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子帶著羊蹄去了程府。


    他去的時候,程昊,程毅和程瀟都在。


    “雲龍來了啊。”程毅說,“你可是許久沒來家裏了。”


    語氣隨和,就像是親人在和自家孩子說話一般。


    “啊。嗬,嗬嗬。”


    有程老爺子在場,梁公子就有些拘束,身上像有蟲子在爬一樣,不安。


    大概是因為程昊當了一輩子夫子,身上那種為人師的威嚴。


    他才本能的心裏犯怵吧。


    程昊看出來梁雲龍有些怕自己,端起茶盞,掩藏起上揚的唇角。


    沒說話。


    程瀟坐的位置恰好能看到程昊的表情,倒是有些無奈。


    爺爺年紀大了,心性卻越發像孩子,喜歡捉弄人。


    “你食盒裏裝的啥?”


    隻要說到吃的,梁公子立馬沒那麽緊張了。


    “哦,這是我從福滿園買的鹵羊蹄,味道很不錯的。”


    程家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有點複雜。


    昨天他們送去的羊,今天就變成菜,又回來了?


    梁公子以為程家爺仨嫌棄羊蹄上不得台麵。


    趕忙解釋,“程爺爺,程伯伯,你們別小瞧這個羊蹄。我剛才吃了一個,是真好吃。”


    說著,他就打開食盒,端出了裝著羊蹄的盤子。


    天冷,這時候盤子底和羊蹄上的少許湯汁都結成了塊狀。


    “這……”這會兒不能吃,找補道,“晚上,放鍋裏熱熱再吃,有點涼了。”


    “你這孩子,算有心了。”程昊說出了第一句話。


    梁公子受寵若驚,想說點什麽卻找不到合適的語言。


    “他家還有烤羊肉串,改天我買到了再給程爺爺送來。”


    程昊笑著點頭。


    “下個月初,我去菁華書院給孩子們上節課。你安排安排。”


    梁公子騰地起身行禮,實在沒想到今天這一趟會有這個收獲。


    當初程瀟說程老爺子每月去菁華書院上一次課時,高興歸高興,但追歸比不上程老爺子親自敲定這個事。


    “小子這就回去,讓人著手準備上課的事。挑好了日子,再來恭請程爺爺。告辭。”


    程昊擺擺手,沒挽留。


    程毅笑著看向自己父親,“這孩子心性真急。”


    程昊抿了口茶,“由他去。想到什麽就去做,不是什麽壞事。”


    “隻是這羊蹄……”


    三人齊齊看向那盤羊蹄。


    “毅兒,你不是說福滿園的人都休息了?怎麽,過了一晚,他家廚子就回來了?”


    “不知。昨天他家掌櫃的確實這麽說的。”


    “嗯。晚上讓廚房熱熱,咱們也嚐嚐,這新鮮玩意兒。”


    羊蹄?


    這東西要是放到京城,怕是賣不出去。


    “爺爺,明天中午孫子要帶芷若去陸家吃飯。蘇蟄過生辰。”


    “嗯。你大哥大嫂不在家,去了看好你侄女。別磕了碰了。”


    提到了陸家和蘇蟄,程毅輕笑一聲。


    “那兩家子關係挺奇怪。姓陸的父子和姓蘇的姐弟竟然住在一起。”搖搖頭,不能理解。


    程瀟聞言,垂下雙眸。


    這個問題他以為覺得奇怪。


    若說同村人住一起是為了相互照顧,難道分開住就不能彼此有個照應了?


    他們就真不在乎外麵人的眼光嗎?


    這種事一旦被人想歪了,總歸蘇姑娘才是最吃虧的那個。


    轉眼,程芷若穿戴整齊後,邁著小短腿到了前院。?


    見到程瀟就抱住了他的大腿,“小叔抱。”


    奶聲奶氣的,讓人無法拒絕。


    “那麽懶,幹脆咱不去了。”


    程芷若頭快搖成了撥浪鼓,“不要。蘇蟄說,他姐姐會做很多好吃的。我要吃。”


    “人家生辰,你光記得吃,準備禮物了嗎?”


    “備了。爹爹之前讓人送回來的一個懸絲傀儡,我不喜歡,送他好了。”


    自己不喜歡的才送人啊??


    那夫子教他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不是錯了?


    程瀟無奈搖頭,他家就這麽一個女娃娃,寶貝得很。


    慣壞了。


    他什麽都沒說,笑盈盈地抱著侄女去了陸家。?


    蘇小滿讓強哥和小醜在空地上,用青磚壘出一個和福圓滿那個一樣的火槽。?


