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幾次發聲,嘴唇顫抖著竟然說不出話。


    好半響,才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小姐從小到大,沒有得不到的東西,更沒有心愛的東西被人踐踏的先例。”


    小姐這麽看重的東西,這是齊王的心意,可是偏偏被太子這麽踐踏……


    她不敢想蘇珺會有什麽舉動?


    在這方麵,其實蘇珺和太子一樣,有長輩鋪路,掃平麵前障礙,自身又聰穎機智,加之身份高貴,是金字塔頂尖的人物。


    所以她們從沒真正遇到過無法反抗的強權,麵對過自己無能為力、隻能暫且忍辱的事情。


    冬霜先冷靜下來,道:“必須攔住小姐,千萬!千萬不能讓小姐衝動行事,這件事絕不能擺在明麵上,更不能和齊王牽扯上關係。”


    小姐私下念著就算了,可要是讓人知道小姐和齊王牽扯不清,還因為這件事和太子大鬧,那就真完了。


    秋露苦澀搖頭,道:“難,很難,我怕的不是小姐和太子大鬧,怕的是小姐不管不顧對太子動手,最後讓人從披風上察覺出小姐和齊王的事情!”


    冬霜不讚同:“小姐寬和大度,守禮知進退,宮中上下交口稱讚。縱然聽到這個消息失態,可冷靜下來,肯定能想明白,一定會隱忍下來,等著日後再做計較,當務之急是要勸小姐冷靜!”


    秋露心中發苦,道:“那是因為她們沒踩小姐底線。”


    看人的性格,不止看她的行事,更要看她處在什麽樣的環境中。


    宮中貴妃、賢妃等人麵對東宮處處忍讓,皇子對著太子伏低做小,就算受了委屈也要把牙打碎了往肚子裏咽,不能表現一點不滿。


    對著無上皇權,她們必須發自心底承認自己低人一等,理所當然跪伏在階下。


    可是小姐從沒有遇到自己無論如何掙紮、都絕不能做的事情,少了一分卑下心理。


    小姐不計較太子掌摑,那是她自己願意,不是她不能。


    可是這一件事,無論如何,小姐都不能宣之於口,直白報複。


    小姐可以迂回著留待日後,可以用其他手段報複,但是絕不能用這件事去指責太子和張氏。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蘇珺願意暫且忍下這一份怒意。


    可似蘇珺這種但凡所求都能得到的人,真的能忍下嗎?


    蘇珺當然忍不下!


    她連愛情的苦楚都沒嚐過多少,從她意識到自己放不下齊王,再到和齊王定情,滿打滿算不過半個月。


    在冬霜和秋露敲著邊鼓,逐步說了披風下落時,蘇珺攥緊了手中的筆,嘴角下撇,眉心皺成了川字,極為不悅。


    “這一次不和你們計較,下不為例,披風呢?先拿來給我看看,再讓人去洗了。”


    蘇珺深吸了口氣,沒關係,她不氣!


    她、真、的、不、氣……才怪!


    快要氣炸了好不好,自己的東西竟然被張氏穿過,這是阿桓送給她的東西啊!!


    張氏!


    啊啊啊啊,她之前為什麽要拖延啊?


    拖拖拖,事緩則圓?


    狗屁!


    留著張氏做什麽?


    但凡早一天動手都不至於這樣。


    還有太子,這個廢物玩意趕緊動手啊!


    你不下毒我怎麽廢你?!


    不氣,不氣,再等幾天,等安排好了人手,到時候一定讓張氏付出代價!


    蘇珺冷著臉,看似已經恢複了平靜,可下一秒,一隻毛筆飛出,墨痕四濺,象牙筆杆提溜轉著滾入了角落。


    “快點讓人把披風送進來,你還愣在這裏做什麽?”


    冬霜敢瞞著自己,現在對自己說了這件事,那肯定已經處理好後續,拿到披風了。


    可能讓冬霜不敢耽擱前來稟告,一種可能是她已經處理好了後續,而另一種可能就是事情太過重大,已經不是她敢隱瞞的東西了。


    披風這件事,兩者都有吧。


    因為她還沒稟告完。


    可剩下沒說的這區區二十幾個字,冬霜竟然想不出一點能讓蘇珺降低怒氣的辦法。


    冬霜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秋露跪在了另一處,恰好堵住蘇珺從書桌走向門口的通道。


    蘇珺察覺不對。


    冬霜快速道:“娘娘,披風上麵雖然有髒汙,但是洗過後一定如常,披風是昨日下午到張氏手中,到現在不超過七個時辰……”


    她一連說了許多,蘇珺不耐煩,“這些可以之後再說,你現在是有什麽緊要的事稟告?張氏知道了披風來曆?”


    冬霜苦澀,當然是怕您之後氣過頭聽不進去啊。


    她咬了咬牙,快速但清晰地複述了一遍從宮女那得知的消息。


    她和秋露一左一右跪在桌邊,看似恭敬地低下頭,實則眼睛死死盯住桌邊的地麵,時刻準備著蘇珺往外衝時抱住她,可左等右等,她們什麽都沒有等到。


    她們小心翼翼往上看去,卻見蘇珺神色平靜地坐在桌案後,腰背挺直,眉宇間的川字沒了,下撇的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隻有那一雙眼,亮得嚇人。


    “蘇珺,以後遇到不能忍的事情,一定要冷靜,要蟄伏,然後一擊必殺。這種時候,不能有一點感情,要冷靜思考,衝動會壞……”


    蘇珺上藥的手重了些,嘟囔道:“衝動就會像你這樣,被打得皮開肉綻!”


    楚桓齜牙咧嘴地叫著,他的背後是被棍棒打出來的層層傷痕,有些地方已經破口流血。


    那時候的楚桓不過九歲,是一個沒長成的孩子。


    因為皇帝準備讓淑妃入住鍾粹宮正殿,那是楚桓母妃珍妃生前所住的宮殿,珍妃去世兩年後,鍾粹宮有了新主子。


    楚桓當時不能接受,衝到皇帝麵前大鬧了一場,質問道:“是不是因為我不敬太子,所以連母妃的宮殿都沒有辦法保留下來了?”


    當時皇帝大怒,先是訓了他一頓,又罰跪,再打了一頓,直到皮開血流,楚桓也沒有認錯。


    還是蘇紹賢經過看見,勸了皇帝才結束這一鬧劇。


    珍妃得到皇帝寵愛,從她不到四妃卻能夠入住鍾粹宮主殿就可以看出來了。


    原本等她誕下子嗣就該晉升四妃,但是她生了皇子,而且孩子和太子年歲相仿,在後宮中又是數一數二的寵妃。


    所以她至死沒有晉升。


    珍妃去世後,最開始一個月,皇帝憐惜三皇子失母,對他多有照看。


    可年歲相仿,就是楚桓在宮中的魔咒。


    他和太子年歲相仿,所以皇帝不能對他另眼相看,這會讓下麵人產生錯覺。


    該找一個妃子撫養楚桓。


    當時的宮中嬪妃紛紛避之不及,以珍妃的寵愛,有了三皇子後,過得都是什麽日子,她們根本不敢要楚桓啊。


    出於皇帝的懷念,鍾粹宮主殿就一直保存了下來。


    可,楚桓不馴,性格桀驁。


    在他又一次頂撞太子,跑去鍾粹宮躲著後,皇帝下旨讓鍾粹宮住進了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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