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鶩易感期很難度過,從成年分化時險些誤傷旁人就足以看出,雖然他所知道的都是明梟和他講的,他自己全然不記得當時具體的情況了,但是難受是實打實的。


    因為信息素等級頗高,而越高等級易感期越難挨,他和廖晨源結婚前,碰上易感期家裏隻能把他送去醫院關進alpha隔離間,那裏包裹著層層海綿,卻讓明鶩覺得寒冷。


    可或許就是如此,他越難受,越和自然反應對著幹,所以,當發現從小到大的竹馬廖晨源的信息素和自己匹配度很高的時候,明鶩第一反應是拒絕,渾身紮滿刺一樣炸開。


    明鶩不滿被安排,他是有思維的人,不是被信息素主導的畜生。明鶩一直看不上那些一有點信息素就失了智的家夥。


    可他還是中招了,兄長行動不便,他代為參加晚宴,這些人都知道,明家有兩個主導者,一個端坐輪椅,表麵溫柔手段狠厲,活生生的咬人動脈的狐狸,而另一位明鶩則是鋒芒畢露,絲毫不知收斂,是招惹過去就被狠咬一口的野狼。


    可就算如此,也有人動了歪心思,加了料的酒,誘導性的藥,明鶩最終也是失了智,他早晨清醒的時候,隻看見了腺體被自己咬的血跡斑斑的廖晨源。


    事實擺在眼前,自己以曾經最不齒的方式強製標記了廖晨源,最後雖然明梟讓他們公關說是兩人本就是竹馬,有著情意,也確定了婚約,可明鶩打心底還是怨恨上了。


    廖晨源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沒錯,可明鶩記得,當時剛成年,廖晨源腺體就有亂七八糟的咬痕,從那個時候起,明鶩就打心底看不上他,明鶩覺得成績好也抵不過底子爛。


    明鶩也是知道,自己和廖晨源的婚姻,其實不單單自己被拽著,廖晨源也是被威逼利誘,當年結婚時他家裏隻剩下omega父親,身體還不是很好,明鶩不知道明家許諾了什麽,但這場婚姻總歸是利益的交換。


    或許鬼魂沒有疲憊的概念,明鶩確實是睡不著,他一度發呆,看著被緊緊拉住的窗簾,並不透光,他飄了過去,穿過了牆體,看到了樹影之中夾著那紫色和橙色的太陽。


    明鶩心裏升起了悲傷,比自己看到自己墓碑的時候要難過,他好像沒辦法感受陽光和風了,每天不用為天氣好壞而憂心,因為不會受影響了。


    耳邊聽到一陣聲音,斷斷續續被壓進枕頭的聲音,明鶩縮回了房間,廖晨源似乎睡得不太安穩,現在不到早上六點,距離去上班還太早,更何況廖晨源已經辭職,冷靜期的時候都跑去了國外,那需要這麽早起床。


    此時,廖晨源整張臉都埋在枕頭裏,脖子後的疤痕就留在那裏,明鶩都有些擔心他會窒息身亡,他忍不住飄上前一點,這時就聽的清楚,廖晨源是在努力調整呼吸去抵抗疼痛,他早就醒了。


    廖晨源再次被疼醒,他有些麻木著習慣了,他把臉埋在枕頭裏,試圖用這種方式咬緊呼痛的聲音,讓聲音不要漏出去。這些日子,他都習慣了,閉著眼咬緊牙關。手術之前就已經了解清晰了,這樣的陣痛會伴隨他的後半生,但是當時的情況,如果不做手術,他可能後半輩子就癱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從被子裏慢慢撐起身子,又緩緩踏在地麵上,明鶩一眼發現,廖晨源睡覺時的背心,此時有些水痕,可能是疼的出了汗,明鶩的嘴抿成一條線,廖晨源從來沒說過自己的疼。


    廖晨源好像從來都是這樣,從不表達自己,永遠沉默著,嘴邊永遠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明鶩無聲咂了下唇,他到底怎麽和他就糾纏了這麽久呢,真是想想就覺得惱火,可是小脾氣下去了,自己也就習慣了這樣無波無瀾的生活。


    雖然廖晨源悶頭葫蘆一樣,但是平靜如水的生活,讓明鶩慢慢也習慣了,小時候對待感情是熱烈的震蕩的,當他逐漸沒了那麽大的心力的時候,發現這種生活也別有滋味,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去享受這樣的生活,明鶩總覺得自己好像忘卻了什麽事情,但是又想不起來,細細去想隻剩下破碎的玻璃和血色。


    明鶩實在是無聊,也不再去費腦筋,打了個哈欠,歪頭飄著看廖晨源自己煮粥,自己還活著的時候,九點上班,廖晨源也會做早飯,明梟原本說是讓一直在家的阿姨來照顧小兩口,可是剛結婚那會兒就被廖晨源拒絕了,明鶩沒少抱怨,但是後來習慣了廖晨源的手藝,倒也沒再有什麽反對。


    早飯廖晨源做的簡單,隻是好像分量有些多,明鶩看著呆愣了好一會兒的人無聲嘲笑著他,廖晨源怔了片刻,把多餘的粥放在鍋裏保溫。


    “嘿,午飯也糊弄上了。”明鶩小聲吐槽一句,他們倆工作時一般在公司食堂解決午餐,倒是也不知道廖晨源午餐會吃些什麽。


    明鶩看著慢條斯理喝完粥的人走回臥室脫了衣服,他咿呀一聲背身躲到了門外,心裏卻在想著廖晨源是要去做什麽。


    明鶩左思右想,自己的手續應該是在葬禮之前就辦完了,不過他也不清楚廖晨源還有什麽私事,畢竟原本就是散裝夫夫。


    不過事實證明,廖晨源是那種在家也會穿戴整齊的死板的家夥,明鶩小聲吐槽,卻還是不自覺飄了過去,廖晨源換好了衣服之後擺上了電腦,明鶩看到一堆平時看習慣的文件,不自覺就開始審閱起來,卻猛的拍了自己一下,罵自己一聲神經病,就跑去一邊飄著了。


    打破安靜的是廖晨源的手機鈴聲,廖晨源左手拿起電話,右手沒停敲下幾個字。


    “您好,我是廖晨源,請問您找誰?”


    “您好,請問廖晨源先生,您是明鶩先生的伴侶嗎?”


    廖晨源一愣看了看手機,顯示陌生號碼,一旁飄著發呆的明鶩也一愣,隨即飛過來湊近了。


    “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是這樣,明鶩先生半年前在這裏預定設計的對戒我們已經製作完畢,隻是說好的時間明先生沒來取,留下的聯係方式也聯係不上,我們就打給留下的您的聯係方式了,請問什麽時候方便取呢?”


    廖晨源沉默了,他並不知道明鶩去做什麽戒指,他隻知道半年前林柯終於離了婚,他繃緊了唇,不敢相信明鶩會這麽迫不及待,他擺了擺頭,不讓自己那麽小心眼。


    “不好意思,我的……咳,明鶩先生在上周過世了,如果不能退的話,是還需要補交尾款之類的費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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