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是一部情感熱片,一大批影迷翹首以盼,今晚終於在兮和市電影院上映了。


    錢梅朵的觀影計劃提前了,她開心地挽著方子程的胳膊,擁擠在熱鬧入場的人流中。


    上次的幽會,因一條寵物狗,苟局長臨陣收“槍”而去,錢梅朵心生挫敗的同時,一股莫名的惡心騰起,牽扯出纏繞不清的鄙視和痛恨。至於是對他的?還是對自己的?錢梅朵不願也不敢去想。他竟然很快又約她了。哼!她可不像他,是那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貨色。為了一張沒有背書的權利支票,而成為被色貓玩弄於掌心的耗子。


    錢梅朵要先晾一晾那姓苟的,等看完這場電影以後再說。


    隨著影片故事情節的推進,錢梅朵想象著苟局長等她不到而欲火中燒的樣子,不由“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方子程剝開一塊巧克力,送進她的嘴裏,也跟著笑了。


    夾在電影散場的人流中,錢梅朵的意識有過一霎那的飄忽,她將苟局長的約會拋在腦後,和方子程在街頭吃過宵夜,優哉遊哉地行進在回家的路上。


    一個帶著香甜氣味的飽嗝兒衝出錢梅朵的喉嚨,一股喧囂的躁動驀地蔓延開去,叫罵聲、叫好聲、哭喊聲,一聲繞過一聲,扭纏在一起,牢牢吸引住她的視線,拽著她的雙腳,改變了方向。


    “給我打!狠狠地打!好好懲治一下這個不要臉的騷貨、爛貨、狐狸精。”


    一個豐腴的中年女人肩背皮包,雙臂環抱在胸前,她高冷的命令中充滿仇恨和蔑視。兩道尖利的目光在霓虹燈的映射下,顯出幾分詭異,幾分遊離。一張圓圓的臉上,雪白而厚實的脂粉顫顫的,雙頰兩側趴伏著的幾條暗黃色皺紋的溝壑,抖抖的,細長而破碎。


    一個年輕女子蜷曲著半裸的身體,球一樣,被拳打著,腳踢著,哀嚎著在地上滾來滾去。


    “剪掉她的頭發,塞進她那個騷逼爛臭的浪尻子裏,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再勾引我姐夫了?”


    一個敦實潑辣的圍毆者激憤地說著,反身從中年女人精致的皮包裏掏出一把閃亮的剪刀,馬上有人薅起年輕女子的一大把頭發,有人動手去扒她的褲子。


    地上球一樣的年輕女子蜷曲的更緊實了,她淒厲地哭著求救,圍觀的人皆冷眼相向,有人還拍起了巴掌,不等苟局長的名字完整的從她嘴裏喊出來,她的嘴巴已經被一隻臭襪子給堵住了,堵的結結實實。


    一個男人的影子遊走在人縫中,衣冠楚楚,搖擺而去。


    錢梅朵眼尖,一下捕捉到了那個影子的主人,正是今晚約會她的苟局長。她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臉色瞬間變的煞白,手心裏沁出一汪冷汗。


    “梅朵,你怎麽了?”


    “沒什麽!這麽晚了,貝貝見不到我們該著急了,我們趕快回家吧。”


    第二天,錢梅朵在單位收到一封掛號信,是方子圓寄來的。她疑惑地拆開信封,裏麵除了兩頁信紙,還裝著一個信封。是一個普通的牛皮紙信封,封口處糊的很仔細,也很結實。


    讀完方子圓措辭委婉親切的來信,錢梅朵遲疑了一下,小心地拆開那個牛皮紙信封,裏麵竟是一封遺書,是方子程幾年前為了她而自殺前寫下的遺書。


    錢梅朵讀著方子程的遺書,一遍又一遍,她不由的悔恨交加,眼前再次浮現出苟局長的夫人帶人捉奸,在街頭痛打並羞辱小三的那一幕。她的身體劇烈地哆嗦了一下,差一點從椅子上跌落。


    那晚,如果方子程不請她看電影……


    錢梅朵緊張地捂住眼睛,不敢再想下去。


    一個遙遠的聲音飄過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方子玉抱著望舒,站在護城河邊的一棵老柳樹下。旁逸斜出的一條枝幹上趴著一隻蟬,正鼓凸著兩隻眼睛,“知了知了”地叫個不停。


    淺而渾濁的河水扯起生鏽的水草,懶懶地流淌著。


    方子玉聽著,看著,不覺又發起呆來。


    望舒盯著媽媽的臉看了一會兒,忽然伸出一隻小手,抓住她腦後的馬尾辮,探身指著不遠處,嘴裏發出歡快地咿呀聲。


    方子玉的頭皮被抓疼了,才緩過神來,順著望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遠處斷裂的城牆下開滿了野菊花,紫色的,紅色的,粉色的,白色的,黃色的……開的繽紛典雅。


    那些花從心底喚醒了方子玉的微笑,她立刻揚起嘴角,在望舒的小臉上親了一口,抬起腳向斑駁的城牆走去。


    季月朋所在的工廠瀕臨破產倒閉的境遇已既成事實。


    季母的心像被上百隻貓爪子抓撓著似的。兒子不用愁,他還可以重新回原單位上班。但是她的大女兒呢?還有她的娘家侄兒呢?他倆除了回家,還能去哪兒?難道好不容易到手的鐵飯碗真的會丟了?而且還丟的這麽快?那幾萬元錢豈不是白白的打了水漂!那可是幾萬元錢呀!不是幾千!更不是幾百!難道真的讓遠親近鄰的那一幫人稱了心如了願嗎?他們哪個不是生著一張烏鴉嘴,壞溜溜地瞅著她的腳後跟,一心要看她的笑話呢!這可怎麽辦呀?


    疑問與不甘交織在一起,麻團似的窩在季母心裏,勾起她的一股股邪火。背地裏,她幾次三番,將冷言惡語甩給方子玉,常將“男擔兒女,女擔財”之類的自覺有文化又不失態的話掛在嘴邊。


    套用一句俗語,季母的筐裏從來是沒有一顆爛杏的,她的兒女自然個個都是最好的。兒子工作不順,那是兒媳的錯;女兒不生孩子,那是女婿的命。


    方子玉怕季月朋夾在她們婆媳中間犯難,更不願看到季月朋在季母麵前失去自我的樣子,總是盡量躲著季母,盡量不單獨與她打照麵。然而,專門衝著她來的,又哪裏能躲的掉?當奶奶的打著看孫子的旗號,兒媳能攔著她,不讓她進門嗎?


    季母敗壞起人來,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季月朋的二大娘是多有嘴眼的一個人呢?一向也要懼她三五分的。


    比如打人或殺人吧,用手,那是下策;用嘴,才是上策。頂級的打手,即使將人的五髒六腑都打爛了,外皮上也不會看出一點傷的。


    不了解季母的人,常會被她的表象給迷惑了,以為她是個麵慈心善的。然而,她卻是個心內藏刀的。一旦觸動了她的利益或是冒犯了她,方能領教她的厲害,她的一張舌頭是可活人,更可殺人的。


    方子玉努力不懈調整出的好心情,很快被季母不打招呼的來來去去,彈撥的起起落落,切割的七零八碎。


    剛才站在河邊的一個瞬間,方子玉看著水中自己的影子,好想跳下去,好好擁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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