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秋……”


    薑落落覺察到杜言秋神色不對,輕喚了一聲。


    杜言秋側過臉。


    油燈的光照落在他的臉上,半邊明,半邊暗。


    薑落落能感歎一句薑盈盈可憐,他卻無法在將心底的悲哀說出口。


    “言秋,楊雄還向你透露什麽?”


    薑落落聊起新的話題。


    杜言秋很快調整好心神,把楊雄與他說的話簡要複述一遍。


    “程老知州被人害了,所以令楊諄那邊陷於恐懼?楊雄想借你的手查到程知州下落,排除隱患?”


    薑落落的腦中浮現出一張黑色的大網,罩在頭頂上空。


    “他沒明說。”杜言秋道,“真相難測,也許還是金蟬脫殼。不過楊雄在意程展平的生死倒是真的。”


    “胡知州曾做程知州的書童,有這份主從情誼在,想必知道一些內情。不過……若如此,想從胡知州口中知道什麽,並不容易。”薑落落想了想,“楊雄沒說除懷疑福威鏢局插手之外,如今鍾寮場還可能受何人掌控?”


    “他說懷疑過胡知州,但是暗中追查了一段時間,並未發現胡知州與鍾寮場勾結,也不確定是否驚動到對方而有所防備。除此,也想不到還會有誰。”


    這是楊雄最後給出的答案。


    “他是想說自己可能已得罪胡知州,所以暗中針對他的也可能是胡知州?”


    “他還承認自己想在汀州好生活著,有些事不便明目張膽去做。即使十分懷疑福威鏢局與鍾寮場來往密切,也不敢違背他叔父的話,從中插手,細探究竟。”


    “他這話可當不得真。”薑落落輕笑,“賀永就是鏢師,不論他究竟與誰合謀,究竟是何目的,我們通過閆虎與李子義,讓楊雄相信有人想針對他,而楊雄對此也深信不疑,且單獨指出鏢局與鍾寮場有關,說明他心中有底,與鏢局之間早生矛盾,想著利用我們幫他對付鏢局,把我們當做他們互搏的工具。這麽一想,我甚至懷疑——”


    薑落落頓了頓,看著杜言秋。


    “繼續說。”


    薑落落早已徹底清醒的眼睛忽眨一下,“楊家的人怎麽可能完全丟棄鍾寮場這塊肥肉?說不定鍾寮場還有他楊雄的份,為了搶肉吃,雙方相互撕扯。他若未做心虛之事,又怎會養那麽多暗手,小心謹慎地守著他家。”


    “嗯,楊雄還不知阿赫打探他家的事,大概誤以為是他想防著的人尋上門。之前問他借人,他也隻說那些‘江湖好漢’是幫他家行商押送貨物用的。自己養一批人比雇傭鏢師方便。”


    杜言秋單手抵在下顎,“福威鏢局問題不小,處理了他們也不冤。有楊雄暗中相助,先設法將其拿下。等楊雄嚐到甜頭,勾起他更大的貪念,同時必然會再多吐露點兒東西。”


    關於十三年前的命案,他們仍不知該從何處著手。


    但是從馮青堯的遺書,薑盈盈的鞋子隨著鄧知縣遇害而出現,以及得知兩書吏打架等事情上,他們知道,從清理上杭的這些烏煙瘴氣下手是沒錯的。


    所有的事都纏繞在一起,那便一步步地走,一層層地去撥開!


    ……


    翌日。


    薑落落一覺醒來,就聽得院中來了人。


    是劉明郎夫婦帶著蒲娘登門致謝。


    薑落落剛打開屋門,劉蒲娘便滿懷歉意地迎了上來,“落落,聽伯母說你昨夜睡得很晚,是我們把你吵醒了。”


    “沒有,時候都不早了,是我自己睡醒的。”


    薑落落說著,看了眼羅明月。


    羅明月在瞪她。


    她夜裏偷偷溜出門,她娘知道。


    薑落落彎眉一笑,“蒲娘姐姐,可是有什麽好事?”


    “今早周家來人,送了五十兩銀票,還說他家相公弄明此事後,已連夜派人去長汀請大夫為路郎療傷。他們說周相公不知隻是自己隨便猜疑的幾句話被下人聽去當了真,未等事情弄明便來我家質問,手段太過粗魯,事後又未妥善安撫,給我家造成傷害很是過意不去,會盡心賠付我家一切損失。”


    劉蒲娘緊握住薑落落的雙手,“他們不曾提及楊二公子一個字,可我們知道,這是你去尋楊二公子的結果。落落,沒想到你真替我們辦到了,落落,謝謝你!謝謝你!”


    身後的劉明郎夫婦也跟著連聲道謝。


    沒想到楊雄做事這麽快,還真是個利落人,想必也是為了盡快將處理斷指一事擺在明麵上。


    “噓——”


    薑落落將手從劉蒲娘炙熱的掌心抽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用謝。楊雄答應出麵解決此事,也保證不讓任何人再為難你們。至於楊雄如何說服周元,那是他們的家事,跟咱們無關。以後也不要與人提我做過什麽。”


    “明白,明白。”


    劉蒲娘眼中閃爍著感激的淚光,聲音略帶顫抖,真誠地說,“你的這份大恩,姐姐記下了。從今往後,你就當我是你的親姐姐,想讓我做什麽,盡管開口。我雖做不出什麽大事來回報這份恩情,但會盡我所能,做一點算一點。”


    “薑二哥,二嫂,你們薑家有什麽事也盡管開口。”


    劉明郎夫婦也再次跟著一同表態。


    薑落落看向早已升起的太陽,“若是周家連夜去長汀請大夫,那快馬加鞭的話差不多也該把人請來了。”


    ……


    將劉蒲娘等人送走後,薑落落梳洗一番,吃完朝食,騎上羅星河的棗紅大馬出了門。


    不一會兒來到蒲娘家。


    長汀的大夫果然已經到了,正在查看李雲路的傷勢。


    薑落落抱著學習之心站在旁側看著那大夫如何嫻熟的張羅。


    “你這傷情落在老夫手中不算什麽。”那大夫很有信心,“當年一鳴書院的一個學子,整條腿骨都斷成好幾節,不是也被老夫醫好?除了雨雪天會有些不適,平常與普通人無異。你這比他輕多了,何況老夫又多了十幾年經驗,醫你這傷更不在話下。隻要聽老夫的話,好生休養個一年半載,定能痊愈,恢複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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