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在蘇小滿一早離開家後,就興衝衝地起了床。


    蘇芒也睡意全無,早早起了身。


    昨晚聽彩鳳說今日丈母娘會領著男方家和媒婆來家裏提親。


    趕緊連親事定下來,村裏那些傳言就無需理會了。


    他們蘇家的臉麵和名聲也算保住了。


    村裏人明著不說,可蘇芒能感覺到,自從他家搬過來,就被人看不起。


    父親在時常說,“他們輕視咱們,不過是因為知道咱們沒本事,在村裏又沒根基人脈。隻要咱們謹言慎行,別犯錯,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時日長了終會有所改變。”


    蘇芒對父親的話深信不疑,這些年也都在切實踐行。


    不等蘇芒和喬氏把早飯吃完,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倏然響起。


    “來了,來了,肯定是人來了。”喬氏很是激動。


    她一會兒伸出手準備收拾桌子上的碗筷,一會兒又摸摸頭發,理理衣衫,忙活得毫無用處。


    蘇芒騰地起身,見自己媳婦像無頭蒼蠅一般,扶額歎氣。


    “彩鳳,別慌。先去開門。”


    喬氏這才有了主意。


    “對對對,先去開門,先去開門。”她搓搓手,抬腿邁出了屋。


    蘇芒緩緩坐下,心情有些複雜。


    妹妹到夏天小滿時才滿十四歲,這時候成親實在太早。


    他不舍,擔憂。


    怕如此倉促,妹妹會所嫁非人,日子會十分難過。


    可,他沒有辦法,棄車保帥而已。


    他不隻是蘇小滿的兄長,還是蘇家的頂梁柱。


    前幾年因為他娘,家裏就遭受過非議白眼,還和旁邊的宋家結了怨。


    這次,他不能因為妹妹,毀了父親和自己多年的努力。


    畢竟女子都要外嫁,而自己和自己的後代要在村子裏世代生活。


    蘇芒整理好心緒,起身也到了院中。


    “娘。”


    喬氏笑盈盈地把孫氏及其身後的兩人一並請進院中,沒關門。


    蘇芒恰好這時出現,對著眾人拱手作揖。


    “娘,你們來了。”隨即吩咐喬氏,“去把飯桌收拾了。我帶著咱娘他們進屋說,外麵冷。”


    “誒,好咧。”喬氏應聲而去。


    孫氏趁著這個空檔將馮全娘和王媒婆介紹給蘇芒認識。


    馮全娘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起蘇芒,眼神中透著挑剔,讓蘇芒不喜。


    他卻隱忍了下來。


    反觀王媒婆則是在觀察蘇家的房屋,時不時還撇撇嘴,蹙蹙眉,明顯有看不上的意思。


    蘇芒暗惱。


    他家是嫁女,不是娶妻。


    一個上門提親的媒婆,竟然替男方家挑剔起女方家的條件來了,實在無理。


    蘇芒再看王媒婆的那一臉橫肉時,不免更添幾分厭煩。


    孫氏卻像沒發現馮全娘和王媒婆的不妥一般,笑得開懷。


    “娘,咱們進去說吧。”


    蘇芒見喬氏端著碗筷出來,立即招呼眾人進正屋去。


    當大家全部坐下後,馮全娘才率先開了腔。


    “我們今天是替我兒子來向你妹妹提親的。我家的情況呢,你丈母娘都告訴你了吧?”語氣冷硬。


    蘇芒和孫氏對視一眼,他對於馮全家的情況知之甚少,還是從喬氏口中得知。


    隻知道馮全是家中獨子,長相雖一般,可家裏人口簡單,似乎田產還不少。


    想來妹妹嫁過去,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


    於是,蘇芒點了點頭,“嗯,說了。”


    馮全娘點頭,知道就好,免得到時候將人娶回去了又要想著法兒的跑。


    她可不想人財兩空。


    王媒婆在打量了一圈屋裏擺設後,看向蘇芒的眼神中,輕蔑意味更甚。


    窮鬼。


    這屋裏屋外都散發著一股子寒酸味。


    王媒婆用其肥胖的手從懷裏捏出帕子,附在鼻子上嗅了嗅香氣。


    “蘇當家的,咱們今日來就是想將兩家的親事過了明路。男方這邊給的彩禮……”


