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都是我的錯,我該想到的,我早該有準備的。”


    “阿羅,別這樣,沒人會想到演唱會上會發生這樣的事,姐姐隻是運氣太壞的成了第一個撞槍口上的人。”


    “不,都是我疏忽大意了,她以前的演唱會所有環節都是要經我手過一遍的,這次我太忙了,我以為隻一次不會有事的。”


    “阿羅,別自責了,誰都有顧不上的時候。”


    “......”


    “......”


    “謝謝,要不是你,我不敢想現在會是什麽情況。”


    “我就是順手的事,要謝你得謝阿珺,是她說自己心緒不寧,催命鬼一樣非得讓我過去看著。好在及時,醫生說了,大腿被踩了一腳,背部有幾處淤青,頭被撞了一下,不過都不太嚴重,休息幾天就行了。”


    “不管怎麽說,斐然,我一定得謝你,等我姐康複後,我們約個時間,我們姐弟倆一定得當麵謝你。”


    “你這麽客氣做什麽。不過你要謝,倒是有件事...”


    “......”


    “我可不能走,我得在這裏等到甘小姐醒來才行,不然區樂珺會殺了我的。”


    “......”


    “......”


    “哥,你怎麽來了?”


    “人是你救的?”


    “我就是個趕巧的,或許我和甘小姐有緣,這事都叫我碰上了。”


    “嗯....你還不回去?”


    “我等甘小姐醒來再走,也讓我享受下當人救命恩人的待遇。”


    “......”


    “這裏不比首都,你收斂點。”


    “哥,我很乖的。”


    “是嗎?樓下病房裏那個不是你們鬧出的事?”


    “哥,你冤枉我,那群小明星平日就是見到個土大款都興奮的像隻哈巴狗,好不容易遇到我們這樣的,那就是豁出去了。我可沒強迫他們,他們自己硬上的,我都說了,不行就算了,我挺冤的。”


    “哦?是嗎。”


    “...哈哈哈哈,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些事,既然這裏有哥你在,我就先走了,哈哈哈哈。”


    ......


    甘棠在半夢半醒間迷迷糊糊地聽到屋裏來了又走了一些人,聽到了熟悉的交談。


    她想著自己要記下來回頭問問,但這就像做夢,等到她睜眼醒來時,便什麽也不記得了。


    剛剛誰過來了?說了什麽來著?甘棠睜著眼睛看著吊頂,心想,難道她上輩子是金魚嗎?


    “你醒了?”


    甘棠一怔,掙紮著就要坐起來。歐以屾上前扶住了她,幫她在腰後墊了一個枕頭。


    “你...”甘棠看著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比之前兩人重逢更讓她無所適從,她和他原來有著那樣的淵源,難怪他對她有諸多特殊,平複的心湖因為這段被掩埋的記憶重見天日而再起波瀾。


    “感覺怎麽樣?”歐以屾摸了摸她的頭,問道:“有哪裏不舒服嗎?”


    歐以屾見她怔忪,傻呆呆地看著自己,心想她兩個小時之前還在體育館開演唱會,這會應該是渴了,便又問道:“渴嗎?我去給你倒杯水。”


    歐以屾轉身要去給甘棠倒水,卻被甘棠拉住了手腕。


    甘棠眼角向下耷拉著,聲音輕輕的顫著,“那個孩子是欽若嗎?”


    歐以屾隻詫異了一秒便明白了甘棠的意思,他似乎並不驚訝甘棠會說這話。


    歐以屾回握住甘棠拉著自己的手,順勢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雙手握著她的手,垂著眼睛拍了拍,半晌後才深吸了一口氣,抬眸,淡淡道:“欽若是我領養的孩子,我們...”


