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何況他還欠林麒一個人情,也不推脫,尖聲道:“小的這就給你跑趟腿,馬爺來不來,小的可是不敢說。”


    林麒笑道:“隻管去就是,馬爺若是不來,你就跟他說。我倆也就絕交了,以後再有什麽事,千萬不要再找我,你就照直了說,馬爺不來,我也不怪你。”


    小鬼應了一聲,化作一陣旋風而去,林麒就在棧橋上等著。龍虎山雖大也就這個地方能招來小鬼,畢竟千年道門,總有些鎮山鎮教的神物,一般的小鬼陰差,那裏就敢靠近了。


    等了有那麽一炷香的時間,馬麵帶著那小鬼,大大咧咧的淩空而來。仍舊是林麒初見他時的模樣,身穿員外服,一張臉老長,卻是笑容滿麵。見了林麒甚是熱情,先打了個招呼:“林兄弟,可想煞為兄的了……”林麒見他如此熱情,不由自主的就全身打了個冷戰,更是提起了一百八十分的心思,冷靜應對,馬麵這種老鬼,那真是老的成精了,雖說有事求他,那也得小心堤防,省的被他賣了還的幫他數錢。


    林麒堆起笑容,朝馬麵招招手,親熱道:“馬老哥,可是想死小弟我了,也不知怎地,自從上次一別,我就時常想起馬老哥的風采,每當想起都是自慚形穢,你說馬老哥你怎麽就那麽英俊瀟灑,氣度恢弘呢?小弟與你相比,真是雲泥之別,也常常警醒自己,當與馬老哥為榜樣,小弟……”


    馬麵笑嘻嘻的聽他說完奉承話,忽地馬臉一沉,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沒事拍什麽馬屁?沒事獻殷勤,肯定有目的,你當我老馬這麽多年是白活的嗎?豈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林麒嘿嘿一笑,就將如何與伽璨真結怨,如何守住龍虎山最後一關,卻不料伽璨真不要臉,用車輪戰術,實在無奈,想到了馬麵,請他幫個忙……馬麵聽的認真,也不打斷他,等說完了才皺眉道:“老子是個陰差,不是你請來的打手,這種凡俗之事你找老子幹什麽?”


    林麒心裏這個憋屈,好嗎,剛才見麵還是兄兄弟弟喊的親熱,一聽有事求他,立刻拿起架子來,連稱呼都變了,老子老子的,但如今他有求於人,忍了這口氣,道:“也不用馬老哥幫著守關,隻要借我一件勾魂的冥器就好。”


    馬麵哦的一聲,問道:“你借冥器做什麽?”


    林麒笑道:“伽璨真與我打車輪戰,我渾身是鐵,也打不了幾根釘,不如借一件冥器,但凡來跟我動武的,我就朝他們一勾,也不真的將他們的魂勾走,隻要勾得魂魄離體片刻,也就夠用了。”


    馬麵頓時就明白了林麒的意思,這小子想的是這麽個主意,不得不說,倒也實用,不管你多少人來,揮舞一下冥器,將人的魂魄勾離身軀,魂魄離體,任你有多大的本事也使不出來,還不是任由林麒打罵。


    林麒本以為找馬麵借件冥器乃是小事一樁,還不是立刻就給辦了,卻見馬麵的一張臉耷拉的比驢臉都長,愁眉苦臉的也不說話,林麒愕然,問道:“馬老哥,此小事一樁也,這個忙怎麽也得幫小弟一把吧。”


    馬麵呸的一聲道:“小事一樁?屁的小事,你當勾魂是吃飯放屁那般簡單?告訴你說,冥器是有,借你也無妨,你卻是誰的魂也勾不出來。”


    林麒急忙問道:“為何?”


