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麒這麽一說,趙磊心中也有火,暗道:入娘的!我跟你方子墨做了這麽多年的兄弟,你的事老子都替你挨了幾十鞭子,萱兒姑娘美貌的跟個仙子一般,你非但不領情,倒好像是害你一般,轉身就走,連聲招呼也不打,看樣子也是得罪你了,既然如此,那就得罪得大些,若不然,日後吃苦頭的定然是我,到那時怕是你連屁都不會放上一個,這人委實太過自私。


    想到這,趙磊答應下來,馬上回家去找些口齒好的婦人,既然撕破臉了,那也不用顧忌什麽,趙磊走了,就剩下林麒幾人,林麒也沒心情去聽萱兒哭的梨花帶雨,讓無相送她回去,就在山穀中等河伯。


    等到天色全黑,河伯匆匆而來,見了林麒,跺腳道:“怎地就辦岔了,怎地就辦岔了?小女回到家中,好一場大哭,尋死覓活的……老夫勸了許久,怎樣也勸不聽,還非那方子墨不嫁,家門不幸,你說怎地就生出這麽個閨女來?”


    河伯話語中並無埋怨林麒的意思,也知道是自家女兒急躁惹的麻煩,又見林麒臉色深沉,並不搭話,從後腰取出一杆長箭,但見這枝長箭遍體黝黑,比起普通的箭矢要粗壯,長上許多,遞給林麒道:“這是當年後羿射日之時散落在天地間的一杆箭矢,老夫珍藏為寶,這幾日你為了小女的事,著實費了心思,老夫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就送給了你,等你將事情辦妥當了,三百鐵嘴鵜鶘就是你的……”


    林麒接過箭矢,看似不起眼的箭矢落手竟然沉甸甸的,怕不是得有幾十斤的重量,箭杆上麵殘存的純陽火力,含蓄不發,卻讓林麒心悸不已,如此一箭,找張強弓射出,怕是陳友諒什麽命數也得喪命。


    林麒見河伯愁眉苦臉的,生怕自己不管他的事了,事先送上點甜頭來,得人錢財,與人消災,何況是如此神異寶物,看河伯肉疼,也知道有些舍不得,但為了自家女兒的事,也是沒有辦法。林麒得了這支箭矢,立刻就換了個副笑臉道:“萱兒妹妹性格直爽,受不得氣,那也是常事,此事在我,有些事,你做不如我做,我就不信他方子墨就算不顧及自己,難道還不顧及家人了?定要逼迫得他同意……”


    林麒說完,一張黃符甩出,念誦咒語:“精靈精靈,不知姓名,授爾五鬼,到吾壇庭,順吾者吉,逆吾者凶,輔吾了道,匡吾成真,命爾搬運,即速便行,逆我令者,寸斬灰塵!”咒語念誦完,就有孤魂野鬼,飄蕩進了山穀,短短一炷香的時間,林麒召喚了一百多個野鬼。


    白日裏聖境一般的山穀,變得陰氣沉沉,河伯也聽說過林麒鬼師的名頭,卻還未見過他的手段,如今看來,隻是一段攝五鬼咒,就召喚來如此多的孤魂野鬼,當真是了不起了,要知道道士作法,能召喚來五隻野鬼就是極限,林麒一次召喚,就有百多隻前來,著實令人讚歎。


    林麒站定了,對著一眾孤魂野鬼道:“召爾等前來,是要借爾等之力,事情辦好了,都收在門下,修煉鬼道真經,願意的留下,不願意的自行散去!”


