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的新舞伴。”歐以屾眼睛看向甘棠的眼底,眸色微沉,像一個漩渦,讓人不得不被他吸引進去。


    甘棠仰著頭,怔忪著看著他,一時忘了言語,也全然記不起自己此刻正在同歐以屾跳舞,幾乎是被歐以屾半抱著腰,隨對方的舞步被擺弄著。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被人下了降頭,明明內心不斷在尖叫,讓自己正常點,別像個花癡一樣盯著人看。


    但他的眼睛裏是有吸鐵石嗎?而她的眼睛裏是有鐵嗎?怎麽就移不開呢?


    歐以屾打量著仿佛被定住的甘棠,摸清眼前這位甘小姐大概情感生活很簡單,平日裏應該不經常會與外男有親密的接觸。


    是沒談過戀愛嗎?歐以屾不由給出判斷,旋即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發疼了。


    他知道費蘭度想做什麽,也沒有拒絕的意思。隻是,這位甘小姐的情況,他還是頭一回遇到。


    倒不是說歐以屾沒和純情小白花談過戀愛,他以前交往過的情人裏純情學生沒有十個也有八個,有些局裏,竄局的人有特別的喜好,會專找處子來作陪助興,千金買一夜。


    隻是送人的話,找這麽個人過來,對歐以屾來說,很是棘手。


    光是甘棠背後牽扯著費蘭度這一點,他們未來會有很長一段相處的日子,這時間一長,這種把什麽第一次都交出來的女性omega就容易陷得太深。


    歐以屾喜歡找有情史豐富的情人無外乎希望斷得時候大家都能幹淨體麵,歡好一場,情人們讓他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他投桃報李地給她們想要的金錢名利資源幫助,在這場各取所需的關係裏,他希望的是大家都趁興而來,高興散場。


    歐以屾有了解過甘棠的背景,甘上將的女兒,人際關係簡單,情史幾乎為零,有一個未婚夫但也僅僅隻是名義上的。


    他最初陪一個情人去看她演唱會的時候,發現甘棠身上有太多讓他喜歡的特點,他可以算得上是一見傾心的見色起意,在身邊還有情人作伴的時候,他就給秘書發了簡訊,讓人去摸底了。


    可是當他的秘書同他匯報了那些資料後,他就隻打算遠觀而不近褻玩,這樣的女孩,他碰了,就是在毀掉她。


    歐以屾輕歎了一口氣,對甘棠規勸道:“甘小姐不應該來蹚這趟渾水,你並不適合做這種長袖善舞的人。”


    甘棠聽他這麽一說,才真正回過神來,意識重新掌握了身體的主動權,下意識將被歐以屾掌中的手握了握。


    歐以屾輕輕瞥了一眼,隨後又繼續把視線落回到甘棠身上。


    甘棠這個人就是典型的又菜又愛玩的類型,你要是好好跟她分析,她能自己找到正確答案。但要是一上來直接否決了她,她的逆反心理一下子就上來了。


    她覺得歐以屾太看不起她了,這種攀附強權給人做情人的事,娛樂圈裏可太多了,她身邊也不乏有包養情人的公子哥,沒吃過豬肉,但總見過豬跑,她怎麽就做不到了,這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歐以屾見甘棠那張藏不住情緒的臉逐漸鼓成河豚的模樣,不由挑眉,這位甘小姐脾氣還不小,自己好心勸她,她這廂非但不領情,還同他生起氣來了。


    歐以屾眸子垂了下去,半合著眼,好像想起了什麽,不禁露出一種懷念般的笑容。


    “笑什麽?”甘棠正氣頭上,嘴上也沒個把門,話脫口而出,說完才驚覺自己失態,立刻閉上了嘴,緊抿著唇。


    歐以屾對她的失禮不太在意,但還是壞心思地在容嘉人彈奏到高潮部分時,抱著甘棠的腰,將人舉了起來。


    甘棠忙驚呼一聲,緊緊抓住歐以屾握著她腰的手。


    歐以屾將人放下後,繼續同她跳舞。


    “甘小姐想做什麽?”歐以屾不回答甘棠的話,而是誘導的說道:“你得自己說出來,我才能知道。”


