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躲在艙門後頭,按歐以屾的話把門反鎖了起來,側著身子跪坐在門後,一邊看著視野區裏的影像,一邊按在門鎖上,時刻準備著把門打開讓歐以屾進來。


    歐以屾平靜地站在原地,麵上沒有任何表情,他仔細聆聽著周圍人的動靜。


    很好,那群人在離他三米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沒有上前將他團團圍住至少說明這群人並不好鬥,還有些謹慎。


    他聽到那群人嘰裏咕嚕說了一堆,有人突然高聲衝他又是一通嘰裏咕嚕,都是他聽不懂的語言。


    艙內的甘棠也聽得一頭霧水,這些人說的不是帝國的通用語,也不是她知道的任何一個星球的語言。


    她通過影像觀察著那群人,他們普遍在2米左右,穿著特殊的粗麻服飾,看起來和帝國人民差不多,唯獨是在眼睛上有所不同,這群人裏大多長著三隻眼睛,少數長著四隻,為首的那位長著六隻眼睛。


    大概這裏就像現世裏掩藏在森林中的失落部落,是浩瀚宇宙中未曾被打擾的原始文明,一個以眼睛為尊的部落文明。


    一米九的歐以屾與一群2米的巨人們對峙著,甘棠越看越揪心,躊躇著自己是不是該立刻開門,喊歐以屾進來,她倆趕緊逃之夭夭。


    歐以屾動了動唇,低聲說了幾句隻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話。對麵那群人見到他張了口,卻半天沒聽到他說了什麽,便又高聲喊了一句。緊接著歐以屾提高了聲量,這一次他的話清晰有力,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把剛剛那人的話重複了一遍,像錄音機一字不落、頓挫一致得重複了一遍,旋即他抬起手,先指了指對麵來人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腦袋,然後搖了搖頭,示意自己聽不懂對方的話。


    來人麵麵相覷,為首的人與左右副手接頭交耳一陣,最後從人群裏推了一個身手敏捷的小個子上前,說是小個子其實也有1米9出頭,遠遠瞧著比歐以屾還要高一些。


    那人一邊警惕地關注著歐以屾的一舉一動,一邊小心翼翼地挪動步子緩慢靠近,臨歐以屾還有一米的距離時停了下來,從身上抽出了長刀,用刀背往歐以屾的小臂上試探性地戳了戳。


    歐以屾沒有任何動作,隻是攤開空空的雙手,衝他聽到動靜的方向微微一笑,展示出自己的友好無害。


    那小個子見狀頓時喜笑顏開,衝著背後的人群高聲重複了兩段簡短的句子。


    歐以屾猜測那句話的意思大概是表達他是無害的,他指了指自己,也說了小個子方才說的話。


    小個子哈哈笑了起來,卻是對他說了一個新的句子,這下歐以屾就知道了,前一句的意思應該是解除警報的話,類似於沒事了,安全了。


    他衝小個子比了一個暫停的手勢,他不確定對方是不是能看懂,但他又往逃生艙指了指,對著裏頭的甘棠高聲道:“小乖,出來吧。”


    甘棠聞言不敢有誤,立刻把門打開。現在歐以屾就是她的主心骨,如果說之前她對他承諾自己要鞍前馬後的效犬馬之勞隻是口頭上的玩笑,那麽現在她便是真的唯歐以屾馬首是瞻了。


    那群人聽到艙門打開的聲音都嚇了一跳,握緊了手裏的武器,警惕地盯著逃生艙看,當他們看到門裏站著一個比歐以屾還矮上很多的小人時,才重新鬆了口氣。


    歐以屾慢慢走到門邊,給甘棠搭了把手,甘棠跳下來後,歐以屾順勢將她摟進了懷裏,在她臉上親了親,旋即麵向那群人。


    甘棠也來不及想自己是不是被歐以屾吃了豆腐,渾身僵硬地依靠著他,大氣不敢喘一聲,生怕自己的任何舉動會壞了事。


    小個子又是嘰裏咕嚕說了一堆話,但他很快想起歐以屾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便換了一個簡單的詞匯,歐以屾猜想那個詞大概是形容愛人之類的,便遲疑地指了指甘棠重複了一遍。


