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軍官冷汗沁沁,咬破了食指,塗抹在長刀的刀鞘上麵,紅色的血液再次染紅劍鞘上的花紋,血紅的花紋在劍鞘上一圈圈擴展,詭異的花紋光彩熠熠。長刀詭異的哢!一聲響,彈出一截刀身,接著從刀身上冒出一團濃如墨的黑霧,伴著野獸般的低吼漸漸在空中化為一個模糊的人形。


    黑霧翻騰扭動,呈現出無數張痛苦怨恨的臉龐,扭動之中凸出一張更加陰森的鬼臉,鬼臉在昏暗的月光下緩慢遊移扭動,卻是離不開插在土地中的長刀,那個**著上半身的妖魔再次顯現出來,不停地想要衝破長刀對他的束縛,卻隻能無奈的圍繞著長刀怒吼,那因束縛而發出沉重悠長的嗚咽之聲,宛如從地域深處傳來。


    天空之中有烏雲籠蓋過來,高聳的身影後,黑紫色的煙塵不斷升騰而出,與天空中逐漸聚攏的烏雲和在一起。這是一張比死亡更邪惡的氣息,日本軍官咒語聲越來越急促,像是在催動什麽,下一刻,妖魔猛然轉頭,一張凶惡的臉,一雙血紅的眼睛,升騰著從半空中朝著道士狠狠的撲了上來。


    道士眼見妖魔來的凶狠,嘴角卻閃過一絲嘲笑,戲弄道:“你終於忍耐不住,要將你家祖傳的式神祭出來了嗎?來來,咱就見識見識狗日的式神到底有什麽本事。”說罷,手指突然多出一道黃符,嘴唇開闔念動咒語,一道道金光從黃符身上散發出來,然後道士朝著那妖魔一樣的式神,輕輕一甩。


    黃符迎上幻化出來的妖魔,到了近前猛然一散,光芒大漲,刹那的金光逼迫的那妖魔身軀向後一仰,接著黃符的金光猛然收縮,竟然變成了一條金色的繩子,妖魔高大挺直的身軀此刻被金色的細小繩子圈了好幾道。


    道士由此仍嫌不夠,手中的黃符像是無窮無盡,一道道甩出去,瞬間繩子上就掛滿了靈符,而繩子的一頭卻拴在道士的食指上,但見他笑眯眯的瞧著日本軍官道:“血咒之術,貧道也會啊!”中指在食指上一劃,鮮血順著金色的繩子順流而上,一霎,金色繩子上的黃符光芒大漲,嘩啦啦抖動不停,仿佛有天神忿怒的聲音從天際響起。


    “嗚嗷……”淒厲如野獸般的吼叫從妖魔的口中傳出,他黑色妖魔的身軀生出一道道白煙,低吼沉沉響起,妖魔額頭上忽然出現詭異的五芒星圖案,僵直的軀體隱隱顫動。


    道士嘿嘿一笑:“狗屁的式神,火器不如你們狗日的小日本,要說道法術數,那是你祖宗!”說著從腰上又拽下鈴鐺,輕輕一搖,幾十張繩子上的黃符上麵的符籙猛然金光乍現,將那即將衝破束縛的妖魔重新鎮住。


    道士繼續搖鈴,口中念誦咒語:“五神導我,周遊八方。當我者死,逆我者亡。左社右稷,寇賊伏匿。見者有喜,留者有福。萬神護我,永除盜賊……”


    說時遲那時快,妖魔也感覺到了威脅,怨氣突然暴漲,但隨著鈴鐺響起,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帶著浩然正氣,愈發的明亮起來,而那道細細的金色繩子也越發的纏緊,勒緊了妖魔的身軀始終,妖魔不停的掙紮扭曲,身軀不停的膨脹,可臉上也透著隱隱的痛苦,漆黑如墨的身軀變得透明了起來。


    “貧道今日斬妖除魔,讓你魂飛魄散。萬劫不複!”道士說完,金印不知又何時到了手中,朝著妖魔狠拍了過來,但也就在這一刻,那日本軍官手中的折扇,忽地朝著我激射而來,折扇張開著,夜色中猶如一隻蝴蝶,拍打在我胸口,下一刻我腦中猛然昏沉,人事不知。