    甘棠看著笑得溫和的歐以屾,總覺得他是條大尾巴狼,此刻正一邊搖著大尾巴,一邊在敲小紅帽的家門。


    她鬱悶的發現,就算她熟讀原著到倒背如流的程度,可是她除了知道歐以屾是元帥,未來會當上元首,有很多情緣,每一個同他做過戀人的角色都對他肝腦塗地外,她對歐以屾其實一點兒也不了解。


    一個書裏扁平的人物,突然就在她眼前立體了起來,她完全搞不定。


    忽的她想起了之前甘羅對她的唯一忠告,對上歐以屾真誠是唯一有用的必殺技。


    甘棠在今天之前還沒有領會其中的意思,今天在容嘉人的生日會上,她看著席上眾人高談闊論指點江山的模樣,又瞧見這些手眼通天的人物是如何將歐以屾奉為座上貴賓,她終於明白了甘羅的話。


    像歐以屾這樣的人物,見過的人比她十輩子加起來都多,每天穿梭在各種陰謀陽謀中,人性於他,就是沒穿衣服的小嬰兒,一切了如指掌。幾乎沒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在他麵前說謊阿諛,顯然是最沒用的。


    “我想做你的情人。”甘棠盯著歐以屾的眼睛,如實回答。


    歐以屾忍不住抖了抖肩,笑了出來,這位小姐確實很直接,直接到沒有用任何委婉的修飾,直白的將自己的訴求說了出來。


    “甘小姐想從我手裏得到什麽?”歐以屾繼續問道。


    甘棠回道:“我想讓你庇護我和我弟弟,讓我們可以在首都定居。”


    “還有呢?”歐以屾問。


    “沒有了。”


    甘棠回答的十分果斷,這一回反倒是歐以屾愣了一秒,有些詫異甘棠的要求如此之低。


    歐以屾想了想,問:“那你知道自己要付出什麽嗎?”


    歐以屾並不是傲慢的人,他知道自己出身高,手中有權有錢,外貌也不錯,但他從不認為光有這些,那些男男女女們就該將他的寵愛當做至高無上的榮幸。


    歐以屾能做到與每個前任都愉快相處,分手後他們仍對他死心塌地,最重要的原因就在於他在相處中很平等的對待了對方。


    雖然旁人愛他是先愛他的表象與外物,但他待他們時,卻隻將這些當做愛他的附屬,贈予他們。歐以屾對於他手裏的權力素來是帶著一種克製的矜持,他運用它,卻又不會盡情揮霍它帶來的贈品。


    當人情人被包養被外界指點從來就不應該是一件榮耀的事,即使其中參雜了權力和金錢的點綴,也不該被美化成好的事。歐以屾冷靜而理智的看透著事物的內核,所以他對每一個跟了他的人都很大方,這是一種慷慨的補償,但這種補償卻很有效的為他之後的左右逢源埋下了伏筆。


    甘棠歪了歪頭,迷惑地問道:“做你的情人,在這個期間守你的約束,還有什麽嗎?”


    “還有很多。”歐以屾一件一件同甘棠剖解,十分有耐心,“我的每一任情人都會成為媒體關注的焦點,會有數不盡的記者試圖挖出你的過去,把你的前塵往事放到青天下曝露。你會成為帝國上流圈裏茶餘飯後的談資,你是上將的女兒,不是別的什麽大家族的沒落旁支,給我做情人會在你人生中落下非常糟糕的一筆,你一生都無法擺脫。”


