過了一個分寸,再好的交情也會變質的。


    於是等到寶釵後幾次過來,得到的就是和賈府下人一樣的待遇了,迎接她的是白嬤嬤或者蘇嬤嬤客氣疏離的笑臉。林恪知道這事之後,對黛玉這種親疏分明的態度大加讚賞,有些人天生就會得寸進尺,屬於生來自帶的技能。


    當天空飄起雪花,當家家戶戶開始熬煮臘八粥,當黛玉日日埋頭算賬的時候,這日清晨林恪還未去國子監,就突然聽到了外麵一陣嘈雜的聲音,緊接著便看到林清手腳發軟的跑了進來,聲音高亢而尖銳的喊了句:“大爺!老爺回京了!”


    “胡說八道!”林恪回頭便訓斥了句,“父親回京我能不知道?還用的著你在這裏謊報軍情!”


    “真的回來了!”林清見到林恪這反應,連連詛咒發誓:“行李車輛都已經在門外了!”林清下一句沒說出口,我家爹爹都在門外站著呢,我還能看錯?


    見到林清這模樣,再聽到門口隱隱的聲音,林恪的心不由地快速跳動了幾下,臉上也帶了興奮地紅暈,連大氅都不記得披就大步走出了門外。到了門口,他果然見到了一片烏壓壓的人頭,還沒尋找到父親的身影,就看到老管家林忠顫巍巍地走了出來,見到林恪行禮回道:“大爺,老爺說先進宮複命了,讓我等先回來安置。”


    林恪和黛玉兄妹二人安置下人整理物件兒的時候,林如海已經到了殿內。司徒堯見到他過來,先聽了他這小半年的工作匯報,繼而又問了問淮揚地區的政權穩定程度,最後又了解了下當地的財政收入以及能為國庫增加多少銀子。


    林林總總的問過之後,司徒堯的表情依舊很平靜,心情還是很愉悅的:比起他家那個不靠譜的兒子,這個當爹的可是靠譜多了!雖然增加的銀子不多,但至少能讓他過個好年了!想到了林恪,司徒堯看林如海怎麽都很順眼,果然人都是比較出來的。


    “愛卿這一年辛苦了,接下來就先休息些日子和家人團聚一回,剩下的事物就等年後再說罷。”司徒堯一臉仁慈大度的表情,林如海聞言也是感激涕零又誠惶誠恐的應下,又拐著彎的誇讚了司徒堯幾句,君臣二人一時間頗有些其樂融融的架勢。


    兩人聊得一開心,司徒堯似乎也忘記了剛才說過的年後再給他安排職務的話語,笑眯眯地開口:“愛卿覺得自己在哪裏比較得心應手啊?”


    林如海一臉被噎到的模樣,心裏暗自叫苦,這個新主子怎麽不按常理出牌啊!這是能問他的事情嗎?這位要是看重他,給他安排到戶部吏部之類的,他自然高興;他要是不放心,將他扔到禮部或者國子監之類,他也應下就是。現在這位猛不丁地問出這麽一句話,這讓他怎麽回答?!林如海腦袋裏在急轉彎,這邊司徒堯才不管那些,又問了一遍。


    看樣子,不說是不行了?林如海深吸了一口氣,邊思索邊開口道:“皇上如此問微臣,微臣實在惶恐。這幾年微臣在鹽政上有些小小心得,很想將其記錄整理下來,留待後人參詳。”


    我隻想編書育人,所以皇上您自個兒看著辦吧!司徒堯聽了林如海這話,語氣諄諄地開口說道:“林卿妄自菲薄了,既然你在鹽政上曆練一番也有些心得,那不如就去戶部吧!”


    林如海愣了下,又推辭了幾把,在發現司徒堯異常堅持之後,終於答應了下來。司徒堯見到林如海應下了,眼神中不由地流露出一絲喜色:“擇日不如撞日,正巧戶部最近正為了錢糧的問題發愁,林卿也跟著參議一下,過幾日上個折子給我。”


    林如海被司徒堯這十分著急的態度給徹底弄懵了,他經曆過太上皇那會兒的步步驚心,那位雖然神龍見首不見尾,至少也有脈絡可循。但是這位新皇,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完全讓人搞不清楚他在想什麽啊!


    他內心琢磨著事情,就沒有剛才那麽的專注,而司徒堯此時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也有些心不在焉了。兩人又聊了幾句,林如海就退下了。等到他出了宮往回走,眼見得林府就在眼前,林如海也將剛才的念頭扔出了腦海,轉而開始激動起來了。


    聽恪兒信上說他們夏天就搬出來了,也不知道這段日子住的可還習慣,有沒有受欺負?黛玉也長成了大姑娘了吧?忱兒不知道還記不記得自己這個父親了?原本在江南時候,他還不覺得這麽的煎熬,此時到了門口,林如海隻覺得一口氣悶悶的堵在胸口,內心激蕩不已地三兩步就進了院子。


    他剛進了前院,就看到林恪正帶著一群人站在屋簷下張望著。見到他進來,林恪還沒動作,身邊的黛玉就先忍不住幾步跑下了台階,挽住了林如海的手隻哽咽了一聲:“父親!”兩行清淚就下來了。


    林如海也跟著心頭泛酸,眼圈泛紅,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黛玉一遍才開口:“長高了,也精神了,看樣子沒受多大委屈。”他在江南不擔心聰明的林恪,更不擔心虎頭虎腦的林忱,唯獨擔心這個女兒。雖然這女兒聰明靈秀上不差林恪半點,但她從來沒接觸過賈府這種人家的後宅陰私,借住在府上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下了絆子摔了跟頭。


    現在看來,似乎一切都好。林如海安撫了自家女兒良久,這邊林恪就朝著林忱使了使眼色。林忱從剛才就歪著腦袋打量著林如海,往日裏的那些孺慕之情已經模糊,此時再看到就猶疑著不想上前。


    見到他這模樣,一直當隱形人的賈蘭忍不住皺了眉頭輕輕將他推了出去。這一推林如海也聽到了動靜,他抬頭看到林忱,下意識地就張開了手臂:“忱兒,來父親這邊。”


    這專屬林如海的親密動作讓林忱立刻回憶了起來,雖然臉上還有些懵懂,腳下卻不自覺地走了過來,口裏還下意識地冒出一句話:“我要荷花糕。”


    就知道跟父親要荷花糕,好像別人多虐待他似的!林恪不忍直視地別過臉去,賈蘭在一邊也露出了驚愕的神情,原本正擦眼角的黛玉聽到這話也破涕為笑,伸出手指點了點林忱的額頭:“從小父親一抱你就要荷花糕,也不知道怎麽養成的習慣!”


    “還有弓箭要不要?”林如海完全不顧旁人的眼神,抱著林忱就不鬆手了,“父親還給你帶了好多東西!”


    “要!”見林忱轉眼間就被哄得眉開眼笑,絲毫沒有生疏之色。林恪又是無奈又是無語,正想招呼林如海進屋再說,卻轉頭看到了賈蘭有些羨慕的神情和微紅的眼眶。


    這孩子……林恪猶豫了下,還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腦袋,“一會兒在這裏用膳。”賈蘭吸了吸鼻子,抬頭又露出了得體的笑容:“不用了恪叔叔,母親在家等我呢,我這就回去了。”


    這是別人的闔家團聚,他在這裏算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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