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諾是個半路出家的拳擊教練,原本他是練短跑出身的體育生,參加過幾場比賽,成績都算不上理想,眼看著就不是吃這碗飯的料。


    畢業之後他本想去學校混個體育老師當一當,沒想到這些年逐年下滑的就業率終究還是把他篩進了找不到工作大軍裏。


    會到這家首都有名的拳館工作,還得多虧他的同鄉妮娜的幫忙,妮娜是上一屆的拳擊冠軍,最是名頭正盛的時候,由她幫忙做背書,布魯諾很輕鬆的就拿到了弗萊普特拳館的工作。


    不過他專業技能確實欠佳,名下並沒有學生,更多的還是充當陪練的靶子,來這裏一年多身上都沒有一處好皮膚,每天一睜眼就是渾身酸痛,要不是因為工資給的高,他就早跑路了。


    當然,布魯諾覺得自己一直都有點運氣在身上的,找不到工作時就有同鄉幫忙,他對被打的工作感到厭煩時,他就遇到了他的金主,大貴族馬家的九小姐。


    能和權貴搭上線,都不用馬潛開口,布魯諾便自發地獻殷勤,馬潛對貼上來的人向來來者不拒,一來二去,他就成了馬潛的地下情人。


    可是布魯諾知道,這位馬小姐已經結婚了,和帝國有名的體操運動員,他隻不過是她短暫的露水情緣,玩膩了,他的好日子又沒了。


    今天老板的朋友點了他,布魯諾到場的時候發現對麵是最近小有名氣的歌星甘棠,心思不由動了起來,甘棠雖然和在場其他兩位比,身份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但好歹是個貴族小姐,又有名氣,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份沒有到高不可攀的程度,他完全有拿下她跨越階層的機會。


    “甘小姐,你好。”布魯諾刻意壓了嗓,使得他的音色聽起來像大提琴一般低沉動聽,馬潛曾誇過他沉聲時聲音格外動人,“我是你今天的陪練,我叫布魯諾。”


    甘棠禮貌地頷首。


    布魯諾笑著上前,擺出一副老師的模樣,正色道:“甘小姐,你的雙腳要這麽站,等等出拳的時候要像這樣。”


    說著布魯諾先是示範了一遍姿勢,隨即伸手拉著甘棠的手腕指點她。


    區樂珺站在一旁,見布魯諾對甘棠別有所圖,麵色一冷,開口道:“甘小姐不是來上課的,你不需要教她這些,做好你的陪練就行。”


    布魯諾出師未捷,生怕惹到這位拳館的大主顧,自己身先死得丟了飯碗,忙尷尬地賠著笑臉,連連道歉。


    歐斐文抿著唇,憋著笑,最後實在沒忍住,調侃道:“珺欸,你說你,想找人過來當沙包的人是你,現在看到人家親密接觸後幹吃飛醋的也是你,你是真活該啊。”


    區樂珺睨了歐斐文一眼,隨後摸了摸下巴,忽而靈光一閃,對歐斐文交待了一句“幫我照顧一會兒”,說完轉身去了更衣間。


    十分鍾後,區樂珺換好了運動服回來,衝布魯諾仰了仰頭,讓他退到一邊去,自己則頂替了他的位置,給甘棠當陪練。


    “姐姐,我來給你當陪練吧。”區樂珺語氣點帶著點年下特有的撒嬌氣,“剛剛我在一旁看得手都癢了,讓我陪你吧。”


    甘棠問道:“你會不會很厲害啊?”


    “不會。”區樂珺睜眼說瞎話道:“我也是剛學的,我倆都是初學者,剛好一起練,一起學習。”


    甘棠躊躇片刻,她沒記錯的話,區樂珺之前把她拉來不是說讓她來發泄的嗎?怎麽現在就變成一起學習了,那她還敢不敢下重手啊?