    歐以屾的聲線有些不穩,他頓了頓,複又恢複了淡淡的語氣,“我們的小玫瑰沒能長大。”


    小玫瑰先天不足,從未知星球回帝國主星的路上幾度沒了呼吸,隨艦醫生分了三班,24小時輪班照料才讓她活著回到了首都。


    那個孩子在保溫箱裏待了三個月,歐以屾就守了她三個月。他的心隨著她狀況的時好時壞而起落。


    她是甘棠唯一留給他的念想,他迫切想要留住她。


    可世上沒有神明,而奇跡也總是缺席,三個月,93天,2213小時,他的小玫瑰還是枯萎了。


    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來的意料之外,但卻是他滿懷期待渴求其降生的孩子。26歲的歐以屾還有著年輕人對於“擁有”的執念,所愛的得而複失無疑是對他最沉痛的打擊。


    也是在那個時候,馬汐抱著不滿一歲的嬰兒來到了他的跟前,半是威脅半是懇求地希望他可以給這個孩子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同卵雙胞胎擁有相同的dna,他無疑會被認定為這個孩子生物學上的父親。


    或許馬汐以為自己拿捏了歐以屾,但隻有他自己知道,當他見到那個孩子時,閉著眼睛的她和他的小玫瑰長得是那般相似,她來得這般巧,他便就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他給那個孩子取名欽若,希望她能成為順從他心意的孩子,在未來能夠成為拴住歐影翳的繩索。


    “欽若和我們的小玫瑰很像,所以我收養了她。”歐以屾雲淡風輕道:“也算是紀念小家夥的一種方式吧。”


    甘棠不可置信地看著歐以屾,原來她的孩子已經離開九年了,真是荒唐可笑,她作為生下她的人,竟然現在才知道。


    可奇怪的是她並沒有感覺到心痛,她對於那個孩子的感情仿佛上個世紀般不真切,既熟悉又陌生,聽到孩子的死訊後,她難以接受卻不痛苦,隻是突然覺得心裏空掉了一塊,她不知道那個地方是不是一直是空蕩蕩的,但現在確實空的讓人無法忽視。


    甘棠還沒能從接二連三的事實中反應過來,整個人仿佛大腦過載一般呆愣,忽而她腦中靈光一閃,問道:“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歐以屾想也沒想道:“大概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隱隱有感覺了。”


    “第一次?”甘棠回想了她們的初相遇,問道:“阿容的生日會?”


    “不是,更早。”歐以屾淡淡道:“你的畢業匯演,我偶然間看到了宣傳海報,你和我想象中有六七分相似,看到那張海報後,我突然有些想你了,就去了你的畢業演唱會,結果發現你不僅長得像,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甘棠了然:“所以你查了我的過去,知道了我就是宜愛。”


    “是也不是。”歐以屾露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遺憾道:“我否決了我的感覺,未知荒星因吞噬者而消失,星球上所有的生命都湮滅於那場星球爆炸中,我實在想不到有任何可能性讓你從那裏死裏逃生。不過我還是讓伊萬去查了你的過去,不得不說,你父親把你保護的很好。”


    “我爸爸?”甘棠疑惑地看著歐以屾。


    歐以屾緩緩道來:“事實上,蟲族入侵沒有任何生還,爆射的範圍超出了最初的計算,隻有一個逃生艙幸運地掉進了時空裂縫,在失落的時空中靜止了,其餘的人全都在那場爆射中遇難了。”


    從結果上看,這場阻止蟲族入侵無疑是一場徹底的失敗,但這裏麵牽扯了馮·貝克斯新航線的重大技術失誤,又扯出軍部內部幾派之間的相互掣肘導致延誤了最佳支援時間,最後反倒破格讓才越級晉升為中將的歐以屾又向上升了一級。


    這是一種補償,更是一種喪事喜辦,通過大肆宣傳他的英雄事跡,用盛大的讚頌掩蓋掉所有人的肮髒。


    “最後那隻逃生艙是在我回到首都後的一年出現的,裂口在m3附近打開,那隻逃生艙在附近星域漂流了幾個月,進入m3的星域後被巡邏艦發現,帶了回去。”歐以屾繼續說道,“艙裏的五人受到了爆射不同程度的輻射傷害,即便逃生艙的應急模式啟動,仍然無濟於事。艙門再次被開啟的時候,隻有一個人還沒死,但也不過是在等待死亡的鐮刀。”


    甘棠皺著眉頭聽完了歐以屾的講述,遲疑道:“所以,爸爸是不是讓我頂替了還沒死的那個人?”


