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達安和表哥趙苻生用過晚飯後,帶著有毒的糕點去了林村長家。


    林村長家


    油燈的昏黃照不清陸達安和趙苻生臉上的表情,卻讓林村長明顯感受到一絲寒意。


    林村長拽了拽披在肩上的衣服。


    “賢侄,這麽晚來所為何事?”不同於往日,光聽聲音都覺得他緊張。


    “等令愛來了再說。”陸達安比較克製。


    沒辦法。


    他的克製完全是被旁邊表哥大人的怒意襯托的。


    林村長不解,為何要請自己閨女過來。


    難不成他們今日是衝著巧兒來的?


    他雖有疑問,卻還沒糊塗到會以為是兩人之間有人看上了自己閨女。


    “老婆子,去叫巧兒過來一下。”


    林母答應一聲,便去了林巧兒屋裏。


    在等林巧兒時,林村長隱晦地打量起陸達安和趙苻生兩人麵色。


    隻見兩人一臉嚴肅,不苟言笑,像一鍾冰罩在他們身體周圍一般,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等林巧兒過來後,林村長輕舒一口氣,終於不用獨自麵對兩座冰山了。


    “巧兒,你陸大哥可能找你有事。”


    林巧兒在聽她娘說陸達安來了家中,又指名要她過去時,心裏就有了數。


    十有八九是那包糕點起了作用。


    可是,為何沒傳出什麽消息呢?


    那小屁孩兒死沒死啊?


    林巧兒垂著頭簡單行了禮,隨後乖巧地站到林村長身後。


    這時,她才看到屋內還坐著一個深色衣服的男子。


    她開始不太確定,陸達安找她究竟是所為何事。


    靜等片刻,陸達安把一個紙包扔到了林村長麵前。


    “這包糕點,是令愛下雨那天特意冒雨送到我家的。”他特別強調了特意二字,“我家小石頭吃了一塊後,差點中毒死了。”


    說完,他恨恨盯著林巧兒,想從她臉上看出些心虛、驚恐。


    可惜沒有。


    林巧兒一直低垂著眸,麵色如常,讓人看不出端倪。


    趙苻生從林巧兒進屋時起,就一直在觀察她,也沒發現異常。


    表兄弟二人蹙眉相視,眸色皆變得更深,心更沉。


    若毒是林巧兒下的,那她這般反應,內心得多強大,完全不是一個鄉下姑娘該有的。


    可若不是林巧兒下的呢?


    林村長倏然從凳子上站起來,又猛地側頭去看林巧兒。


    他怕這糕點真是巧兒送的,極怕,那可是下毒,要人命的事情。


    顫抖著問,“真是你送的?”


    心裏不停默念,說不是,說不是,說不是。


    沒想到,林巧兒卻點了頭。


    “確實是我送的。”


    林村長肉眼可見地心死。


    他對兩個兒子從小管教極嚴,從不嬌縱他們,有錯狠罰。


    可巧兒是他唯一的女兒。


    總覺得女兒是嬌客,嬌縱一些無妨,平時便對她的小毛病能忍則忍。


    即便犯了錯,都是批評教育為主,罰跪禁足為輔,幾乎沒動過她一個指頭。


    隻有一次,他動家法打了巧兒。


    早知道她會幹出這般出格的事,他當初就該像管教兒子那樣管她。


    現在,他該拿什麽拯救這個閨女?


    哐一聲,趙苻生拳頭砸在身邊的小幾上,陰惻惻地說了進門以來的第一句話。


    “你好歹毒的心。”


    林巧兒被聲響嚇了一跳,很快又恢複如常。


    “為什麽?”陸達安咬牙切齒,眼底也攢動著濃鬱的殺意。


    “什麽為什麽?”林巧兒一臉迷茫。


    “是我送去的不假,但那包糕點是祥雲姐給我的,我又不知道裏麵有毒。你們說差點吃死了人,罵我狠毒,可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林村長一時間心跟坐過山車一般,忽下忽上。


    巧兒的意思是,下毒的是宋祥雲吧?是吧?