    馬麵道:“小鬼用的招魂幡,鐵索,能勾出魂來,那都是陽壽已盡的,本身已是虛弱不堪,自然一勾就走,可你要對付的都是些什麽人?大多是些壯年男子,還有幾十年好活,魂魄在身軀中穩固的很,何況還都是些修煉之人,魂魄更加堅固,普通冥器相要勾出這些人的魂來,絕無可能,倒是……”


    馬麵一句倒是,就說明有辦法,林麒急忙道:“馬老哥隻要幫了小弟這個忙,小弟承你的情,日後有需要小弟之處,隻管吩咐,你看可好?”


    馬麵點點頭:“你我兄弟交情,那也不必去說了,我倒是聽說龍虎山敬神的供香味道很是不錯……”


    林麒急忙道:“在我,我這就讓人去給馬老哥取來。”說完,林麒急忙轉身回屋去找周顛,讓周顛找張青山要些敬神的供香回來,周顛快步去了,沒多大的功夫,帶來一捆上好的供香,林麒拿了快步回到棧橋,先點上三根。


    馬麵吃了供香一張老臉變得精神煥發,點點頭對林麒道:“這供香你每日裏給我點上三根。”


    林麒點頭,直直瞧著馬麵,卻是將剩下的供香放回身後,馬麵瞧了瞧他身後的供香,也知道這小子對自己有戒心,咳嗽一聲道:“這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咱地府就是勾魂的地方,自然有厲害的冥器,卻是不在我手裏,你要借,隻能找謝七爺。他手中的哭喪棒,乃是地府第一等的勾魂法器,最是厲害。”


    林麒楞了下,問道:“誰是謝七爺?”馬麵旁邊的小鬼見林麒連謝七爺是誰都不知道,急忙小聲對他道:“謝七爺就是白無常老爺。”


    林麒這才恍然,地府勾魂使者白無常名叫謝必安,黑無常名叫範無救,也稱七爺、八爺。據說,謝範二人自幼結義,情同手足。有一天,兩人相偕走至南台橋下,天將下雨,七爺要八爺稍待,回家拿傘,豈料七爺走後,雷雨傾盆,河水暴漲,八爺不願失約,竟因身材矮小,被水淹死,不久七爺取傘趕來,八爺已失蹤,七爺痛不欲生,吊死在橋柱。閻王爺嘉勳其信義深重,命他們在城隍爺前捉拿不法之徒。也有人說,謝必安,就是酬謝神明則必安;範無救,就是犯法的人無救。


    林麒無奈對馬麵道:“我與謝七爺,並無交情,如何去借?不如馬老哥替我借來,老弟承你這個人情,馬老哥古道熱腸,俠義無雙,天下誰人不知了……”林麒一通馬屁拍過去,馬麵閉著眼,嗯嗯……的聽著。


    林麒說得口幹舌燥,馬麵仍是沒有任何表示,林麒咽了口吐沫,馬麵張開眼道:“怎地不說了,老子還沒聽夠呢。”林麒道:“馬老哥,你答應了,我再接著給你說,保你聽得舒坦,你若是好這一口,我認識個和尚,給你說上三天三夜都不帶喘口氣的,回頭介紹給你認識……”


    馬麵歎息一聲道:“我跟謝七交情也沒你想的那麽深,要借,隻能是你自己來借,我能做的,就是介紹他給你認識,不過謝老七最是愛財,人也好賭,你就隻能從這兩方麵入手,至於怎麽做,我可管不著,林兄弟,老哥哥我能做的也就這麽多,好話能替你說上幾句,至於借不借的到,可就看你的本事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黑白無常


    馬麵奸猾,隻說幫林麒介紹一下謝七爺,成與不成,卻在林麒自己。林麒琢磨了一下,發現好像又掉坑裏了,馬麵並沒做什麽,隻做中間人,其他不管,卻是還要承他個大人情,林麒很是無奈,終於明白為何張青山總說鬼神之事還是少沾惹得好了。


    事到如今,且就瞧著吧,馬麵帶著小鬼去請謝七爺,林麒也要準備一番,回到屋裏,周顛正探頭探腦的看著他,見他回來,問道:“你跟那大長臉在那嘀咕啥呢?”周顛天生的陰陽眼,什麽都瞞不過他,林麒不想讓他參合進來,道:“那是我請來的救兵,卻是個貪財的,你去找張青山,找他多要些紙錢,供香,我有用處。”


