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她靜思己過一個月,她若能想明白改了這性子最好,若是不能……”江丞相頓了下,語氣微微發沉,“那我便派人將她送出府。”


    倚卿訝然。


    丞相夫人也是猛然抬眸,“老爺!她可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啊!”


    “沒說不要她。”江丞相知道自己被誤會了,擰著眉頭解釋了兩句,“隻是你我這般身份多得是人想要挑我們的錯處,玉棠這般衝動的性子又太容易被人利用,若讓她繼續留在府中,遲早會為我們招來禍端。”


    身居高位必須步步小心,江丞相也早就習慣了未雨綢繆,爭取把所有可能會對江家造成不利的因素扼殺在搖籃裏。


    對於自己的親生女兒他當然不會太狠,至少會把一切都安排好再把人送出去,保證她不會在吃穿用度的任何一個方麵有短缺。


    江夫人攥緊手帕,“這都隻是你的猜測而已,說不定以後玉棠就變好了。”


    “所以我給了她一個月的時間。”


    江夫人沒等一個月後見分曉,直接哀求,“老爺,她在外麵受了十多年的苦,這才剛剛被找回來,你能不能多給她一點時間,別對她這麽苛刻?”


    江丞相與她對視,直言,“你也覺得她改不了,對嗎?”


    這個“也”字就很靈性。


    顯然江丞相也不信一個月的時間就能讓江玉棠改好。


    也就是說,他表麵看著是給了機會,實際卻早就做好了一個月後將人送走的準備。


    那一個月是他作為一個父親的心軟,但為了整個家族考慮,他堅決不能將隱患留在身邊。


    江夫人不能理解他的想法,見求了沒用,便開始與江丞相爭吵。


    倚卿作為小輩也不敢吭聲。


    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留在裏麵也怪尷尬的,她便悄悄從退了出去,再讓下人轉告自己先行告辭之言。


    ……


    一個月後,江玉棠的性子果然沒有改變。


    江丞相說到做到,當即就派人要把她送走。


    江玉棠自是不肯,奈何江丞相心意已決,便直接叫人把她強綁了塞進馬車。


    倚卿有仇未報,又早知這個消息,自然不可能看著人走。


    就找人在半路假冒劫匪,嚇了江玉棠一番之後,再假意疏忽讓她逃走。


    江玉棠也沒讓她失望,為了留在京城,她沒蠢到直接回去相府,而是在城裏大肆宣揚自己能引百鳥朝拜,乃是天生鳳命的事。


    這消息之前一直被皇帝壓著,知道的人並不多,所以也一直沒鬧出什麽動靜。


    如今被她這麽一宣揚,就如平靜的湖麵被扔下一塊石子,漣漪四起。


    江玉棠想借助係統的指點選擇一個厲害的皇子定下婚事,讓自己的父親無法再將自己送走。


    可倚卿哪會讓她如願?


    在各位皇子開始爭奪前,她借攝政王之力,傳了些話到皇帝耳中。


    比如,天生鳳命就該屬於當朝天子。


    再比如,上天降下如此吉兆,定是對天子的認可。


    ……


    皇帝果然上鉤,轉頭就寫了一道將江玉棠封為玉妃的聖旨。


    江玉棠接旨的時候人都傻了。


    她該嫁的不是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未來天子嗎?


    現在那皇帝年紀都快和她爹差不多了,怎麽有臉說要娶她?!


    她不願接受,卻又無法拒絕。


    雖如願留在京都,但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倒是那與她綁定的係統原本這兩天都打算跑路了,一聽這消息又不走了。


    【你那麽在意年紀幹什麽,權勢才是最重要的。加把勁成為皇帝的寵妃,到時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連賜死那個占你身份的冒牌貨,也就一句話的事。】