    “誒,知道知道,彩禮不少。”孫氏怕王媒婆說漏嘴,急忙接話。


    馮全娘這時候抬眉看了眼孫氏,什麽都沒說。


    “嗯,你們知道就好。”王媒婆點頭。


    蘇芒卻用眼神詢問孫氏怎麽回事,彩禮錢他可沒聽媳婦說過。


    恰在此時,喬氏進了來。


    她在外麵聽到彩禮二字時,心頭一跳,趕緊附在蘇芒耳邊說了個數字。


    蘇芒這才麵色緩和下來,三兩銀子,確實不少。


    看來這家人對妹妹還算看重。


    馮全娘又說,“我這人性子直,有什麽就直說了。”


    “無妨。”


    “下月初一是個好日子,成親就定在這日,你看如何?”商量的問法,卻不是商量的語氣。


    蘇芒對此倒是無所謂,他本就有意讓妹妹早點出門,好堵住全村人的嘴。


    “成。就這麽定。”


    王媒婆適時掏出婚書,一式兩份。


    她拿起來婚書在蘇芒和馮全娘麵前晃了晃,知道兩人都不識字,直接指著最下方的空白處讓其按手印。


    “按吧。按了好拿去官府備案。”


    這裏男女成親之前,是要先立婚書,然後拿去官府備案後才能結為合法夫妻,否則便是不合法。


    蘇芒和馮全娘利落地按完手印,相互交換之後,定親算是完成了。


    馮全娘拿著有蘇芒手印的婚書,再次掃了下內容,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才交給王媒婆。


    “辛苦你跑一趟,替我備個案。”


    王媒婆笑著接過婚書,對折兩下塞入袖中。


    “應該的。”


    馮家給的錢裏,其實就包含了去官府備案的跑腿費。


    “那我們就先走了。下月初一來再接親。”


    馮全娘強調了下成親日子,領著王媒婆走了。


    孫氏沒跟著她們離開。


    丈母娘、女兒、女婿三人在屋裏說起了關於成親的細節。


    比如給蘇小滿多少嫁妝。


    “馮家不是給三兩彩禮嘛,都給小妹當作嫁妝。”蘇芒說。


    這算是他作為兄長對妹妹最後的疼愛。


    此話一出,孫氏就知道,閨女剛才悄悄給蘇芒說的數是三。


    閨女果然是聽話的,知道留心眼,藏私房錢了。


    就該如此。


    女人手裏沒有點私房錢根本不行,私房錢有多少決定了女人在家中說話的底氣有多足。


    不能傻嗬嗬的一分不藏,哪天想幫襯下娘家人都沒法做到不被男人知道。


    喬氏早就知道親娘絕不會拆穿自己,否則她剛才根本就不敢謊報。


    隻是,親娘沒讓自己失望,親親夫君卻很讓自己失望。


    給那個死丫頭三兩銀子做嫁妝?


    “不行。”絕對不行。


    “彩鳳為何不同意?”蘇芒對喬氏的反對表示意外。


    “阿芒哥,咱家本就沒什麽存錢,若三兩銀子全讓小妹帶走,那我們還置辦酒席嗎?錢從哪兒出?”


    男方家擺酒席招待男方家親戚,拜堂也是在男方家。


    可女方嫁女也是喜事,同樣會擺酒席宴請賓客,隻是女方親戚看不到拜堂而已。


    他們蘇家雖在林山村沒有族親,可周圍鄰居家紅白喜事他們並沒少隨份子。


    若不擺酒席,以前送出去的錢可沒理由收回來。


    最重要的是,出嫁閨女不擺酒席在村民眼中,相當於默認這家閨女嫁得不光彩。


    所以,酒席必須得擺。


    蘇芒撓頭,缺錢呐。


    “可小妹一點嫁妝沒有,會讓婆家看不起的。這不行。”


    孫氏這時才說,“不如就給一兩。”


    喬氏還嫌多,不等她說話反駁,就收到了孫氏的眼神警告。


    再說話,就等著蘇芒埋怨你吧。


    喬氏勉強點頭同意。


    嫁妝給一兩,剩二兩,擺酒席足夠用。


    “行。就這麽定了。”


    兩撥人,兩次商量,就這樣匆匆定下了另外一個人的終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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