    林麒神神秘秘的,若是張青山定要問個明白,周顛卻是信他十足,周顛前腳剛走,後麵陰風刮來,林麒回到棧橋,就見夜色中,馬麵帶著兩個小鬼,身邊一團白霧,一團黑霧,兩團霧氣飄渺淡薄,中間裹著個人影,離的近了才看得清楚,果真就是廟裏黑白無常二位老爺。


    廟裏的都是泥胎塑像,在怎麽嚇人,也是死物,但眼前這二位真是滲人到了極點,白無常一身雪白,白衣白帽,白眉毛,白到了極致,手中拎著個雪白的哭喪棒,卻是喜笑顏開,頭上戴著一頂尖尖的高帽,上麵寫著四個大字,一見生財。黑無常則是碳也似的漆黑,黑的透亮,甚至比這黑夜還要黑上幾分,一臉惡像,同樣戴了個尖尖的高帽,上麵寫著,天下太平。


    兩位鬼帥,不像馬麵一樣是實體,飄飄忽忽的如同霧氣,靠的近了。頓感陰森寒意絲絲而來,這兩位才是真正的勾魂使者,名副其實的死神,身上的陰煞之氣比馬麵不知強上多少,林麒不敢怠慢,急忙迎上來,抱拳施禮道:“小的林麒。給七爺,八爺,請安。”


    無常在民間最是令人害怕,魂飛魄散則為人死,魂要飛,魄要散。魂要飛就是被無常吸引,捕捉。而魄要散,就是“魄”不再聚集於體內,被外力抽走、吸走,而解散了“魄”之形體。而散魄,還得靠無常才行。陽魄遇到黑無常則會相吸,“魄”被從身體中吸走、抽走。終至魄散人亡。同理,陰魄則要遇白無常才能散魄。也就是說:對於男人來說,白無常吸其陰魂,黑無常散其陽魄。對於女人來說,黑無常吸其陽魂,白無常散其陰魄。所以人死必須要黑白無常同時來接引才行。


    不過這也是大奸大惡之人,或是大善之人,才有此殊榮。能讓無常老爺親自來接,一般的老百姓都是小鬼勾魂,被黑白無常接引,並不是一件壞事,說明你還在輪回當中,沒有成為傳說中的孤魂野鬼。


    黑無常沉默不語,白無常嘿嘿笑道:“小輩。找你家二位老爺何事啊?看在馬老哥的麵子上,我們兄弟來了,不過老爺我事多,人忙。有事就說,莫要耽誤時間。”白無常語調沒有起伏,沒有感情,聽上去像是用嗓子硬擠出來的,說不出的陰冷別扭,透著死氣森森。


    林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強忍住不適道:“小的與蒙古國師結怨,守住龍虎山第三關,那番僧是個不磊落的,要用車亂戰法對付我,無奈之下想朝二位老爺借個勾魂索魄的冥器,待這些人前來,也不真勾了他魂,隻叫他魂魄離體,恍恍惚惚。”


    白無常眼珠一轉,道:“老爺我跟你無恩無義,也無交情,憑的什麽就借你了?小子求人辦事,總要有些誠意……”


    林麒自然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急忙道:“龍虎山上供神的香,金錁子銀錁子,隻要無常老爺開口,多少都不在話下。”


    白無常最是貪財,聞聽此言,嘿嘿笑道:“那先看到東西再說。”


    林麒回頭去瞧,也無周顛影子,便讓黑白無常耐心等待,過了會周顛抗了個麻袋回來,裏麵盡是些供神的香,還有些陰錢,金錁子銀錁子……林麒見他回來,急忙招手道:“師兄,我在這,快來!”