    鬼道真經乃是修鬼道的第一修煉法門,沒有林麒的允許,不得輕傳,散落在世間的孤魂野鬼都有所耳聞,這般機緣可遇不可求。那個也不離去,就在那裏等著林麒吩咐。


    林麒與鬼打交道最多,打眼一瞧就知道各個孤魂野鬼都有什麽本事,就讓一些遮人耳目的小鬼守在方子墨家老宅附近,方家都是普通人,一個鬼打牆就迷糊了,何況是十幾個?林麒又讓幾個道行高些的,守在他家中的樹蔭下麵,守住家門,但凡方子墨寫信要燒,就收取了來,送到林麒手中,又讓一些女鬼,去伺候方老爺子,男鬼去伺候方家老太太。


    一切準備妥當,林麒對河伯道:“方子墨不識好歹,也莫怪我折騰得他家宅不寧,你回去等信就好。”


    百多個孤魂野鬼,每日裏守在方家,豈不就成了鬼蜮了,河伯眼見林麒布置得滴水不漏,點頭讚許道:“好小子,果然有辦法,老夫就在家靜候佳音了。”


    送走河伯,林麒扯了身上的紫衣錦袍,換上黑衣,帶著群鬼浩浩蕩蕩朝著方家而去。


    是夜,方老爺子尿急,迷迷糊糊的出來小解,走到門口,便見黑暗之中飄飄忽忽的出現一盞幽藍幽藍的燈籠,仔細一瞧,並沒有人,就見那燈籠是一盞白紙紮就的,裏麵一點鬼火閃閃爍爍,投映著四周全是一片幽藍光芒。


    方老爺子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迷糊去了大半,揉揉眼睛,以為沒睡醒,這時就聽一冰冷的聲音響起:“奴婢伺候老爺出恭!”聲音沒有一絲人氣,冰冷單調的讓人心底發寒,方老爺動彈不得,全身顫抖不停,就看見一個女鬼身穿白衣,披頭散發的拎著那盞白紙燈,麵色慘白的露出臉來,雙眼凸出,一條舌頭伸得老長。


    “我地個娘哎!”方老爺一聲慘呼,白眼一翻,昏厥過去,這一聲慘叫,驚起夜鳥無數,撲棱棱飛起……


    第二百六十四章 道士


    方老爺子嚇昏厥了過去,第二天才被下人看到,請來郎中一看,驚嚇過度,開了個壓驚的方子也就離開,老爺子年紀大了,身體卻還不錯,喝了藥,將養了兩日也就好了個差不多,但老太太又出事了,同樣是晚上出去小解,碰到一無頭的男鬼,老爺子剛好,老太太又躺了下去,接著方家開始怪事不斷。


    先是方家的母雞打鳴了,公雞下蛋了,然後家裏看門的狗瘋了,出去采買的下人早上出門,到了晚上轉了一圈壓根就沒走出方家附近,再然後方家開始鬼哭不斷,於是各種各樣的謠言開始流傳了出去,說是方子墨得罪了神靈,降下禍患來了。


    本來就夠鬧心的了,趙磊又開始找上門來,也不知道從那請來兩個刁婦,口齒那叫一個利落,也不進門,從清晨到方家門口一站,指著就罵,一直到黃昏,倒也不是多難聽,盡說些個道理,什麽方子墨沒有信義,本是定了親的,毀親不說,還陷朋友於不義……從不忠不孝罵到不仁不義,語出經典,句句有料,頗有些文采,還不帶重複的,真不是潑婦一樣的罵大街。罵辭一部分出自趙磊手筆,一部分出自無相。


    方子墨年輕氣盛,那受得了這個,先是派家裏兩個燒火做飯的老婦出戰,被罵了個狗血噴頭回來,其中一個還要上吊不活了,方子墨一怒之下,單槍匹馬出戰,卻又那裏是對手,被罵的全身抖動不停,臉色死灰。


    慘敗之後,方家開始鬧鬼。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方家鬼影重重,不是沒頭的,就是吊死的,要不就是投河自盡的……種種惡鬼像是把方家當做了自己的家。鬼哭狼嚎,鬧騰不休,折騰了不到一天,方家的下人們就不幹了,到你方家來是混口飯吃,可不是賣命來著。膽子小的就開始逃。可不管怎麽跑,都跑不出去,不管跑多遠,最後還是回到方家來。


    既然逃都逃不掉,那就熬著吧,於是乎晚上方家除了方子墨。上上下下的都做了一個夢,都被帶到陰司一個衙門裏每人挨了五十鞭子,然後那個英俊的不像話的判官,警告方家,若是方子墨的婚事不退掉,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方老爺子知道這是神靈發怒了,要收拾了他方家。不敢不答應,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去解除了婚約,說來也怪,平日裏死活都出不去方家門的下人,解除婚約的時候,倒是出去的順溜,並無阻礙。


    所有人都明白了,這是有神明跟方子墨過不去,逼著方子墨娶河伯家的女兒,於是乎。所有人見到方子墨都會苦口婆心勸說,但方子墨是個倔驢一樣的人物,根本未將這些人的話放在心上,如此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家裏的糧食都吃的差不多了。出不去人,難不成要餓死不成?