    陸達安眯起了眼,“宋祥雲給你的糕點?”


    “是啊。她當時拿來兩包,我吃了一包覺得不錯,才把另外一包送去了你家。你家有小孩子嘛。”


    “那毒真不是你下的?”陸達安不信林巧兒。


    他總覺得這個女人反應過於冷靜了些。


    “我要知道那包糕點有毒,又怎麽會親自送你家去?”


    嗬,不是你說不是就不是,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


    陸達安起身,“村長,既然令愛說不是她下的毒,那明日我就去報官了,總會讓下毒之人受到懲罰的。”


    他和趙苻生先來林村長家中對質,是存了給村長麵子的心思。


    既然林巧兒說害人的不是她,那就與村長無關了,他們也不用再客氣。


    聽到報官,林巧兒眼球震顫,迅速垂眸,掩飾住內心的慌亂。


    她想說點什麽,又怕將事情重新引到自己身上,隻能死死咬著唇。


    轉日天光大亮,一陣敲門聲打破了陸達安一家人的清靜。


    陸達安打開門。


    “六奶奶?”


    一老婦人由人攙著走進院中,“小達子在家呢,挺好。”笑眯眯的,十分慈祥。


    六奶奶是宋祥雲大伯的嶽母,夫家姓陸,家中行六。


    村裏年紀小的孩子都叫她六奶奶。


    六奶奶在村中人品沒得說,祥雲娘仗著這樣一層姻親關係,今日請她來陸家給宋祥雲保媒。


    女方主動找男方求親,傳出去不好聽。


    因而六奶奶這次來,是為了讓陸家請媒婆去宋家提親。


    陸達安不知道六奶奶此行目的,恭敬地將人迎了進去。


    陸母和陸父也從屋裏出來迎接六奶奶到來。


    一行人進屋時,趙苻生正在逗小石頭玩。


    待會兒他要和陸達安一起去衙門告狀,那樣就沒時間和小家夥玩了。


    猛地見客人進來,舅父舅母又那般恭敬,他立即抱起小石頭靜靜站在角落。


    六奶奶在上首坐下,陸父和她平坐。


    “什麽事要您親自過來跑一趟?”陸父問。


    六奶奶年事之高,早已不在村中行走。


    今日親自過來,怕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好事。”六奶奶笑著眼睛都眯了起來,“今年小達子也不小了。二十了吧?”


    陸達安突然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通常有長輩說他年紀不小之後,都會緊接一句“也該成家了”。


    陸母坐在六奶奶左側下位,“是呢。今年秋天就滿二十了。”


    “該成家了。”


    你看,這不就來了嘛。


    陸達安想逃。


    趙苻生見他被人上門催婚,憋笑憋得肩膀一聳一聳,連帶懷裏的小石頭也一上一下。


    “那個……六奶奶,爹,娘,你們聊。我和表哥出去一趟。”


    陸母陸父知道他們今天要去做什麽,擺擺手,就讓他離開。


    可陸達安前腳剛邁進院子時,就聽他娘問六奶奶可有合適的姑娘說給他。


    而六奶奶回的是,“宋家,祥雲那丫頭。”


    陸達安和趙苻生同時回頭,臉色都不怎麽好。


    就連陸父陸母都突然板起了臉。


    六奶奶活著那麽多年,自是發現屋裏人情緒不對。


    “怎麽了?”


    陸父淡淡說,“宋家那丫頭啊,我看就算了吧。”


    說得比較委婉。


    陸達安折身回屋。


    “六奶奶,別說我沒成親的心思,就是有,她宋祥雲我也絕不會娶。”


    不管下毒的是林巧兒還是宋祥雲,他都不會娶宋祥雲。


    他調查過,村裏那些關於他和小丫頭的謠言,還有關於小丫頭的壞話,絕大多數都是從宋祥雲和她娘嘴裏傳出去的。


    就這樣的人品,娶回家也是個攪家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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