    “那又怎麽樣?”甘棠聽著歐以屾的分析,不認為這對她來說是什麽巨大的損失,說道:“我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即使跟了我之後,你再也無法擁有門當戶對的婚姻也無所謂嗎?”歐以屾最後一次提醒道:“以後在婚配的時候,你就不再是以上將千金的身份挑揀別人,而是以元帥情人的身份被人挑揀。”


    甘棠滿不在乎道:“無所謂。”


    隨後她想了想,坦誠的說道:“事實上,人在為了活命的時候所做出的任何選擇,都隻會比等死要好。”


    甘棠現在明白了為什麽原著裏歐以屾的情人們會對他那麽死心塌地了,他不像其他上位者善於披著權貴的外衣迷惑著或貪婪或無知的人落入他們的陷阱裏,歐以屾把這種你情我願的交易當成了一個公平公正的買賣,很貼心的為這些一時為權力金錢而意亂情迷的人們知道要付出的成本。


    甘棠能感受到歐以屾的真誠,所以她才在表決心時隱晦的向他透露了她可能會帶來的麻煩。


    “既然你已經想好了。”歐以屾將摟著她腰的手上移,停在了她的脖子後,垂眼看了眼甘棠脖子上掛著的珍珠項鏈,“這條珍珠項鏈有些發暗了,襯不出你的明豔。”


    說話間,甘棠隻覺得脖後有一抹涼風,短暫的拂過,她脖間的項鏈突然斷裂開來,珍珠從上頭一顆顆地散落到地上,滾得滿大廳都是。


    伊莎貝爾不小心踩到一顆,險些摔倒,還好費蘭度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但仍是免不了讓她高聲驚叫了一聲。


    容嘉人的琴聲同馬克的陪唱幾乎是同一刻停了下來,容嘉人站起身一邊打算走過來查看情況,一邊問:“艾莎怎麽了?”


    歐以屾出聲提醒道:“阿容小心些走,我方才把甘小姐的珍珠項鏈弄斷了,你當心別踩到了。”


    容文簡從退出舞池後,就坐在沙發上醒酒,這會兒人也清醒了不少,接通了服務台,讓人上來收拾。


    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出一鬧,方才肆意的氣氛散了許多,大家的酒勁一過,頭腦也清醒不少,氣氛一落,就再鬧不起來了。


    服務生準備了醒酒茶和牛奶,眾人吃完後,又圍在一起說了一會兒的話,聚會便慢慢冷了下來。


    歐以屾見時間差不多了,用聯絡器把羅傑斯叫了上來。


    羅傑斯作為歐以屾的副手,並不好出席容嘉人的私人聚會,所以一直在地下停車庫等歐以屾的指令。


    這邊一接到消息,羅傑斯立刻帶上禮物上到了101層。


    歐以屾瞧見羅傑斯走了過來,笑著對容嘉人說道:“喏,你的禮物來了。”


    歐以屾將禮盒遞給了容嘉人,容嘉人打開一看,裏麵20克拉的全美方鑽的大鑽戒立刻引來了驚呼。


    容嘉人當即就戴上了手,左右擺弄著,問了旁人好不好看,旁人自然是回答好看的。


    作為藝術家的容嘉人比起克重更看中的是設計,歐以屾送得這枚戒指其實設計的相當中規中矩。


    能討得容嘉人歡心的,不僅僅是送禮物的主人是歐以屾,還因為這枚戒指她是看過的,三個月前在哈迪斯商業街的珠寶行裏,當時她同朋友一起去挑首飾,這枚戒指被放在了最顯眼的展示台裏,朋友當時想讓經理拿出來看看,經理卻委婉的表示這枚戒指早就有人付了定金,目前隻能用作展示。


    如今這枚戒指成了容嘉人的生日禮物,戴在了她的手上,說明歐以屾很早以前就在為她準備禮物了,這才是讓容嘉人雀躍的地方。


    歐以屾見容嘉人神色滿意,知道今天的任務算是完成了,他看了一眼表,說道:“時間不早了,不如今天就到這裏吧。”