    順手改良了些用著不那麽舒服的地方。


    在蘇小滿烤肉片的時候,蘇蟄和小石頭就在一旁,好奇地看看這兒,摸摸那兒,躍躍欲試要幫忙。


    她擔心兩小隻被青磚或是火苗燙著,就想辦法支走了二人。


    “蟄兒,小石頭,你倆去把手洗了。洗好了就和小旦叔叔一起串肉串。”


    “好耶。”小石頭跑走了。


    蘇蟄也追著離開。


    這時,程瀟帶著程芷若到了。


    聞著院子裏煙味和肉香味,隻以為是飯香。


    可當他看到蘇小滿正在烤肉時,終於明白為啥院子裏肉香味那麽濃了。


    “蘇姑娘。”


    他小聲叫到,以免自己突然出現嚇到蘇小滿。


    蘇小滿轉過身來,看到竟又是程瀟帶著程芷若來了。


    暗自腹誹道,“程家沒女人?怎麽總讓一個男子帶著小姑娘來串門?”?


    麵上卻笑著說,“程小少爺,先帶孩子玩會兒,飯馬上好。”


    程瀟放下程芷若,把她交給小廝,讓其去找蘇蟄小石頭玩。


    他則走過去,拿起一邊的扇子,輕輕為蘇小滿扇著臉前的煙。


    蘇小滿詫異。


    “啊……這……”


    算了。


    “謝謝。”


    “蘇姑娘客氣。你這是做什麽?”


    “烤羊肉片。”蘇小滿遞給程瀟一雙筷子,“程小少爺要不要嚐嚐?”


    程瀟接過筷子,夾起最上麵的那片羊肉,送進口中。


    這個料……


    “好吃的。”放下了筷子。


    過了一會兒,強哥送來一把串好的生肉串交給蘇小滿。


    “強哥,那個盤子端桌子上吧。然後,你跟月季說,鍋裏鹵的羊蹄好了,熄火吧。”


    鹵羊蹄?


    程瀟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好巧,他昨天才剛吃過。?


    不動聲色地問,“蘇姑娘,你剛說的鹵羊蹄,是你自己弄的?”


    “對呀。早上現鹵的,緊趕慢趕,我就怕趕不上吃。”


    “那這個是啥?”


    “羊肉串。烤熟了,可香了。”


    羊肉串……


    似乎昨天梁雲龍提到過這個吃食,說買到了送家裏去。


    程瀟挑挑眉,事情越發巧合了。


    約莫半個小時左右,強哥端著一盆串串。


    “姑娘,我來吧。”


    蘇小滿抬頭看看天,時候確實不早了。


    “好,這兒就交給你了。”?


    她和程瀟一人端著一盤羊肉串去了飯廳。


    飯桌上擺滿了各種菜。


    大桌旁邊還有一個小桌子,上麵擺著糖果,零食,糕點和水果。


    經過蘇蟄小石頭和程芷若時,蘇小滿喊了一嗓子,


    “開飯了小家夥們。快去洗手。”


    程瀟上次來吃飯就見識過蘇小滿這樣的隨意。


    可依舊覺得新奇。


    主要是他見到的接觸到的,多數是禮教規矩濃重的宴席。


    這種比家宴還隨意的赴宴,也就在蘇小滿這裏見過。


    他感覺十分良好。?


    不過,放桌上那盆鹵羊蹄的時候,程瀟愣住了。


    羊蹄的色澤竟和梁雲龍帶去的無差。?


    開吃後,他率先夾了一個羊蹄,剛吃一口。


    輕聲呢喃,“原來是你。”


    “啊?你說什麽?”


    蘇小滿咬了一口羊肉串,沒聽清程瀟在說什麽。


    “沒什麽。”


    程瀟看到蘇小滿嘴角有點料,下意識伸手去幫她擦。


    “嗯哼!”好大一聲。


    陸達安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回來了。


    蘇小滿蹦起來,朝陸達安跑過去。


    “陸大哥,你咋回來了?”滿臉驚喜。


    陸達安看看歪著頭的程瀟,又看看滿臉笑容的蘇小滿,嘴角那點料還在。


    “蟄兒生辰,我怎麽能缺席呢?”


    說完就那麽大大方方的抬手擦去了蘇小滿嘴角的汙漬。


    蘇小滿沒覺得奇怪,倒是程瀟蹙起眉,眸色深了深。


    陸達安朝程瀟拋去一個輕蔑的眼神。


    程昊的這小孫子,竟跑來撬自己牆角了?


    改天,他定要登門問問,這是不是君子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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