    甘棠對歐以屾的崇拜在這一刻已經達到了無以複加的巔峰了,她方才從那群人的交談中很清楚的聽到了大舌音和小舌音,這套複雜燙嘴的新語言歐以屾竟然能在聽過一次後就記住,並能不差分毫地複述,這簡直就是個石破天驚的語言小天才。


    當然讓甘棠佩服的絕不僅僅是歐以屾的語言天賦,更有他被升級到max值的社交才能。他用著自己連蒙帶猜學會的匱乏詞匯量和那群人磕磕巴巴的交流著,並在這個過程中又摸索出了其他關鍵字的表達,就這樣打進了巨人們的內部,兩人被擁著回到了巨人們的棲息地。


    那是一個村莊,坐落在稀疏的草地上,房子是獨立的方形結構,錯落有致地按照規劃矗立著,像住宅小區的別墅群。


    這裏的人並不是每個都是2米高的巨人,但普遍身高也有1米8以上,歐以屾在這裏倒是沒有違和,隻有甘棠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


    大家以為她是歐以屾的孩子,隻是看著歐以屾年輕的臉又變得不確定了。


    歐以屾用了小個子方才稱呼她的詞,眾人才換了另一種曖昧又驚奇的神情。


    甘棠大概能猜到他們為什麽會這樣,她這個身高在這裏估計和13、14歲的未成年人差不多,這些人估計以為歐以屾有某種特殊的癖好。


    甘棠覺得不能讓這些人誤會了歐以屾,畢竟道德敗壞的人是不容易被接納的,很難說這裏的人會不會因此對他產生敵意,如今兩人是命運共同體,她自然要為他辯解。


    可是甘棠不會說巨人們的語言,急著同他們比劃,指了指自己比了個18的手勢,又指了指邊上玩耍的孩子們,搖了搖手。


    “小乖,別比劃了。”歐以屾笑著把她的手按下去,“他們能看出來的。”


    “真的?”甘棠同他咬耳朵道:“你怎麽知道的?他們告訴你的?”


    歐以屾輕輕嗯了一聲,一路上從那群巨人的交談裏他又熟悉了一些詞匯,聽出了點大概。


    “你怎麽這麽厲害?”甘棠問道:“你以前學過或者聽過這門語言嗎?怎麽學的這般快?”


    “都是靠蒙的。”歐以屾也直言不諱道:“我記憶好,過而不忘,所以能很好的重複,結合場景和語境大概能猜到關鍵詞是什麽意思,而且那個人挺照顧我的,盡量說得都是短語和詞匯,我記起來也方便。”


    歐以屾口中的那個人就是先前被推出來的小個子,對方是個健談又熱情的人,一路上和歐以屾雞同鴨講也說了不少,也多虧了他,歐以屾快速地掌握了一些簡單的詞匯。


    “小乖,記下那個人的長相了嗎?”歐以屾說道,“接下去我們可能會在這裏生活一段時間,不得不學習他們的語言,我看那個人還不錯,就讓他來做我們的語言老師。”


    我們?們?誰們?


    甘棠苦著張臉,怯怯道:“我能申請退出這個‘們’裏嗎?我沒什麽語言天賦。”上輩子甘棠被丟到國外生活的那幾年也僅僅是被迫學著能夠日常交流,這又是大舌音又有小舌音的語言她怕是舌頭打結了也學不明白。


    歐以屾審視著“看”了甘棠,伸出指頭,很沒禮貌地探進她的嘴裏,指頭交纏著她的舌頭,捏揉擺弄了幾下。


    甘棠嗚咽了一聲,氣憤地把他的手拍開。


    “這根舌頭確實不太靈活。”歐以屾沉吟著,走了神想岔到別的地方去了,大概以後也不會是接吻高手。


    甘棠憤憤地咬牙道:“你是不是有病!又發什麽瘋。”她看到歐以屾修長手指上掛著的口涎,羞得捂起臉來,這也太色情了,真可惡,憑什麽就她被羞得麵紅耳赤。


    歐以屾兩根指頭搓了搓,為上頭黏膩的觸感皺起了眉,反手在甘棠的衣服上擦了擦。


    甘棠震驚地看著歐以屾的一舉一動,重重地哼了一聲。


    “哼什麽,你自己的口水不得自己弄幹淨?”歐以屾大言不慚道,和幼稚小學雞差不多。


    “沒品的家夥。”甘棠咬牙切齒地嘀咕道,“以後你就等著單身一輩子吧,心都瞎了的人才會看上你。”


