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下去了,縣醫院的業務要抓緊做,年前一定要做進去。明天!就是明天!我要再次去汪主任的辦公室,跟他好好談一談。這個阿諛媚上的‘汪汪’一朝手握實權,竟然搖身變作了一隻好色的老狐狸,我該如何讓他放棄非分之想,還能將業務順利地做進去呢?”


    方子圓這樣想著,砧板上的肉已經被她被剁成了肉泥。


    汪主任在吃完大鵝後的第三天,便探明方子圓不但已經離婚,還迫切的需要賺錢還債,不免暗自得意。方子圓這隻驕傲的白天鵝,他是吃定了。然而,他暗示了幾次,方子圓都故意裝作不明白。好!那你就慢慢想吧,看誰更著急。


    涵墨的生日像方子圓希望的那樣,過的很熱鬧,很開心。


    回到家,涵墨主動與方子圓講了吳小剛的事。


    “你為什麽不願和吳小剛成為朋友?”


    “因為他不好好學習,總是喜歡欺負和捉弄女同學。最重要的一點是,最近他還經常和校外的不良少年交往,他們中有人的口袋裏是揣著刀子的。”


    “吳小剛的爸爸媽媽知道他結交不良少年的事情嗎?”


    “吳小剛的爸爸媽媽最近也離婚了,誰都不要他,他隻好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他的奶奶年紀大了,除了管他的吃喝,其它的好像什麽也管不了。”


    “這孩子也真夠可憐的,你和班裏的同學能不能一起幫幫他?”


    “肖老師都拿他沒辦法,前幾天還差點被他給氣哭了。媽媽,您知道吳小剛說要和我做朋友時,我想到了誰嗎?”


    “你想到了誰?”


    “我奶奶的大伯。”


    “你怎麽會想到他?這事與他有什麽關係?”


    “您聽我慢慢說呀。奶奶的這個大伯和奶奶的爸爸是同一個老爺爺的重孫子。有一年的冬天,天還很黑,奶奶的大伯就背起糞簍,出門拾糞。他走出村子很遠很遠,天還沒亮。他繼續往前走,也不看前麵的路,隻管低頭嗅著動物糞便發出的氣息。忽然,他感到後背上的寒毛一根根豎起,心想不好,忙抬起頭。朦朧中,隻見不遠處有團黑乎乎的東西,攔擋在路中間,似蹲似坐,雙眼發出幽幽的光。奶奶的大伯猜想那可能一條狗,也可能是一條狼,不免有些害怕。然而,這種情況下,是既不能後退,也不能前進的。他隻好站在原地不動,盼著天能快點亮起來,或者也有一個和他一樣早起拾糞的人路過。等了好久,不但沒有人來,還起了大霧,又濕又冷,他被凍的不行,心想那也許是條狼吧。如果是狼,聽到鐵器敲擊發出的聲音,會因害怕而逃走。於是,他壯著膽子,小心地彎下腰,正好摸到一塊石頭,忙拿起來,用力打在糞叉上,隨著“當”的一聲脆響,那黑乎乎的一團不但沒被嚇跑,反而猛地向他撲過去。原來那不是狼,而是狗。奶奶的大伯拚命揮動著糞叉,也沒能抵擋住那條狗的進攻,小腿被它狠狠咬了一口,鮮血直流。他忍著劇痛,最後還是將那條狗打跑了。然而,誰也沒想到那會是一條瘋狗。不久,奶奶的大伯病了,他一看見人,也會像狗一樣,張開嘴就咬。醫生說他得了狂犬病,沒藥可救,隻能回家等死。於是,家裏的人隻好將他關進一間小屋裏,將門封死,從一個小窗子裏給他送吃的。他渴了,卻不能喝水,隻要一低頭,水裏全是狗的影子。他的雙手常常瘋狂地摳著土牆,刨著土牆,十個手指很快變的血肉模糊,牆上布滿了他的血手印。幾天後,他清醒過來,不斷央求家裏的人,早晚都是死,不要再讓他活受罪了,趕緊將他捆起來,埋了。誰能忍心將他活埋了?他隻好以頭撞牆,撞的頭破血流。直到奄奄一息時,還在不住地央求,家人也隻能依了他。”


    “真慘!”