    第九十二章 道士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漸漸有了意識,腦子昏昏沉沉的,眼前混沌不清,我試著揉揉眼睛,前方一片昏暗,有一條土路,不知通向何方,昏暗之中,我輕飄飄的朝前走,沒有方向,沒有情緒,像是被人操縱著的傀儡,隻是機械的邁動步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漸漸有了光亮,我才看清楚自己處在一片灰蒙蒙天地之中,天地間是一片沉重的死寂,斷壁殘垣,白骨累累,怨氣衝天,像是地獄,卻看不到任何人,我恍惚覺得,繼續走下去,將永遠沒有回頭的機會了,但雙腳就是不聽使喚,耳邊更像是有人在輕輕**的低語,引誘著我繼續向前走。


    我緩慢地走著,看不清楚兩邊的景物,像是走了一輩子,又像是剛過了一瞬間,我走到了黑暗的邊緣,前麵有光芒閃現,帶著說不出的溫暖,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像是母親的懷抱,讓我覺得安心,更讓我想走進去。


    我隻是停頓了一下,繼續向前邁了一步,突然,天空中響起清朗的咒語聲:“玉女靈神,太陰淵默。華蓋靜覆,我形有感。我氣浩然,悠然環域。六丁前導,善福來格……”聲音是如此的清朗動聽,我忍不住朝天空中看去,一列列的散發著金色的古怪符號,從天而降將我圍繞起來,溫暖的光芒流轉不息,使我猛然清醒,這才弄清自己的危險處境。


    再向前一看,那裏有什麽溫柔的光芒,竟然就是一片無盡黑暗的深淵,深淵之中,有無數張痛苦而扭曲的“臉”在碾壓、吼叫、掙紮,我不禁顫抖著向後退了一步,果斷地轉身隨著咒語聲音響起之處走去。


    我掉頭就走,卻感覺身後黑暗的力量愈發的強大起來,怪叫聲中,仿佛又千萬隻蒼白的手,從深淵中伸出,想要將我抓回去,也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上的咒語聲更加的大了起來,環繞在我身邊的古怪符號,金色華光大作,浩然神聖之氣充沛天地,將我身後千萬隻的鬼手全數逼退了回去。


    我以為危機已過,誰知從那黑暗深淵中傳來一陣陰冷低沉的狂嘯,黑色的氣息瞬間蔓延開來,大有將整個天地都籠罩在其中的勢頭,無盡黑暗產生巨大的吸力,將我帶得漂浮了起來,我惶恐萬分,不知該如何是好,在我身邊一直護佑著我的符籙,突然化作道道金光,擋在我的身後,形成一道金光閃閃的金牆,黑暗與金光相撞的一瞬間,發出劇烈爆響。


    與此同時,一道黃符席卷而來,黃符大的跟個床單一樣,將我包裹在其中,更有一根紅線牽在我的手腕上,與我身後黑暗之力相互拉扯,黃符在空中不停的顫抖,我的身軀被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道拉扯,橫在空中,一會向前,一會向後。


    過了有幾分鍾,雙方仍是勢均力敵,僵持不下,又有幾根紅繩從天而降纏上了我的腰,黑暗的力量卻是越來越大,紅繩被拉扯的越來越細,發出顫抖的嗡嗡……聲,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眼見著黑暗力量慢慢占了上風,咒語聲猛然拔高了起來“天罡揚威,玄武後隨。玉彩搖弋,熒惑流輝。神光照耀,太白成瑞。六丙來迎,百福攸歸……”一股強大的力量猛然將我一拽,我感覺全身上下仿佛置身與火爐之中,一股純陽的力道灌入他的身體,我“啊!”的一聲驚叫,感覺自己已經存在了,眼前一黑的瞬間,我仿佛看到了道士那張臉。


    我醒來的時候,眼皮有點重,隱約聽見有人在說話。其中一個陰冷陰冷的聲音道:“你為了救這麽一個小子,把自己的命力都搭了上去,還請我來幫忙,值得嗎?”


    爽朗的笑聲響起:“我這個人浪蕩了一輩子,好不容易出來做點事,求的就是個問心無愧,又有什麽不值得的?這小子雖然膽氣不是很足,但看到自己兄弟被邪術擺弄,敢拎刀出來跟日本人拚命,就是我中華的好兒男,貧道早死晚死,還不都是個死,臨死之前,救回他來,也算是死的其所。”


    “哼!死的其所,你靈寶派沒落了幾百年,你是唯一正宗傳人,你死了,靈寶派也就亡了!”