    歐以屾笑眯眯地捏著甘棠的兩腮,把她捏成了金魚嘴,笑道:“小乖,受人歡迎要麽就是這個人富有人格魅力,要麽就是他有錢有勢,這兩樣我大概都不缺。”


    甘棠鬱悶地眯起眼睛,模糊地罵道:“臭不要臉你。”她掙紮著把歐以屾的手掰開,終於能正常說話了,“你不看看你現在有啥,咱倆都是落難的難民,一窮二白的難民,你清醒一點。”


    歐以屾攬過甘棠的脖子,湊到她耳邊說道:“小乖,你看看這群人,他們很友善很和睦對不對?但是這樣的群體也依舊有等級劃分,有階層,隻要有這個在就會產生權力,而我未必不能在裏頭占一個位子,即便這個位子不在上位圈,也足夠吸引人了。”


    甘棠問道:“你總是這麽自信的嗎?”


    歐以屾笑著反問道:“不然呢?不自信能給我帶來什麽好處呢?”


    “脆弱的...帥氣?”甘棠遲疑道。


    “我要那東西有什麽用?我又不是靠臉吃飯的小白臉。”歐以屾繼續捏了捏甘棠的臉頰,“小乖,你以後可別被色相迷昏了頭,能靠著那種脆弱的美麗誘惑人的人,內核也大多是軟弱的。”


    “少像爸爸一樣管我!”甘棠油鹽不進。


    歐以屾嗬笑著,無奈地搖了搖頭,用無可救藥的語氣說道:“真是頭強驢,不識好人心的家夥。”


    甘棠衝他做了個鬼臉,沒發出一點聲音,在歐以屾麵前顯得尤其沒意義。


    “小乖,”歐以屾輕輕喚了她一聲,用引誘人的語氣說道:“或許我們可以打個賭,如果我沒能在這個團體裏謀得一個不錯的位子,我答應你一個要求,可以是一個無法無天的要求。反之,你就答應我一個要求,放心這個要求我不會提得太過分的。”


    “我才不和你賭呢。”甘棠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這世上隻有兩樣東西她絕對不沾,一個是賭,一個是毒。


    “怎麽沒信心?”歐以屾繼續引誘道:“我們的勝算是一樣的,我也不一定能成功,不試試嗎?獎勵豐厚哦。”


    “不要。”甘棠依舊果斷地拒絕,“就算勝算一樣,也還是一半一半,我才不要為了對我來說也沒多大好處的事冒險,我怎麽知道你所指的不過分是到什麽程度。萬一隻是你覺得不過分,而我覺得過分呢,反正不賭。”


    不喜歡冒險的性格,看來是個風險厭惡的保守派。歐以屾心想,那她應該對於性關係也相對守舊,不是飲食男女,而是追求契約關係的乖乖女。


    這樣的女孩子不是他該靠近的,太近了,意亂情迷了,對她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而他多少也得講點道德。


    歐以屾鬆開了甘棠,退後了一步,和她拉開了一個小臂的距離。


    甘棠不明白歐以屾突然這是怎麽了,剛剛還和自己有說有笑有玩有鬧,氣氛卻在一瞬間冷了下來,仿佛是燒得滾燙的鐵水掉進了液氮裏。


    她歪著頭看他,歐以屾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外表看起來沒什麽不一樣,但她就是直覺暗裏有什麽東西變了。


    怎麽,這是來大姨夫了?還是吃錯藥了?


    “你怎麽突然怪怪的。”甘棠如實說出心裏的想法。


    “哪裏怪?”歐以屾反問道。


    “說不上來。”甘棠抓耳撓腮一番,直言:“這是一種感覺,感覺變了。”


    歐以屾笑她:“還感覺,你以後可以改行當神婆了,神神叨叨的。”


    甘棠鬱悶地思索著,按照之前她和歐以屾的相處模式,她總覺得現在缺了點啥,隻是這缺的到底是什麽呢?


    歐以屾側耳動了動,對甘棠說道:“好了,神遊了,有人過來了。”


    甘棠聽著歐以屾的話抬頭看去,是之前那個小個子,他領著一位三隻眼睛的漂亮姑娘走了過來,他張了張嘴,用一種奇怪的語調喊出了歐以屾的名字。


    什麽?這也是個語言小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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