    印象中她在療養院醒來後,病房外總是很吵鬧,似乎有很多人想見她,當時甘羅告訴她門口的隻是醫鬧,不是來找她的,再往後她開始複健,要經常往返於康複室和病房之間,這些吵鬧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如果她真的頂替了那個人,那麽確實是媒體想要爭相采訪的“大難不死的女孩”。


    “是的,你父親把你藏得很好。伊萬查到的也隻是你是唯一的幸存者。”歐以屾笑了笑,“這怪不到伊萬頭上,是我當時的漫不經心錯過了好多年的光景。”


    或許這也不是歐以屾的錯,甘棠以幸存者身份出現時,身體已經通過無數個大大小小的手術完全修複了,她被蟲液灼傷的臉也重新光潔無瑕,但是和原先比有了細微的變化。


    甘棠接著問道:“那你之後又是怎麽確定的?你又去查了一次嗎?”


    “畢竟你身上有太多相似了,起初我隻以為你是費蘭度精心設下的美人計,但你身上還有一些不應該被費蘭度知道的關於‘宜愛’的事。”歐以屾伸出手,摸了摸甘棠的耳後,“這裏原本有一顆很小的痣,當時我看不見,所以觸感很靈敏,很小的凸起我都能摸出來,而你的耳後,同樣的地方有一個疤。”


    接著歐以屾又將手往下移,落到了她的腺體上,繼續說道:“還有你的腺體壞死了,在荒星最後的時候,我突然無法通過標記感知你的存在,當時我以為你死了,所以我感覺不到你了。後來,我開始懷疑你就是與我在荒星流浪的那個人時,我突然意識到,腺體壞死也是消除標記的一種可能。”


    讓歐以屾決定再查一次的關鍵,是甘棠第一次煮的麵,那個味道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太多的巧合讓歐以屾不得不重視起來,如果甘棠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這對歐以屾而言,將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這意味著,他與“宜愛”的過去被費蘭度挖出來了。


    這一次他不僅派了伊萬,還讓羅傑斯也一起去了m3,交待他倆要把關於甘棠的事,無論大小全部調查一遍,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精心布下的局能騙過所有謹慎的人,而有的放矢的追根究底則是破局的不二之法,隻要咬死了不計成本地往深了查,真相總能水落石出——甘棠就是他的小乖。


    “原來你這麽早就知道了,”甘棠小聲道,“你應該早告訴我的,這樣...”


    她說著說著便沒了聲音,她的這樣沒有了下文,她在想,如果她早知道了,結局會怎麽樣呢?因為她和歐以屾的這段經曆,她們曾有過一個孩子,摻雜著甜蜜和痛苦的感情無疑讓她們的關係變得更複雜了。


    她或許會因此繼續留在歐以屾身邊,但這似乎會讓她更痛苦,不僅是黃金鳥籠中的金絲雀,更是個失去了唯一孩子的金絲雀。


    甘棠不知道這究竟算不算是一種幸運,這些糾結的苦痛都因為她的失憶不曾真正傷害到她,她沒有痛徹心扉地經曆過分別,一次也無。


    不過她又覺得造化弄人,既然都忘記了,為什麽又偏偏在這個時候想了起來,她現在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歐以屾了,這個人曾是她的初戀,像丈夫一樣的人,她們在一起生活了快三年,像夫妻一樣朝夕親密。


    她想,這輩子應該再不會有哪個人、哪段感情會像她和他在一起時一樣的刻骨銘心,這就像雕塑上深深刻下的一筆,注定塑造出了她現在的樣子。


    如果能蒙在鼓裏一輩子,未嚐不是一件幸福呢?


    歐以屾安靜地凝視著甘棠出神的臉,這一次他可以不再有任何顧忌和隱藏地看著她。


    等甘棠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見歐以屾正在注視著她,不禁臉上一紅,下意識移開了對視的眼睛,問道:“我們在荒星生活了九個月多,可我沒聽說中將失蹤的新聞。”


    歐以屾淡淡道:“我總是有些備選方案的。要活著的是歐以屾,而並不一定是我。”


    甘棠訝異地看向他,兩人的眼神又一次撞到了一起,甘棠再一次移開了視線。


    “小乖。”歐以屾站了起來,傾身向前,一手蓋在她的發頂上,“你不用這麽...”


    這時病房的門猛地一下被人打開,發出了不小的動靜,有人火急火燎地走了進來。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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