    “奶奶告訴我,一個人要是學壞了,和一條狗瘋了差不到哪裏去,千萬不要靠近他,一不小心會被他傷害的。所以,我是不會去幫助吳小剛,更不會和他做朋友的。”


    “奶奶說的對,你做的也對。這吳小剛的爸爸媽媽也太狠心,太不負責任了。”


    “不過,吳小剛的爸爸倒是很舍得給他花錢。”


    “這麽小的孩子,他最需要的不是錢,而是關心和愛。今天這件事,你做的很好,以後離吳小剛遠一點,但不要歧視他。記的提醒望舒一下,以後也不要接近他。”


    “我知道了。”


    幾年以後,初一的上學期,吳小剛居然在課間休息的十分鍾,在教室裏,失手殺死了一個同學,他倆平時在一起玩的很好。


    因還未成年,吳小剛被送進了少管所。


    夜深了,方子圓還沒有睡意。


    梅絡英和方子玉幫她進貨墊資的錢早已經送來,都在銀行卡裏躺的有些不耐煩了。可是不缺錢的汪主任除了吃大鵝,喝啤酒,抽好煙,貪美色,竟然沒有別的愛好。


    方子圓站起身,凝望著牆上掛的一幅畫,那是黎教授臨摹的梵高名畫《向日葵》。在無邊靜寂的夜裏,畫中升騰起越發明亮的動感,激情在迸發,生命的美在不斷地旋轉,不停地上升……


    梵高的一段話在方子圓的腦海裏漂浮:我變的越醜、越老、越病態、越窮,就越想用安排巧妙、生動明豔的色彩來報複這一切。


    不一會兒,梵高的另一段話又響在方子圓的耳邊:我對結婚生子的渴望已經消退了。有時候,我會為這種心態而感到悲涼。我才三十五歲,本該有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梵高過於短暫的一生窮困潦倒,他幾乎要整天呆在室外作畫,忍受著蚊蟲的叮咬,僅靠一點點麵包和牛奶果腹。買不起帆布,就在抹布上作畫,他對此並不抱怨或是憎恨,反而感到某種深沉的快樂。風時常來添亂,不斷搖晃著筆下的畫布,曳動了那些來自廢墟和荒野中的靈感,被他一氣抒發,揮灑成一幅幅詩意的熾熱流淌。


    為藝術燃燒了自我的梵高,三十七歲那年,在一片麥田裏,絕望地開槍自殺。


    方子圓慢慢坐下去,思緒回到現實中。她不是藝術家,更不是天才。她是個三十歲出頭,背負了債務,又心懷理想的單親媽媽,既沒有報複的資本,也沒有心灰的權利,更沒有自殺的想法。隻有撐好一把大傘,為兒子,也為自己遮風擋雨的願望。她是絕不會讓暫時的無望困住現在,困住將來的。


    每一個能昂起頭活好的人,首先要學會低下頭去。


    幾天後,方子圓終於想出一個成敗在此一舉的策略,她欣然接受了汪主任的暗示。


    那天,方子圓陪涵墨吃過晚飯,梳洗打扮一番,獨自出門赴約。


    站在小城檔次最高的那家賓館門前,方子圓一連深呼吸了幾次,才緩慢地抬起腳,邁過一級級的台階,剛要推門進去,背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而焦急的聲音,她回過頭去。


    “子圓!”


    “梅!你怎麽來了?”


    “走!快走!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梅絡英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欣喜地一把抓住方子圓的胳膊,轉身就走。


    “你的頭上出汗了,大冷天的,小心著涼感冒了。”


    方子圓邊說邊解下脖子上圍的絲巾,裹在梅絡英的頭上。


    “你怎麽知道我會來這兒的?”


    “我去過你家,涵墨說你出門了,應該是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看出孩子很擔心你,就一路找過來了。”


    “這孩子小小的年紀,跟著我真是受苦了。”


    “這些都是暫時的。涵墨還一個人在家呢,我們回去細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衝破圍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璞玉芳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璞玉芳華並收藏衝破圍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