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k01星球正處在秋季,過了秋老虎,氣溫逐漸轉涼。


    行刑的日子定在了10月3號,地點在布宜塔市的城市中心廣場。經曆過戰爭的洗禮,這片昔日城市最熱鬧的地方,早已隻剩下了殘垣斷壁,舊日繁華的遺址。


    選在這個當地知名的地標作為刑場自然是帶著點昭告天下的意思,將反抗帝國統治的叛亂者的下場廣而告之。而且這裏場地足夠大,能同時容納的人也多,四周沒有遮擋,更方便歐以屾觀察圍觀人群的表情。


    此刻他站在廣場後頭的市政大樓上,這是為數不多保留完整的建築,說是保留完整,其實也被炮彈轟得僅剩個堅挺的輪廓,像個封了頂的爛尾樓。


    “阿嚏。”馬潛站在他身後,雙手揣進袖子裏,縮了縮脖子,抱怨道:“這溫降得也忒快了些。”


    她走上前與歐以屾並肩而立,衝遠處的廣場努了努嘴,“陰風颼颼的天,你跑這來看人砍腦袋玩兒?可真是有夠惡趣味的。”


    歐以屾側目而視,勾了勾唇,直言道:“彼此彼此。”


    “你可別亂說。”馬潛吸了吸鼻子,反駁道:“我是敬那位叛軍領袖是條漢子,所以特地來遠遠地送送行,聊表寸心。”


    歐以屾不語,兩人默然地站在樓上吹了會兒冷風,直到犯人被押送進刑場。


    歐以屾取了一支望遠鏡來,朝廣場上細看。馬潛見狀,大呼小叫著:“你怎麽裝備這麽齊全?還有沒有備用的,也給我來一個。”


    歐以屾沒搭理她,而是透過望遠鏡看到叛軍領袖梗著脖子在高呼什麽,他的聲音模糊在風裏,傳到歐以屾這邊隻剩下隻言片語。


    鬥爭、自由、萬歲...


    歐以屾轉而又看向刑場周圍的人群,心中沉甸甸地壓著他不適,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這才稍有好轉。


    他將望遠鏡遞給了馬潛,淡淡道:“這裏已經不屬於我們了,得回去另作打算了。”


    說罷,歐以屾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馬潛正舉起望遠鏡要看,聽到歐以屾莫名其妙來了這麽一句,愣神片刻,等她回魂過來,歐以屾早已下樓,沒了蹤影,她隻得暫時壓下追問的心思。


    她拿著望遠鏡往刑場瞧,犯人已經處決完畢,殷紅的鮮血匯成一灘湖泊,蜿蜒流淌著染紅大半個廣場。


    刑場邊上的人群遲遲不見散去,馬潛心想,或許是第一次見到這般血腥的場麵被嚇著了。


    她又隨意地掃視一圈,忽的頓住了身子,她明白了歐以屾方才那句話的意思。


    先烈雖死,但不屈的種子卻也已經種下。


    在刑場前的少年人眼裏,馬潛看到了熊熊燃燒的火焰。


    這些少年人或許會和今日被斬首的犧牲者一樣,會失敗、會死亡。


    但是,每一次的死亡都是有意義的進步,信念不會因為身死而覆滅,卻會在死亡中獲得永生。


    它會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直到贏得勝利,直到重獲自由。


    殺一個人容易,殺十個人簡單,殺一百個人不難...可是烈火燒不盡野草,槍炮殺不死戰士。


    這顆星球此刻依舊握在帝國的手中,但正如歐以屾所說,它已然不屬於帝國了。


    它自由了。


    晚間,歐以屾召集高級將領開會,到了會議時間,隻有欒小覃一人尚未到場。


    “小欒,你哥哥呢?”歐以屾向覃小欒詢問道,兩人之間隔著個空位,原本這是欒小覃的位子。


    覃小欒聳了聳肩,隻說自己不知道。


    歐以屾看了眼時間,又瞧了眼笑得意味深長的馬潛,說道:“會議推遲半小時,半小時後小覃要是還沒到,我們就不等他了。”


    等欒小覃的期間,覃小欒和馬潛隔著桌子相望,覃小欒衝馬潛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馬潛則懵懵地回看她,一派不知所措的模樣。


