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雲又緩緩笑道:“怕隻怕到時候,夫人便要請我留下了。”


    “你未免信口雌黃。”


    沈菁蹙眉道,她不信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沈穗見卿雲想要坦言出身份,她故意抬起那隻被燙傷的手,白皙的皮膚上泛著一大片紅色,淚水沿著臉頰滑落。


    “姑母,我的手會不會要留疤了?”


    “穗兒莫怕,醫官很快就到,姑母一定用最好的藥給你治傷,不會讓你留疤的。”


    沈菁見狀,心疼得幾乎要窒息,她連忙用帕子輕柔拭去沈穗臉上的淚珠。


    一旁的侍衛見沈菁不再管卿雲了,便上前要去將她押出去。


    正在此時,一聲厲喝響徹庭中。


    “何人膽敢在此攪擾宴會!”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玄袍男子腳下生風,麵色凜凜地跨入大門,大步流星走入中庭。


    “我丞相府,何時成了任由人撒野的地方?”


    王胥一身風塵,神情更是陰狠冷厲,他胸中憋著火氣,剛一回府就聞聽有人膽大包天,竟敢大鬧宴席。


    “是太仆王胥......”


    “如今可不是太仆大人了,我可聽說了,他觸怒陛下,如今是被罷官歸家閉門自省呢。”


    “竟有此事?”宴席上一眾夫人貴女們,皆是掩麵相交耳語。


    王胥掃過那些侍衛,眼神滿是不容違抗的威嚴,正準備上前押解卿雲的侍衛們紛紛後退,垂首而立。


    “大公子。”


    “你們先退下,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如此放肆。”


    王胥雙眼如鷹隼般銳利,穿過一眾侍衛,最終定格在卿雲的背影上,不屑冷哼道。


    “一個小小的女子,也敢犯我琅琊王氏的威嚴?不自量力。”


    王胥的腳步在離卿雲一尺之距時停下,與她對視上的那一瞬,他臉上的鄙夷瞬間被震驚所取代。


    “居然是你!”王胥雙目圓睜,怒不可遏地上前逼近卿雲。


    卿雲回以他一個淡定的眼神。


    沈菁原本扶著沈穗已經坐下,聽見王胥此刻說的話後,她不禁蹙眉問道:“胥兒,你認得此女?”


    王胥眼中滿是怒火,惡狠狠道:“母親有所不知,她就是......”


    沈穗暗道不好,急急開口想要阻攔:“表兄——”


    但已經來不及了,王胥直截了當地道出卿雲的身份。


    “此女就是卿雲,那個沈家的侍女,現在一步登天成了鳳凰!”


    王胥咬牙切齒,眼神恨不得將卿雲當場撕碎,生吞活咽。


    “什麽?她就是卿雲!”沈菁驚疑不定。


    宴席上頓時一片嘩然,幾位夫人貴女交頭接耳,目光紛紛投向立身於中庭的卿雲身上,她一襲素雅的衣裙,卻難掩其脫俗之美,與先前傳聞中身份卑賤的侍女形象大相徑庭。


    真沒想到,此女通身氣度非凡,竟然是那個出身低微的丞相府義女?!


    沈穗已經時臉色蒼白,緊咬下唇,眸中滿是不甘與嫉妒,而沈菁則是震驚之餘,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對卿雲身份的突變感到難以置信。


    她竟然就是那個卿雲......那便不能將她趕出丞相府了。


    謝宓看夠了好戲,在此時打起圓場,她輕笑著上前:“瞧這事弄的,這不是自家人打起自家人來了,都是誤會一場。”


    她嘴角噙著笑,將原本劍拔弩張的氛圍緩和下來,她自然而然地站到了卿雲身旁。


    謝宓親熱地執起卿雲的手:“瞧我這位義妹通身的氣度,一到宴席上便叫我移不開眼來,渾然忘了向母親稟明。”


    她又朝著沈菁盈盈一拜,笑道:“本該請母親責罰,但兒婦鬥膽討饒,母親不如就罰我多吃幾盞酒吧。”


    沈菁在此時理智也恢複過來,她深知丞相府的顏麵為重,便隻得定定心神道:“如何能怪你呢?也是我從未見過卿雲,方才讓她受委屈了。”


    她複雜的眼神落在卿雲身上,又很快移開。


    王胥目露狠意,抑製住怒意道:“母親,今日若不是這賤......若不是她不安分待在驛館等待,又怎會鬧出如此笑話!”


    何為安分?


    卿雲冷笑一聲,目光不畏不懼:安分地等死嗎?


    她淺笑嫣然,施施然行了一禮:“卿雲在此拜見義兄了。”


    她抬眼時眼中挑釁:她自然是不會死,她還得長長久久地活著,慢慢搞死沈穗和王胥......


    王胥被這一聲“義兄”,刺激得將要暴怒而起:“你——!”


    卿雲聲音如嬌鶯婉轉:“義兄為何動怒啊,難道是因為幾日前的事情......我還以為義兄都忘了呢。”


    話語落下,沈穗身形一顫,滿目驚怒之色。


    這個賤人!她不會是要捅破那件事吧!不,救駕搶功勞的事情,絕對不能讓在眾人前暴露!


    否則到那時候,她就名聲盡毀了!


    沈穗微微仰起濕漉的麵容,望向卿雲滿眼哀憐之色,聲音裏滿是自責:“姐姐,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茶盞,才會惹出這許多誤會來,都怪我。”


    她似乎真的是一個好妹妹。


    “沈女公子所言甚是。”


    卿雲笑著回道,她暫時沒有拆穿沈穗的假麵,以免某些人“狗急跳牆”。


    王胥卻見不得沈穗委曲求全,他怒火彌天,但是席間眾多賓客看著,他也隻能強壓下怒火。


    “妹妹初來丞相府,說了這許多話,想必累了吧?”


    謝宓挽著卿雲的手腕,笑道:“不若,你先去歇息一番,等到開宴時我再派人請你過來?”


    她手下微微用力,也是在敲打卿雲:別將場麵鬧得太難看,否則就不好收場了。


    卿雲以退為進,頷首道:“多謝嫂嫂關心,有勞了。”


    謝宓深深地勾唇,眸色忽明忽暗:“這就是了,來人,先將我這位妹妹扶下去休息片刻。”


    身邊的侍女來“扶”她離開宴席,卿雲也沒有掙紮,隻是淡然拂開侍女的手,向著丞相夫人行禮告退,便徑自離開了宴席。


    留下的丞相府眾人以及眾多賓客,神色各異。


    王胥拳頭緊握,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他猛地轉身,目光如利刃般掃過在場眾人,最終定格在卿雲離去的方向。


    “該死的賤人——”他低聲怒罵,聲音雖輕,卻被謝宓收入耳中。


    她諷刺一笑:昨日是“賤人”,今日不也成了你王胥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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