    我偷偷睜開眼睛,在我麵前,昏暗月光下,日本軍官已經身死,半跪在土地上,頭低低的垂下,那把長刀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道士盤膝而坐,胸前血跡殷紅,看樣子也是受傷不輕,臉色也蒼白蒼白的,但那一雙眼睛仍是潺潺生輝,並未有半點黯淡,嘴角邊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令我害怕的是,道士旁邊站著一隻巨大的白色兔子,而且口吐人言,月光下沒有影子,我響起老家的傳說,以為是兔子成精了,嚇得又昏了過去。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發現在一個山洞裏,道士受傷不輕,我們兩個相依為命,過了半個月才養好了傷勢,這時我才知道,道士是靈寶派的嫡傳弟子,叫徐長卿,是個一直隱居在終南山的修道之士,修道了這麽多年,卻還是個性子激烈之人,山河破碎之後,心中憤慨,想著要為家國做些什麽,他隻是個道士,別的也幹不了,但凡有戰爭的地方,便偷偷跟在後麵,將戰死的戰士遺骸掩埋,煉骨葬魂,超度往生。


    東北那時被日本人占領,他就去了東北,在埋葬戰死忠魂的時候,發現有許多戰士的心髒被掏空,都是在死後二十四小時之內被挖空的,這時候亡魂還處在迷茫階段,很多不知道自己已死,頭七沒過,身體仍然與魂魄相連,心髒被挖,等於魂魄不全。


    做出這種事的人,一定是邪門高手,徐長卿暗中探查,發現在日軍中隱藏著一個日本的陰陽師,用忠魂祭練祖傳的寶刀,好幾次他都想出手,都差點被巡邏的日軍發現,他畢竟是個道士,不是神仙,挨了槍子也得死,無奈之下忍耐了下來,暗中跟著柳生小二郎。


    喜峰口一役,雙方戰況慘烈,死的人不少,柳生小二郎忍耐不住,出來祭刀,恰好碰到我,後來我才知道,憑著我師傅的本事,當時若不是為了救我,柳生小二郎根本傷不了他,為了救我,師傅用自己的命力,換我從陰路回來,而那隻白兔子,就是地府的謝七爺,白無常!


    老人說到這,王小虎心中一動,怪不得他們能進入到中陰之界,必然有鬼神從中相助才做的到,原來是白無常幫著老頭,那就怪不得了。


    我師傅身受重傷,隻有兩三年的活頭了,他倒也沒什麽放不下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靈寶派至今沒有傳人,我見他心緒沉重,要拜他為師,他卻搖頭說我資質不好,搖頭歎息,我也不明白什麽叫做資質,就跪在他跟前,人呢,得有良心,我這條命是師傅救的,怎麽也不能看著他煩悶。


    我跪了一天一夜,我師傅歎息著說是命,就收了我做徒弟,教了我許多的道法秘術,卻告訴我說,我的資質不行,什麽時候練到他一樣的本事,再出山,若是練不到,就待在山中老死,讓靈寶派絕了根。


    我知道師傅是在激我,我很努力的修煉道法,但苦於資質不高,想要跟師傅一般厲害,這輩子也不用想了,三年後,師傅去世了,把長刀留給了我,教給了我鎮壓之術,我這才知道,原來這把刀大有來頭,裏麵封印著日本的鬼王酒天童子。


    師傅跟我說,柳生家族的後人必然會來尋這把刀,他用死去的柳生小二郎身上的血液布置了陣法,隻要是柳生家族血脈之人進到附近三十裏的範圍,就會連通中陰之界,進來,可就出不去了,從那以後我就在山上蓋了間小房子,自給自足,一邊修煉道法,一邊尋找死去的忠骨埋葬,守在這裏,不讓人來打擾忠魂的安歇之地,卻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本事,衝破了中陰界,徑直闖到了這裏奪刀。


    老人說到這裏,瞧著柳生麻衣問道:“這把刀吞了許多忠魂,是不祥之物,你柳生家有錯在先,為何還要取回去?這把刀,你真的就能昧著良心奪走嗎?”