    歐以屾實在沒興趣加入她們的你演我猜,眼觀鼻鼻觀心的垂眸靜坐著,像尊低眉的菩薩像。


    約莫等了十分鍾,欒小覃才姍姍來遲。


    “抱歉,我來晚了,路上有事耽擱了。”欒小覃一推門進來見眾人都等著他,忙匆匆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入座前背對著歐以屾衝覃小欒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馬潛敏銳地發現了這對兄妹間的互動,隻作不察,低著頭擺弄著桌上的電子設備,認真地研究著上麵的每一處細節。


    “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開始吧。”歐以屾沉聲道:“今天這場會議是和大家商議k01戰後管理的問題。”


    “不是已經應允了那個三號位,讓他來管理嗎?”覃小欒問道。


    “是應允了。”歐以屾說道:“但是我沒答應讓他全權管理,我的意思是留一個人下來看著他。一來是防止此地再發生大規模的叛亂,二來也是監視那些投降派和幫忙管控被處決犯人的宗親。”


    馬潛聞言積極地舉起手來,又拿手指著自己,毛遂自薦道:“我,我,我留下來。”


    歐、欒、覃三人皆是意外,隻是這意外各有各的緣由。


    馬潛笑嘻嘻問道:“不過我現在這軍銜,留下來好像不能太服眾,以屾哥要不要看著給我抬抬位階?”


    “你若是要留下來,這是自然。”歐以屾應允道:“我能給你破格爭取到上校。”


    欒小覃皺眉盯著馬潛,他總覺得自己漏了什麽,而馬潛便是為的這個他遺漏的東西選擇留下來的,她想背著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的掩埋關鍵信息。


    他給覃小欒使了個眼色,覃小欒立刻會意,也主動請纓起來。


    “以屾叔,我也可以留下來。”覃小欒嗔怪道:“有這麽個捷徑怎麽能不帶我玩呢?我不管,這個留下的名額你得給我。”


    歐以屾輕咳一聲,決定把自己摘出去,置身事外道:“隻留一個便好,你們兩個自行商量,誰留下來,我都沒有異議。”


    馬潛和覃小欒相視一眼,先是馬潛快一步道:“覃小妹就別跟阿姨搶了,和哥哥一起回去吧,出來這麽些日子,覃城哥該想你們了。”


    覃小欒不為所動,直言:“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我也長大了,該有自己的事業了,爸爸會理解我的。”


    馬潛嘖了一聲,不悅道:“平時也不見你踴躍,現在聽到有好處了,就一個勁往前湊,奪他人之好有意思嗎?”


    “有意思啊。”覃小欒眼神輕蔑的落在馬潛身上,語氣傲慢道:“馬潛阿姨,你年紀也大了,再怎麽努力也就那樣了,還能追到哪去?所以啊,有好機會應該多留給年輕人才是,您還是歇著吧。”


    因傷病錯過的那幾年是馬潛耿耿於懷的過去,覃小欒打蛇打七寸,毫不留情地往馬潛痛處上捅。


    馬潛怒極反笑,連說幾個好字,轉頭就衝歐以屾怒目問道:“以屾哥,這事你說怎麽辦?”


    歐以屾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我說了,這是你們倆之間的事。”


    歐以屾的話不偏不倚,但也明確了不站馬潛一邊。


    馬潛冷笑一聲,虛指著幾人,說道:“好好好,你們是一路的好叔侄,我鬥不過你們,你要留就留著吧,老娘不稀罕這點破功績,全當賞你的。”


    馬潛往桌上一拍,後踢一腳將椅子撂倒,氣洶洶地摔門而出。


    歐以屾聽著震耳的摔門聲,半闔著眼,皺了皺眉,心想馬潛這戲演過了些。隨後他對覃小欒道:“既如此,就你留下戍守此地,軍銜上就按剛剛說的辦。”


    眾人散去後,羅傑斯終於找到機會向歐以屾問清其中的原由,他方才從旁看的是雲裏霧裏的,實在不知那三人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倒也簡單。”歐以屾氣定神閑道:“言簡意賅的說,馬潛仗著虛長幾歲,多吃了幾年鹽,在這裏耍騙小朋友。”


    羅傑斯仍然一頭霧水,順著繼續問道:“那若是展開來說呢?”