    “要不還是讓教練來吧,萬一一會兒傷到你呢?”甘棠不放心道。


    區樂珺滿不在乎道:“不會,姐姐你盡管放心打,我這身板就算挨職業選手一下,都沒問題的,姐姐那麽疼我,一定不會打疼我的。”


    甘棠將信將疑地出拳。區樂珺自然輕鬆地擋了下來,隨即她衝甘棠一笑,說道:“看吧,我其實挺靈活的,姐姐你盡管放心打。”


    甘棠見區樂珺的確眼疾手快,膽子也漸漸大起來,開始胡亂出拳,這些拳不是被區樂珺擋掉了,就是被她躲了,反正是一點也沒傷到她。


    歐斐文冷眼看著區樂珺裝大尾巴狼,實則就是受到布魯諾的啟發,找機會和甘棠親近,一想到區樂珺那顆聰明的大腦為追個中人之姿的小歌星想出了一套三十六計來,他心中就頗不是滋味。


    可惜,歐斐文了解區樂珺,但還不夠了解,區樂珺除了是要借機和甘棠進行肢體接觸外,她還有別的小心思。


    甘棠是不按套路的胡亂出拳,但區樂珺的動態視力卻能早早就捕捉到甘棠的拳路,在甘棠又一次朝她麵門砸拳過來時,區樂珺露了個破綻,門戶大開,那一拳直接穿過防禦,砸在了她的臉上。


    區樂珺還沒有出聲,甘棠和歐斐文先替她驚呼起來。


    “珺欸。”歐斐文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作勢就要扶她,嘴裏火急火燎道:“有沒有怎麽樣啊?頭暈不暈?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別打出個好...歹來。”


    歐斐文“歹來”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區樂珺就捂著臉,往甘棠身上倒,甘棠忙接住她,急切道:“小珺,你還好嗎?那一下好重的,我還是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歐斐文張著才說完話,來不及閉上的嘴,他現在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區樂珺一米八幾的高個,要是真能倒下去,就小歌星這個身板,哪能接得這麽穩,這一看就是區樂珺有意設計的環節。


    他心中惡狠狠地想,這家夥真是該死啊,害他白這麽擔心了,沒想到他就是個圍觀的氣氛組,她們y中的一環。


    “我沒事。”區樂珺吸了吸鼻子,甘棠方才那一下確實打得不輕,她痛得溢出了生理性的淚水,此刻她說話染著濃濃的鼻音,一聽就很可憐,她可得趁著這個機會多說幾句,“頭不暈的,就是臉上有點疼,我沒什麽事的,姐姐別看我了,萬一臉上破相了,好丟人的。”


    甘棠聞言,心裏更慌了,區樂珺那張臉可是神顏,把全帝國人民都拉來顏值排序都鐵定能擠進前五的臉啊。


    “你快讓我看看。”甘棠焦急地推開區樂珺的肩膀,就要查看她臉上的傷。


    雖然區樂珺裝可憐的成分很大,但她確確實實是傷到了,眼角處有一大塊紅印子,不出意外這塊皮膚明天就會顯出淤青。


    “天啊。”甘棠倒吸一口涼氣,心中的愧疚翻湧而起,口中急道:“快,冰塊,趕緊冰敷一下。”


    歐斐文這下也看到了區樂珺的傷處,那印子確實又大又紅,美人大都細皮嫩肉,這一下子明天怕是見不了人了。


    “你啊你啊。”歐斐文也找不出罵區樂珺的話,隻能無可奈何地跑去取冰袋來。


    甘棠輕輕碰了碰區樂珺的傷處,區樂珺立刻呲牙咧嘴地呼痛,似乎傷得很嚴重的模樣。


    這讓甘棠心裏很焦急,等歐斐文一把冰袋拿來,她便急吼吼地搶了過去,親自幫區樂珺冰敷。


    “可能會有點疼,你忍一忍。”甘棠輕聲哄著區樂珺。


    區樂珺為了她更好的幫自己冰敷,俯下身子,雙手支在彎曲的膝蓋上,原本俯視著她的區樂珺,現在矮了她幾公分,區樂珺向上挑的眼睛,看著她時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甘棠將冰袋按在區樂珺的眼角,兩人剛好四目相對。


    區樂珺的眼睛裏仿佛有春雪初融,看似平靜的同時又有無聲的流動,而湧動地那般不易覺察又好像一切是靜止的。


    這雙漂亮的眼眸裏此時映射著甘棠的樣子,像一幅絕美的工藝品,永永遠遠地鐫刻了她的影子一般。


    眼睛是心的入口,眼神交匯間,那入口便伸出了索取魂魄的鉤子,把人拉進另一番世界中徜徉蕩漾。


    甘棠愣愣地眨著眼睛,心髒猛得跳了一下,若是尋常,她早就慌亂地躲開了,但今天她沒有,甘棠把這種反常歸結於她在做正經事,她得親手處理好自己闖的禍,所以她不能逃避。


    這是一場天時地利下靈魂擁吻的巧合,甘棠不能躲避,區樂珺便大膽地釋放著她的愛意。


    甘棠輕咳一聲,試圖找一個話題,不讓彼此間的氣氛變得過於曖昧,她嗔怪道:“就應該讓拳館裏的教練來的,現在好了,你都受傷了。”