    容嘉人還想挽留,但見歐以屾的神情雖然很放鬆卻不容拒絕,便順著他,結束了聚會。


    容嘉人今日喝得多了,便打算宿在大廈的公寓裏,伊莎貝爾留宿在她那裏。費蘭度則是看甘棠和歐以屾有眉目,借口自己喝多了,求容文簡收留。


    容文簡隻把自己公寓的鑰匙給他,並沒有說自己今天待不待這裏。


    最後,容嘉人,伊莎貝爾和費蘭度乘一部電梯下到私人公寓區。而容文簡和羅傑斯跟著歐以屾和甘棠坐進另一部電梯。


    電梯中,容文簡順道提醒歐以屾:“下個月是雙子大廈建成三十五周年,到時候你別忘了過來。”


    歐以屾點了點頭,容文簡仍不放心的對羅傑斯囑咐道:“羅,你也幫忙記著點,我哥要是忘了,你得提醒他。”


    羅傑斯點頭稱是。


    一行四人出了雙子大廈,容文簡一路把歐以屾等人送上了車,目送著歐以屾的車消失在視線裏,才吩咐人給他開車,他要回老宅子。


    歐以屾讓羅傑斯開車去容城的美奇絲,那是一家專門做珍珠買賣的奢侈品店。


    他們到的時候,店已經快關門了,店內隻有算賬的店長和做整理的一眾服務員。


    店長見來人是歐以屾,親自上前迎接,十來個服務員放下手中的活,紛紛上前,花團錦簇般殷勤地圍著歐以屾三人。


    “把你們店裏最好的珍珠項鏈拿來瞧瞧。”歐以屾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指著甘棠,“要能入得了這位小姐法眼的好貨。”


    店長心領神會,對身邊服務生耳語了幾句,不多時,服務生們就托著盤子去而複返。


    大大小小,顏色各異的珍珠項鏈有十來條被陳放在托盤裏,歐以屾連眼皮也沒掀,直接對甘棠道:“挑個你喜歡的。”


    甘棠想著既然是賠禮,那就挑一條和先前差不多的白色珍珠項鏈就好。


    店長見她做了選擇,忙奉承道:“小姐好眼光,這條是純天然的海水珍珠,要開上萬粒海蚌才能湊出這一條色澤大小都一樣的珍珠項鏈。”


    甘棠聽他這麽描述,就知道這項鏈一定很貴,她那條隻是隨便在商場買的,實在不值幾個錢,如今倒像是敲竹杠,手立刻縮了回來。


    “那就這條吧。”歐以屾見甘棠挑得滿意,便不管她因為價錢而躊躇的模樣,直接為她做了決定,站起身來,取了項鏈給她帶上。


    甘棠恍惚間覺得歐以屾這麽做好像是在完成某種儀式,斷了她從家中戴來的項鏈,如今為她戴上他贈予的項鏈,好像婚禮上新郎從父親手中接過新娘的手,在為她戴上項鏈的一刹那,她便成了他的人。


    歐以屾扶著甘棠的肩,將人轉過來,盯著她的臉看,誇獎道:“嗯,很漂亮。”


    說完歐以屾衝羅傑斯使了個眼色,自己則牽起甘棠的手回到了車上。


    坐著等羅傑斯回來的獨處時光中,突然甘棠有些不安的問:“你不想知道我遇到了什麽麻煩嗎?”


    甘棠不知道歐以屾有沒有領會她方才表決心時話中關於生死的嚴重性,“萬一這是個很大的麻煩呢?”


    歐以屾側過頭,平靜地看著甘棠,伸出手摸了摸甘棠的臉頰,無名指無意間擦到了甘棠耳後的一處舊疤,微怔了片刻,很快又恢複如初。


    歐以屾開了口,低沉的嗓音如奏起的大提琴,緩慢而沉穩:“在這個帝國沒有我控製不住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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