    不得不說係統是真懂得拿捏江玉棠的心思,大餅一畫,就讓她從原本的不情不願變為鬥誌昂揚。


    可它沒提江玉棠姿色平平,要成寵妃並不容易。


    也沒說那宮裏危機四伏,以江玉棠的腦子根本不足以應對。


    ——她若想在深宮裏活著便隻能依附係統的幫助。


    可係統本就存在私心。


    它假借保護之名,一步步操控江玉棠成為它的傀儡。


    ……


    倚卿再次見到江玉棠的時候,是在中秋宮宴。


    她以準攝政王妃的身份參宴,恰見江玉棠在席上針對陷害另一位妃子。


    當聽見皇帝在江玉棠的攛掇下要將人處死時,她第一反應不是看向那個還在喊冤的妃子,而是側過頭將目光落在江丞相與其夫人身上。


    與她預想的一樣。


    此刻江丞相夫婦麵色陰沉,當他們的目光落在江玉棠身上時,裏麵滿是失望與憤怒。


    倚卿忽然想起在原主的記憶裏,因為江玉棠的陷害,他們也曾這樣看過自己。


    眾叛親離的滋味並不好受,這次也該輪到江玉棠嚐一嚐這個滋味了。


    倚卿冷眼瞧著,端起麵前酒杯就準備一飲而盡。


    隻是手才抬到一半,就被人攔住,“飲酒傷身,莫要貪杯。”


    倚卿瞧了他一眼,忽然出聲問道:“你打算將婚期定在何時?”


    賜婚聖旨已經下了,聘禮也已經送來了,可原定的婚期總因為各種原因一改再改、一拖再拖。


    旁人都以為這都是意外,可倚卿卻知這一切都是身側之人的手筆。


    很奇怪。


    若說他不想與自己成婚,按理不會有那道賜婚的聖旨,之後他也不會那麽著急地給自己下那麽多聘禮。


    可若說他想成婚,那他又為什麽要一直拖延?


    劉越宸眼眸微閃,並不直麵回答,“婚期都是有欽天監測算黃道吉日,我又如何能確定。”


    倚卿眉梢輕挑,“你當真不知?”


    聽著那格外溫柔的語調,再看她未及眼底的笑意,那劉越宸本能覺得不安。


    那到嘴邊的“不知”繞了又繞,卻始終不敢說出口。


    總覺得自己若真的這麽回答,這樁婚事怕是再也不會成。


    兩人對視良久,終是劉越宸先敗下陣來。


    “我還有一件緊要的事沒做完,我不知道最後能不能成功,怕拖累了你。”


    他說得含糊,換做旁人該是聽得雲裏霧裏。


    可倚卿偏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你怕我當寡婦?”


    見劉越宸沒反駁,她又往皇帝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我大概猜到你想做的事是什麽了。”


    劉越宸沒想到她會這麽敏銳,驚得打翻了麵前的酒杯。


    “別這麽激動。”倚卿垂眸為他擦拭衣服上沾到的酒水,“你若是怕失敗,我也可以幫你。”


    她語氣平平,卻不知劉越宸在聽到這話時是怎樣的心驚肉跳。


    “你瘋了?”


    瘋?


    當然沒瘋。


    甚至此刻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她抬起眼眸,問: “你憑什麽以為你若出事了,我還能獨善其身?”


    劉越宸張口欲言,倚卿卻直接打斷他的話,“從賜婚聖旨下的那一刻,你我的命運就已經聯係在一起了。”


    所以她別無選擇,唯有幫他。


    因為那也等同於是在幫她自己。


    劉越宸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才慢慢垂下眼眸,“也是,這樣的事若是敗露,總是容不得任何僥幸心理。”


    “是我太自私了,你會怨我嗎?”他的聲音很低,因為愧疚他甚至不敢抬眸去看倚卿臉上的神情,生怕會看到她厭惡、責怪的眼神。


    倚卿沒有回答。


    就在他的心一寸寸下沉之時,指尖傳來溫熱的感覺。


    他垂眸,就看見有另一隻手探過來,指尖穿入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


    這……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愣怔在那,心跳不受控製地加快,讓他不由自主回握了一下那隻手。


    對方也微微用了點力,像是在回應。


    暖意自交疊處傳來。


    他終於有勇氣抬眸對上那雙澄明的眼眸,“你……”


    倚卿微微勾起唇,聲線如往常一般清透,“我知道你有你想做,且一定要做的事。”


    她理解。


    也支持。


    因為——


    “我也有。”


    他們一個想針對當朝天子,另一個的目標則是天子寵妃。


    這不就巧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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