嶸墨看了會兒,走到楊震海麵前蹲下身子,對上渾濁的瞳孔,\"父親,母親不在了我是嶸墨\"


    \"嶸墨…\",楊震海看著他,喃喃道:\"你是墨墨?\"


    他搖搖頭,\"不對,你騙我,我兒子他才這麽大\"


    他比劃著,露出慈祥的笑臉,\"長得可好看了,像他母親,跟朵花一樣\"


    楊震海抬著手臂,撫摸著一片虛無,在他的視角裏,臂彎中躺著個朝他笑的嬰兒。


    粉嘟嘟的,像個糯米團子,眉眼像嶸雪,而鼻子像他自己。


    他逗弄著嬰兒,臉上在笑,淚卻糊了眼睛,他顫著聲音,自說自話,\"墨墨以後要健康快樂,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他沉浸在未來的幻想裏,一道冰冷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別自我感動了,你不愛這個孩子,還殺了自己的妻子,轉頭娶了別人帶回來個孩子把他送進精神病院,摘了他的宮腔\"


    嶸墨眸光沉沉盯著楊震海,\"他做不成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他含恨而死,被你害得再無輪回\"


    那聲音如同一道魔咒不斷盤旋,楊震海臂彎裏的孩童突然變成了流著血淚的少年,淒厲的叫著,\"爸爸救我!\"


    在冰冷的手術台上,在暗無天日的電擊治療室,在被alpha掐住脖頸的窒息掙紮中,在每一個被迫服用藥物的日日夜夜。


    少年無數次哭喊著,\"爸爸救我,我沒病\"


    到最後萬念俱灰,不再奢望,開始一心求死。


    楊震海大口大口的呼吸著,這不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怎麽會變成這樣。


    他應該是溫室裏的花,是陪在嶸雪身邊彈鋼琴的優雅少年。


    \"你…你不是他,出去!你給我出去!\",楊震海掙紮著推搡嶸墨,他不敢看嶸墨的臉一直低著頭。


    嶸墨紋絲不動站在那裏,楊震海的身體虛弱至極,推在他身上的力度可以忽略不計。


    他揚起笑臉,沒了剛才索命的樣子,一把抱住楊震海,\"爸爸,我不怪您,我和媽媽一樣愛您\"


    楊震海漸漸平靜下來,白團子嘴角抽了抽,不知道嶸墨演這麽一出是幹嘛。


    嶸墨扮演著楊震海想象中的兒子,得體優雅,溫柔。


    他帶著楊震海出去散步。


    身後有一群人在轉角處等著他,在他們路過的時候衝出來一枚石頭砸了過去。


    楊震海早就看到了那群人,他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石頭砸過來的一瞬間,他本能地護住嶸墨。


    額頭鮮血肆溢。


    那群人還叫嚷著嶸墨是騙子衝出來,看見倒在嶸墨懷裏的楊震海,全部噤了聲。


    嶸墨捂著楊震海的額頭,淚水一顆顆掉了下來,\"你們可以衝著我來,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他抱著楊震海,梗著聲音讓人叫醫生,楊震海被推醫護人員抬走。


    鬧事的那群人也被警方帶走。


    在無人經過的長廊裏,嶸墨恢複了寡淡的模樣,冷漠的讓人不敢接近。


    \"視頻放出去了?\"


    白團子點點頭,\"嗯,楊震海被打的視頻傳播的很快,有不少人幫你說話呢\"


    畢竟宿主大大戲精屬性不是蓋的,哭的人心尖發顫,人都會傾向於弱者,再加上嶸墨本來也沒什麽錯。


    現在輿論分兩派。


    一邊說嶸墨借著慈善給自己鍍金,那麽有錢還拿窮人找樂子。


    另一部分說嶸墨的錢也不是大風刮的,就算不做慈善也是個人自由,鬧成這樣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不過幫著嶸墨的聲音大多數都會被人追著罵。


    \"大大,你把自己搞的夠慘了,到底要做什麽啊?\",白團子實在想不通,腦袋快要炸開了。


    嶸墨從衣兜裏拿出根棒棒糖,含在口中,\"是該反擊了,給他們點教訓吧\"


    白團子聽得熱血沸騰,眨巴著小眼睛一臉期待,\"我們該怎麽做?\"


    \"把楊凡的視頻發給秦嘉樂的父母\"


    \"好嘞宿主大大!\"


    嶸墨從兜裏掏出手機打給修瑾,\"老公,叫幾個記者到楊震海病房門口\"


    辦公室裏修瑾撂下手中的鋼筆,輕笑,\"不忍了?\"


    嶸墨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忍者神龜,忍個棒槌\"


    修瑾語氣寵溺,\"好,半個小時到位,不要傷著自己\"