    歐以屾挑眉側目,笑道:“阿潛故意賣了個破綻給小覃,讓他以為自己抓住了她的把柄,接著又唱了一出怒發衝冠的戲,把小欒坑在了這裏。”


    歐以屾不認為馬潛會不明白他那句話的意思,這個星球短則三五年,長則七八年,終是要從帝國手裏獨立出去的,留下戍守明麵上看是快速晉升的捷徑,實則是可以預見到結局的最壞差事,一顆裹著糖霜的毒藥。


    歐以屾繼續說道:“所有人都小瞧了阿潛,她十七歲離開軍部,第二年去到z市做行政崗,一待就是整整八年,可以說z市的經濟奇跡是建立在她打下的地基之上,隻不過她回首都的節點很是巧妙,避開了成果豐獲,之後又在首都深居簡出至今,以至於大家沒做太多聯想,完全忽略了她的能力。”


    馬潛當初離開首都,外放到了一個欠發達的城市,初衷是為了散心,不知其中又有何種際遇,她竟在外鄉振作了起來,為z市發展成為帝國經濟前幾的特大工業城市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平日裏看著大大咧咧的馬潛實則很會藏鋒,八年功績她片光不沾,全給了跟著她的下屬,成全了他人的豐功偉績,自己則灰溜溜的去又灰溜溜的回來。那些被她提拔的官員借著這些政績調到了首都任職,如此一來,她既在地方練了手,又培養了自己的一脈勢力,還辦的不顯山不露水,一箭三雕何其漂亮的手段。


    “所以聰明如九小姐斷是不會讓欒少爺看出端倪。”羅傑斯也看出了其中門道,說道:“她是故意引欒少爺出頭,借他之手做些什麽。”


    說罷羅傑斯又疑惑的問道:“隻是這裏頭涉及了馬家自己的軍火生意,她是打算讓外人查自己人?”


    “這就是她們馬家內部自己的鬥爭了,她不好明著自己出手,就借了欒家的手,反正是狗咬狗,誰先把對方咬死了,自己賣武器給叛軍的事就瞞下來了。”歐以屾在意的倒不是這兩家人如何拉著對家出來頂缸從而為自己遮掩,他在意的是馬潛為覃小欒設的陷阱。


    留下的將領並非一定從他們之中選出,他一開始中意的另有其人,這項任務對他們而言是會落人把柄的苦差事,但對其他非大貴族出身的將領來說倒是個進三退二的好差事,左不過是戍守不利降個職,比起快速的越級上升,這點處罰反倒不算什麽損失。


    馬潛這般算計欒家實在沒有道理,兩個對她構不成威脅的孩子,不至於讓她如此大費周章。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馬潛不喜歡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想來這其中必定是有利可圖。


    歐以屾思索著,若是一定要說出個原由來,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頭緒。


    欒伯揚的一雙兒女出了事,最受益的便是欒季煬養在外頭的孩子,但很顯然,馬潛和欒季煬走不到一起去,自然不會做欒季煬的刀。


    那麽退而求其次,次受益的便是欒家其他兩位兄弟的子女。


    想到這裏,歐以屾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影來,那是他早已嫁作他人婦的初戀——馬汐。


    馬潛唯一會幫,也唯一能幫的欒家人隻有馬汐的孩子欒雨聲。


    歐以屾不禁皺起了眉頭,眸色沉沉。馬汐曾經對他做出過承諾,欒雨聲永遠不會成為欒家元帥的候選人,難道她現在要毀掉當初的諾言嗎?


    歐以屾並沒有糾結太久,對話隻有麵對麵展開才能獲得有用的情報,在缺乏關鍵信息的前提下,胡亂猜測反而會幹擾他接近真相。


    “羅,傳令下去,收拾一下,準備回首都。”歐以屾吩咐道。


    羅傑斯問道:“是現在嗎?”


    “對,現在就收整,隊伍明天出發,我們今晚提前先走。”歐以屾想了想,又囑咐了一句:“我給糖糖買的伴手禮,你幫我記著些。”


    馬潛和馬汐葫蘆裏究竟賣了什麽藥,等他回到首都會一會馬汐,便能知曉。


    k01上風雲詭譎,馬家和欒家之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龍爭虎鬥尚且撲朔迷離。而在首都,此刻也有一場爭奇鬥豔的比拚正在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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