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源侯府被抄家一事後,攝政王行事就越發放肆無端。


    眼看著遭受迫害的人越來越多,大臣們紛紛上書,要求懲治攝政王。


    可皇帝寵弟人設堅固,始終不肯同意。


    大家都說,這樣下去攝政王遲早會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


    皇帝不以為意,還在背地裏嘲笑他們愚蠢,猜不到攝政王隻是他手裏的一把刀。


    他們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示意,所以那些咒罵聲也落不到他身上。


    如此好刀,他又怎麽舍得輕易舍棄?


    除非有一日,刀鈍了,那他自然不會再留無用的東西在身邊。


    皇帝惡意滿滿地想著。


    他自以為掌控大局,卻沒料到那把刀在鏽鈍之前,還有會指向自己的一天。


    ——天樾21年,攝政王逼宮。


    一場激戰,滿地鮮血。


    攝政王提劍入內,皇帝還假惺惺的拿兄弟情說事。


    直至長劍架上他的脖子,偽善被徹底挑破,麵對那雙恨意凜然的眸,他方才明白自己的手段早被人看破。


    “朕沒看錯,你果然包藏禍心,早知今日當初朕就不該心軟,就應該早些結果了你。”


    “養虎為患,真是養虎為患啊!”


    皇帝惡狠狠地看著劉越宸,眸裏滿是怨毒。


    即便早知這人的真麵目,可驟然瞧見他不再偽裝的猙獰模樣,劉越宸的心還是沉了沉。


    他厭惡對方那些冠冕堂皇的字眼,直接反駁,“你何曾對我有過半分心軟?我能活到今天,也是拚盡了全力。你看我這張臉……”


    他取下臉上的麵具,露出那一大片凹凸不平的疤痕。


    “這——”


    “全部都是拜你所賜!”


    他咬牙切齒。


    腦海裏不由回憶起那場大火。


    差一點,他就死了。


    雖然最終活下來了,可徐伯卻永遠留在了那場火裏。


    他握劍的手又緊了幾分,骨節更是泛起了白,“我從未見過你這麽奇怪的人,一麵給我權勢,一麵又畏懼我得到權勢。”


    “明明是最不在意血脈親情的人,卻又執著於在天下人麵前飾演手足情深。


    是因為人越是缺少什麽,才越要強調?還是……因為你想遮掩其他兄弟的死其實與你有關?”


    皇帝沉默良久,聽到這話的時候卻猛然抬眸。


    見他反應這麽大,劉越宸便什麽都明白了。


    “看來我查到的結果並沒有問題。”失望太多,他心裏也不再有多少波瀾,麵無表情道,“你比我想象得更加喪心病狂。”


    皇帝眼眸一轉,似是想到了什麽,梗著脖子不肯承認,“胡言亂語!就算你給朕潑上十桶二十桶髒水,也改變不了你是亂臣賊子的事實!”


    他用怨毒卻又得意的目光看著劉越宸,“你的名聲早就臭了,就算你殺了朕,你也得不到大臣們的擁護。”


    “有膽你就殺了朕!弑君,是死罪!”


    “來啊,你來殺朕啊!”


    他甚至揚起腦袋,讓自己的脖子露得更明顯些。


    劉越宸不知道他是哪裏來的底氣覺得自己不敢殺他。


    他也懶得細究,隻是念著兄弟一場,願意成全他最後的心願。


    ——那就殺吧。


    刀刃劃過,鮮血飛濺。


    皇帝震驚地看著他,張唇想說什麽,卻又什麽都來不及說。


    意識消散前,他眼前閃過自己滿懷算計的一生。


    陷害兄弟殺死父親。


    憎恨繈褓裏那個明明什麽都不懂,卻被父皇偏心賜名為“越宸”的嬰孩。


    宸,有王位代稱之意。


    父皇為他取這個名字是想傳位於他吧?


    就算他最後當不了皇帝,添上那個“越”字,是想讓他淩駕於帝王之上?


    他厭惡這個名字,厭惡這個孩子。


    他想讓這個孩子死,卻又不甘讓他死得這麽容易。


    父皇不是對他寄予厚望嗎?


    他偏要操控這個孩子的一生,使其榮辱隻受自己的喜怒影響。


    他要將人養廢,讓他沒有為君之能,也沒有稱帝的資格。


    可……


    命運好像早已注定。


    皇帝不甘地死去。


    劉越宸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有一滴淚劃過臉頰。


    他隨手擦去。


    然後他想撿起地上的麵具重新扣上,卻看見上麵沾了血跡。


    那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良久,最終收回。


    他扯了扯唇,“算了,不戴了。”


    -


    曦光微露。


    有臣子趕來上早朝,見滿地鮮血,才知昨夜發生了什麽大事。


    他們痛斥攝政王大逆不道、心狠手辣,即便瞧見了皇帝的屍體,他們也不認可攝政王登基。


    直至一群未著官服的人湧入宮中。


    大臣們以為這是宮門沒守好,讓宮外的百姓闖進來了,正要驅逐,卻有人陸續辨認出一些熟悉的麵孔。


    ——這些都是本該被流放又或是被攝政王害死的貴族和大臣。


    此刻,他們都活生生的、全須全尾的站在大家麵前。


    他們為攝政王正名,公開揭露先帝罪行。


    大臣中有早就入了攝政王一派的見風向變了,便開始高聲呼喊,為其添勢。


    一時間,攝政王稱帝一事恍若眾望所歸。


    大家都以為他會順勢登基,卻不想他以自己麵容有損為由拒絕了。


    所有人都懵了。


    雖然曆朝曆代一直有麵容有損不可稱帝這條不成文的規定。


    但這條規則束縛的從來都是還沒當上皇帝的人。


    像攝政王這種皇位唾手可得的情況,隻要他想當皇帝,完全可以把這條規則當做不存在。


    現在他搞這一出,到底是真不想當皇帝,還是為了麵子功夫裝模作樣地推辭?


    大家都趨向於後者,這便十分配合地勸說、懇求。


    可劉越宸是真的不想當皇帝。


    他沒有那麽大的野心。


    他隻是覺得無德之人不配為君,而他也厭倦了提心吊膽、受製於人的生活。


    所以不管其他人怎麽勸,他都不肯當皇帝。


    先帝的兄弟雖然隻剩他一個,但還有不少子嗣。


    其中大皇子,也就是端王,能力最為出眾,為人也最有原則。


    於是,端王登基,改國號為“祥和”。


    同年,劉越宸上書取消“攝政王”一職。


    先帝行事隨心,自創“攝政王”這般在曆朝曆代中未曾出現過的職位,經百官商討,此官職並無前序朝代依據,職權也不明確,應當取消。


    皇帝批準。


    自此“攝政王”這個稱呼消失,慎刑司也被並入刑部。


    再後來,劉越宸被封為逍遙王,在南邊有一塊不算很大的封地。


    眾人皆歎其往日風光不複有。


    可劉越宸卻覺得這樣很好。


    南邊風景好,遠離權勢中心,封地不大不小正適合管理,也不惹眼。


    往後終於可以過上輕鬆的日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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