    若是常人,就算不為自己著想,為著方家上上下下,也必然是服軟了,他隻是一屆書生,怎麽就鬥得過河伯和林麒?何況萱兒貌美如花,對他情根深種,也不辱沒了他,就算真個不喜歡,虛與委蛇就不會了?


    但方子墨就是個不服輸的人,不管如何恐嚇,就是死活不鬆口,死活不娶萱兒,用它的話說,這是誌氣,是讀書人的風骨,林麒聽了之後,很是呸了一口,屁的風骨,就是個極度自私的人,隻顧自己,不顧別人死活的酸丁。


    方子墨忍耐不住,又開始寫信,這次卻有不同,上次他能告河伯,可林麒是誰?壓根就不知道,告狀也得有個名字不是,連名字都不知道,你告誰?但方子墨有辦法,將林麒描繪成了一妖人,助紂為逆的妖人,將個事情前前後後的寫得是清清楚楚,如何壓迫他,如何招來鬼怪嚇唬他家人雲雲,寫了三大張紙,又開始一遍遍的抄寫了,開始落款,滿天神佛都在他告狀之列,從玉皇大帝,到牛頭馬麵,一個沒拉下。


    方子墨燒了一上午,可見寫了多少的信,搞得方家是烏煙瘴氣,他不知道的是,他燒完一封就有小鬼在旁邊收起一封,等全燒完了,收拾齊全了給林麒送去,林麒看了信,哭笑不得,真不知道這呆子是怎麽想的,玉皇大帝管你這破事?牛頭馬麵搭理你?


    你來我往才是過招,你方子墨不是會寫信嗎?我這邊就沒有會寫信的人了?於是林麒讓人照著抄寫一遍,給無相送去,讓無相寫信反駁方子墨,於是無相洋洋灑灑寫了五張紙,一條一條批駁房子信裏的內容。


    結果就是第二天一大早,方子墨就在書房裏收到了無相的信,他還以為有神靈給他回信了,喜氣洋洋的拆開一看,竟被一條條反駁了回來,敢跟方大才子論寫信?方子墨那裏肯服氣,於是又照無相信裏的內容,一條條批駁了回去。


    無相是個閑不住的人,一門心思的要普度眾生,跟林麒混在一起,日子過得倒也逍遙自在,不愁衣食也能超度孤魂野鬼,還能經常碰到些個稀奇古怪的事,他年紀也不大,雖然迂腐了些,但不是傻子,知道這日子過的算不錯的,何況林麒也不是什麽壞人,跟在他身後,多走走多看看,對於悟道也沒什麽壞處。


    正愁一身本事無處施展呢,方子墨回信了,無相打起精神,又一條條的批駁回去,你來我往,也不嫌個麻煩,辯了個不亦樂乎,他倆開心了,林麒和方家上下的老少都無奈了,這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於是林麒再也不給方子墨送信了,開始施壓,方家老宅裏開始各種妖魔鬼怪輪番登場,你方唱罷我登場,每日裏鬧騰的日子根本就過不下去,但方子墨就是不認輸,除了寫信之外,還讓府中下人出去找抓鬼降妖的道士來,想要收拾了林麒帶來的這些孤魂野鬼。


    林麒也是真被方子墨搞煩了,起了脾氣,放過方府下人,讓他去找道士,林麒倒要看看,誰敢來管他的閑事?卻又那裏知道,那下人出了方家就跑了無影無蹤,找的什麽道士,早就找地方藏起來了,那個還敢回來。