    區樂珺不在意地咧嘴笑著,手下則默默對歐斐文做了驅趕的手勢,歐斐文翻了個白眼,但也隻好悄無聲息地退下,把空間留給她二人。


    “姐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區樂珺的身子配合著她所說的秘密往前傾了些,“我剛剛想起來,那個布魯諾是馬潛姐包養的小白臉,我怕你要是把他揍了,可能要開罪馬潛姐。”


    “馬潛?”甘棠問道:“她是?”


    “馬懷森元帥的女兒,馬家的九小姐。”區樂珺同她說起馬潛的八卦,“馬潛姐去年和一個體操運動員結婚了,還生了個女孩,小朋友滿月宴的時候我去瞧了瞧,那位夫人倒是學得很快,已經初具大貴族主母的雛形了。”


    甘棠不禁問道:“大貴族的主母該是什麽樣子的?”


    區樂珺衝甘棠眨了眨眼睛,說道:“alpha們在外彼此競爭聯合,那麽主母和主夫的交際圈就是這種關係的第二戰場,夫人們彼此的小圈子往往是根據家裏主外那位的人際圈展開的,很多時候呢,夫人間關係的親疏就代表了主外間的關係遠近,或者有時候夫人間關係的變化是外部變動的前哨,當然有時候外部需要破冰的時候,也可以讓夫人們先做往來的使者,大貴族的夫人們有著自己的夫人政治。”


    甘棠慨歎道:“那還真是不簡單。”


    區樂珺笑了笑,繼續說道:“像馬潛姐目前在軍部晉升極快,在馬家也有屬於自己的小勢力,那麽她的夫人就是圈子裏的小頭目,如何根據馬潛姐的交往訴求平衡與各家夫人間的關係,如何管理跟隨著自己的夫人們,什麽人該幹什麽事,什麽時候用,這都是一門很深的學問,一點也不比主外容易。”


    區樂珺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甘棠,忽而說道:“馬潛的夫人還算幸運,畢竟馬潛姐才剛起步,一切都沒那麽複雜,可以有足夠多的時間讓她學習。要是一上來就嫁給了位高權重的人,那可就太糟糕了。”


    甘棠心中一動,試探地問道:“這話怎麽說?”


    “你想啊,像元帥、家主、族老這類人,平日裏不僅接觸的人多,管理的人也多,像巴結接近的人更多,那對於這些人的夫人而言,不僅僅要有夫人政治,還得有夫人外交,成為幫助丈夫或妻子兼聽多方消息同時挖掘引薦人才。隊伍大了不好帶,哪裏都適用,馬潛姐的夫人目前還能用扁平的管理方式管理她的夫人小圈子,再往後,這個圈子勢必得變成垂直型結構,會出現明顯的上下級,管理起來可不輕鬆。我聽說我媽媽以前就煩這些,爸爸退休回老宅住的那天,她高興地拉著他跳了一晚的舞。”


    “以前,聽說?”甘棠疑道。


    甘棠摳到了區樂珺故意留給她的關鍵字眼,而她不出意料的對這兩個詞起了興趣。


    “對呀,以前我爸爸當元首的時候,那個時候我還沒出生,隻是聽說家裏的前廳坐滿了父親的客人,而後廳則坐滿了母親的客人,這棟房子裏烏泱泱地總是很熱鬧。”區樂珺聳了聳肩,打趣道:“不過我爸爸退休後就門可羅雀了,畢竟不在其位,人走茶涼,我媽媽的夫人政治又變回了她和她閨蜜之間的私人交際。”


    甘棠喉間幹澀,仿佛是區樂珺帶來的知識太過深奧,以至於學渣對著公式原理都已然望而卻步,隻能看著複雜的超綱題感慨一句:“聽起來確實不容易。”


    “是呀,可難了。”


    區樂珺笑眯眯地看著失措的甘棠,心想,姐姐你要想清楚了,以屾哥是元帥,和他談談戀愛就行,可千萬別牽扯更多,他的關係網龐大複雜到你難以想象,和他繼續走下去,隻會有無盡的麻煩和永無止盡的博弈。


    所以,姐姐,看清楚吧,那個人不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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