    楊震海隻是皮外傷,回房病房沒幾分鍾就醒了。


    他擋在嶸墨身前時是清醒的,記著發生的所有事。


    嶸墨擰著毛巾,替他擦了擦臉,他偏頭看著嶸墨臉上未幹的淚痕,眼眶又酸又漲。


    真真假假他已經分不清了,嶸墨是不是真的恨他此刻已經不重要了。


    二十多年,他刻意無視嶸墨,多看一眼都怕自己會心軟,甚至不惜把本該給嶸墨的父愛轉移到另一個孩子身上。


    站在嶸雪身邊,別人的每一個眼神,每一次微笑,他覺得對方是在嘲笑自己。


    他無時無刻不想成為一個成功人士,站在同等的高度遇到嶸雪,那樣不就不會被貼上贅婿,倒插門那些為人不恥的標簽。


    他就可以大膽的去愛自己想愛的人,有一個可愛的孩子。


    這一切都被他因為那點可憐的自尊給毀了。


    他沒有臉麵對嶸墨,始終閉著眼。


    嶸墨細心的擦拭著楊震海的臉,笑意未達眼底。


    門外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和林助理怒斥的聲音。


    緊接著病房門被撞開,一大批記者蜂擁而至,對著嶸墨狂拍。


    \"請問輿論發酵至今您不出麵回應是否另有隱情呢?\"


    \"您對輿論傳言您以慈善事業為借口給自己鍍金的事怎麽看?\"


    \"嶸氏是世界前五百強的企業,為什麽會鬧出這種烏龍,您是否該給大眾一個解釋呢?\"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把嶸墨和楊震海圍在中間。


    嶸墨擋在楊震海身前,眼神驚懼卻決絕,\"我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但不是現在,我父親需要休息,請你們出去\"


    楊震海渾渾噩噩半個月,隻知道嶸墨和修瑾開的那個發布會,過後的事渾然不知。


    看著嶸墨微微發顫的身子,強撐著抓住了嶸墨的胳膊。


    \"咳咳咳,你們有話一個個說!\"


    嶸墨回過頭看著楊震海眼裏閃著淚光,楊震海安撫地對他笑笑,\"小孩子到後邊去,別怕父親在呢\"


    說罷楊震海對著一群記者道:\"以亡妻名字成立慈善機構的事,是我授意嶸墨去做的,我最有發言權\"


    他招來林助理,\"你們讓我的孩子出去,我來回答你們的問題\"


    林助理擠開人群,扶住嶸墨,\"大少爺,我送您離開\"


    嶸墨抬頭動了下唇瓣楊震海對他揮了揮手,他最終沒說什麽跟著林助理走了出去。


    各大網絡平台全部在等著看熱鬧。


    楊震海看著攝像頭,咳嗽兩聲,慢吞吞地道:\"對網上的爭議,我在此做幾點澄清\"


    \"做慈善回饋社會,不是空口白條,我確實播下前期五百萬的慈善基金,讓我的大兒子用於慈善事業\"


    \"但,考慮他經驗不足,這件事轉手交給手下副總宮柏安去辦,善款當天便打到宮柏安賬上\"


    \"至於為何出現紕漏,我會向他追責,請你們放心,嶸氏一定會給大眾一個滿意的交代\"


    \"另外,犬子承諾的,有關於罕見病症患者的救助,照常進行,剩下的我會全權交給警方調查,一有結果保證公開,接受民眾監督…\"


    嶸墨坐在車裏,聽著楊震海的話述,揚起唇角,\"現在知道我為什麽要忍了吧?\"


    白團子搖搖腦袋,\"不知道…\"


    \"呃\",嶸墨哽住,\"你這個腦袋裏麵都是些什麽東西,跟了我幾個世界還是沒有長進\"


    白團子委委屈屈。


    嶸墨點了點他的小腦袋,\"傾家蕩產哪有挪用善款來的致命?\"


    白團子緩緩張大嘴巴,\"你一早就猜到了宮柏安會打善款的主意嗎?!\"


    嶸墨糾正它,\"不是猜的,這筆錢本來就是給他的買命錢\"


    從修瑾說出讓宮柏安破產的時候他就有了個這個計劃。


    窮途末路,他不信宮柏安麵對突降的橫財能不心動。


    這是他給宮柏安做的局。


    要搞一個人就要徹底碾死,讓他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


    要麽不做,要麽做絕,傾家蕩產有還東山再起的機會,攤上刑事責任,他倒要看看宮柏安怎麽洗淨滿身泥濘。


    給楊震海下藥,也是為了拔出他們背後的靠山,在見到楊震海的第一眼,他就看出了隱藏在深處不敢言表的愛。


    他催化了這份愛變成愧疚,對嶸雪的對原主的。


    他把楊震海不願麵對的陰暗麵,血淋淋的展現在麵前。


    擊潰楊震海設下的屏障,給予致命一擊。


    看樣子效果很不錯,楊震海最後這番話讓他頗有感慨。


    其實楊震海不出麵,憑借著他手上留的證據也能達到效果。


    但,不會這麽好。


    瞧瞧這輿論鋪天蓋地的譴責,小氣運之子受得了麽?


    嶸墨笑意越發陰冷,\"現在我要拔出他們最後的依仗了\"


    \"誰?\",白團子張了張嘴巴聽完嶸墨的計劃它已經不能用震驚來表達了…


    \"我啊~\",嶸墨笑盈盈的指了指自己。


    \"你?他們最後的依仗是你?\",白團子眼珠子瞪得老大,嶸墨不是害他們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麽?


    怎麽又成他們的依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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