    方子墨不甘心,又派下人出去,並許諾重金,下人答應的挺好,一出了方家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有去無回,方子墨也懵了,不知道是下人遭了暗算,還是都跑了,也不敢在往外麵派人,家裏就這麽多人,都放走了,他方子墨可就連飯都吃不上了。


    可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方子墨有些承受不住了,家裏每日鬧鬼,折騰他的很少,但見到家裏上上下下的每日裏戰戰兢兢,隻要有個風吹草動,就嚇得魂不守舍,如此下去,方家可就真的垮了,他思前想後,覺得林麒不是什麽神靈,想必是河伯請來的幫手,是個心狠的,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估摸著也就能驅策一些小鬼嚇人,應該也沒什麽本事,天下奇人異士多的很,隻要請回來一個,不就解了方家的困厄?


    有了這想法,方子墨親自出了家門,到附近的縣城張貼告示,請會驅鬼畫符的法師,別說還真就有人揭了告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道士,一臉的愁苦,衣衫破爛不堪,也沒個道童,人卻是倨傲的很,方子墨稍有微詞,扭頭就走。


    這時候趕鴨子上架也得上了,縣裏就這麽一個道士敢揭他的告示,不用他用誰去?方子墨也留了個心眼,沒說河伯的事,隻說家裏鬧鬼,折騰的家宅不寧,若是驅鬼成了,奉送五十兩白銀,那道士點頭答應,許諾要是他沒本事驅邪抓鬼,分文不取。


    方子墨見他信誓旦旦也放下心來,那道士讓他買了些香燭紙錢一類的東西,兩人晃蕩著回家,道士進了方家門,就朝地上扔了兩張黃符,別說,方家立刻就不再是往日裏陰森的模樣。


    到了晚上,道士簡單擺了個法壇,開壇作法,讓方家所有的人都躲在屋子裏,不要出來,否則擾了作法,可是禍事,方家遭了這麽久的鬧鬼,誰也沒那個閑心出來找麻煩,都躲在了屋子裏,連個偷瞧的都沒有。


    道士有些個本事,手中桃木劍揮舞著挑起一張黃符,念誦咒語:“如來順吾,神鬼可停廖。如若不順吾,山石皆崩裂。念動真言決,天罡速現形,破軍聞吾令,神鬼攝電形。”


    咒語聲中,劍尖一挑,黃符漂浮到半空之中,立刻就該燃燒起來,卻不料,黃符在空中頓了一頓,接著一道大力一引,黃符猶如箭矢一般激射出去,落在一個男子的手中,這男子手抓黃符,從黑暗中走出來,看著道士歎氣道:“好久不見了,在懷遠縣,你壞了馬爺的好事,他讓你看守常二姐以作懲戒,如今又到這裏來壞我和河伯的好事,誰給的你這麽大的膽子?”


    道士目瞪口呆看著林麒,不是別個,乃是當初懷來縣常二姐家引來大鬼的那個茅山道士。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月老


    歲月並沒有在林麒身上留下太多痕跡,依舊是多年前的模樣,道士一眼就認了出來,也不怪他認得,正是因為林麒,他才在懷來縣待了將近十年的光陰,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成了中年,直到常遇春將常二姐接走,才算是還了自由身。


    馬麵當初答應給他找道法,說了就過,從那後馬麵就再也未出現過,他也沒那個本事去地府討要,就算有本事,也不敢去,就這麽苦熬著,每日裏幫著常二姐磨豆腐,十年裏道法有多少長進不敢說,若說起磨豆腐來,絕對是一絕。


    任何一個人一件事幹了十年,都幹惡心了,何況是磨豆腐,他現在倒是委實是一見豆腐就想吐,身上又沒錢,就這樣一路坎坷的想回茅山去,但如今茅山是個什麽樣子,也不知道,回去之後能不能有一席之地都難說,甚是淒涼。


    一路心酸的到了此地,見到方子墨的告示,想著掙他點銀子也好當做盤纏,卻那裏想到,出了懷來,第一次使道法,就碰上了林麒這個煞星,委實心如死灰,眼見林麒竟然可以手抓靈符,比起之前來,厲害的太多,要知道念完咒語,靈符就會自燃,先送到值日功曹手中,在傳遞到所求神靈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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