    周顛愣頭愣腦的穿過後門,到了棧橋看見白無常,問道:“入娘的,你這是剛從麵缸裏麵出來啊?”周顛天生的陰陽眼,一眼就看到了白無常的本尊,他還從未見過白成這樣的,忍不住脫口而出。


    黑白無常,地府十大陰帥,何等身份,真是人見人怕,鬼見鬼愁,那裏有人敢對他倆如此說話的?白無常楞了楞,黑無常卻惱怒起來,粗聲粗氣道:“小輩,你這是找死嗎?”也沒見他動彈,忽的一下就到了周顛身前,手中顯露出一個黑乎乎的牌子,朝著周顛身上印去,牌子是招魂的令牌,周顛真要挨這麽一下,大礙不至於有,但至少要病上幾個月動彈不得。


    林麒哪能讓黑無常傷了周顛,身形一晃,擋在周顛身前,抽出量天尺搭在令牌上,令牌氣死森森,就帶著那麽一股陰沉令人無法抗拒的法力,但林麒手中的量天尺可是神器,這些日子隨著他道法日漸高深,量天尺的威力也大了不少,這一搭,尺子散發出五色光芒,黑無常手中的令牌,碰到尺子,竟然不受控製的猛然蹦跳起來,差點就要脫手而出。


    黑無常大怒,就要跟林麒見個真章,白無常卻是眼睛一亮,他是認出了林麒手中尺子是何物,這東西太過逆天,地府那麽大,也不見的有這麽一把神器,而且這小子是受了籙的龍虎山弟子,頭頂之上就有道家正職的神光護身,真要鬧起來,這裏又是龍虎山,林麒朝山上一跑,他倆也進不去,何況還有馬麵的麵子,總也不能一點不給。


    白無常一把扯住黑無常道:“莫要魯莽,我與林兄弟聊聊。”剛才還是老爺老爺的稱呼,見林麒露了一手,知道不是個好惹的,連稱呼也都變了,這其中變化,林麒自然感覺得到,不由得苦笑,地府這些陰神真都是見風使舵的高手,還是少打交道的好,可此時正在求人,也是無可奈何,急忙朝黑無常賠禮道:“我師兄是個渾人,莫要跟他一般見識……”


    周顛猶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會見了黑無常,又冒出一句來:“你家是做墨的吧?怎地把自己染得這般黑法?”黑無常大怒,卻是被白無常拉倒一邊,黑無常性子急爆,眼裏最進不得沙子,馬麵也怕事情搞糟,急忙拽過黑無常一邊說話,林麒也是一頭冷汗,不敢在讓周顛待下去了,哄著讓他離開。


    一個楞的,一個暴躁的離開,頓時就安靜了下來,林麒賠罪不已,點了三根供神的香,又燒了些金錁子,這才揭過過節去,白無常享用了香火,同馬麵一樣,精神萬分,歎息道:“龍虎山上供神的香,真是比那些凡夫俗子上的香強上太多了,這靈氣咋就這麽足呢?”


    龍虎山供神的香,叫做三神香,能開天門地戶,通靈達聖,入山可驅猛獸,可免刀兵,可免瘟疫,久旱可降甘雨,渡江可免風波。有火,焚燒;無火,口嚼從空噴於起處,龍神護助。靜心修合,無不靈驗。


    這香用沉香乳香丁香白檀香附藿香各二錢甘鬆二錢遠誌一錢槁本三錢白芷三錢玄參二錢零陵香大黃降真木香茅香白芨柏香川芎三奈各二錢五分用甲子日攢和,丙子搗末,戊子和合,庚子印餅,壬子入合收起,煉蜜為丸,或刻印作餅,寒水石為衣。


    製作三神香甚難,平時裏也不用,都是些節日,祭天祭祖的時候才用,龍虎山上也不多,都是珍藏,此時張正言不在家,張青山又是張家人,自然也沒人駁他這個麵子,反正日後就算張正言問起,也是張青山扛著,這才可著勁的讓林麒用。


    林麒笑道:“七爺,隻要你將手中的哭喪棒借我用上些時日,這些香火,自然都是七爺的,日後年節的,也少不了給七爺,八爺,燒些金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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