    一段秘聞,聽得王小虎和熊超心中激蕩不已,眼前不由得浮現出幾十年前山河破碎的一幅幅畫麵,對老人當真是又是敬佩,又是歉然,若不是他們帶路,柳生麻衣也不可能輕易的闖過中陰之界。


    柳生麻衣一直恭敬聽著,不敢與老人對視,過了許久才開口道:“老先生,幾十年前的恩恩怨怨都不去說了,這把刀是我柳生一門祖傳之物,身為柳生一門的後人,怎麽也要取回供奉起來,今日你我兩敗俱傷,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刀我帶走了,你若有本事,再去日本取回來就是,我在東京等待老先生的大駕!”


    柳生麻衣說完,起身深深看了老人一眼,帶著雪女轉身就走,王小虎全身酸軟,心中的一股熱血卻是來回激蕩不休,幾乎快要將他憋的爆炸,眼見柳生麻衣要走,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忽然大喊一聲:“慢著!”


    第九十三章 拜師


    老人講述的時間並不長,不過是十幾分鍾,柳生麻衣傷勢也未恢複多少,但至少能夠走路了,他心思深沉,本想著用秘術突然發難,將王小虎幾人都震懾成傻子白癡,可這個念頭也隻是一晃而過,隱約的他感覺到在暗中有股強大的力量一直在盯視著自己,這股力量帶著死亡的氣息,令他心悸不已,非是他能夠抵抗,心念急轉之下,生怕再起別的變故,何況刀已到手,沒有必要再僵持下去,卻沒想到王小虎忽然喊他站住。


    王小虎憤恨難平,也知道此時此刻殺不了柳生麻衣,隻能是眼睜睜的看著柳生麻衣走掉,但這股子心火,實在難以忍受下去,忍不住喊了一聲。


    幾十年的日本式教育,已經刻在了柳生麻衣的骨子裏,雖然根本瞧不起王小虎,出於禮貌還是轉過頭來,對王小虎道:“王桑,有何指教。”


    王小虎咬牙切齒道:“柳生麻衣,你好大的本事,欺負一個九十多歲的老人欺負的這麽爽利,這把刀你帶不走,來來,老子還有口活氣,咱們再比劃比劃……”王小虎強忍住身上的疼痛,竟然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全身像是灌滿了鉛,沉重無比不說,稍微動彈一下,就猶如刀割一般的疼痛,眼前更是一陣陣的發黑。


    一股倔強之氣強撐著,勉強站起來,汗珠卻黃豆似的滾落了滿臉,熊超也掙紮著動彈,可他傷的比王小虎還重,王小虎能勉強站起來,他卻是連戰都站不起來,耿鑒揚躺在地上驚訝的看著兩人玩命,忍不住道:“二位何苦如此,審時度勢,還是忍耐些的好……”


    耿鑒揚一個古代的少年,不懂得日本跟中國之間的國恨家仇,王小虎也不來怨他,仍是強撐著要上前,柳生麻衣不屑的瞧了王小虎一眼,並未被他身上不屈的氣勢驚到,反而覺得愚不可及,明知不敵,卻還要強撐,也不是個智慧之人,沉聲道:“王桑,此事是我柳生家族和靈寶派的事情,按照你們中國的說法是江湖恩怨,我跟你並無冤仇,也沒有心情跟你分出個生死,就此告辭!”


    柳生麻衣說完幾句話,轉身就走,王小虎眼前發黑,噗通摔倒在地上,嘶啞喊道:“柳生麻衣,我曹你大爺的,今天你來中國拿走了這把刀,改天我一定去日本再把這把刀取回來,我發誓,這輩子跟你耗上了。”


    柳生麻衣本不欲再搭理王小虎,聽到他這幾句話說的凶狠,覺得可笑,轉過身來道:“你要找回這把刀?你不配!當年靈寶派殺我先祖,留下寶刀,今日我柳生麻衣從靈寶派取回祖傳寶刀,其中恩怨,是兩派的恩怨,要取回寶刀,也隻能是靈寶派之人,若是靈寶派心有不甘,我柳生家族在東京掃榻以待,你嘛,憑什麽要取回寶刀?你我之間不過是私人恩怨,你若是敢去東京騷擾,我自然會報警,以正常的情況處理,希望你能明白,就此告辭!”


    柳生麻衣的一番話,竟然把眾人算計的死死的,按照他話裏的意思,這件事是日本柳生一門陰陽師和靈寶派道士的恩怨,也隻有靈寶派的人能跟他定下誓約,可老人這年紀,都九十多了,還受了重傷,又有什麽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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