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咎索性暫時屏退群臣,隻把宰相們留下來。


    文武百官很快退出含元殿,他們希望宰相們能夠勸諫皇帝不要上頭。


    殷無咎幹脆從皇位上站起身來,他走下玉階來到宰相們麵前說道:“自古成大事者,不謀於眾,今日眾人各執一詞,反倒徒增煩惱,朕與你們共定此事便可。”


    麵對殷無咎就差明說的暗示,右仆射鄭珣瑜直接選擇拒絕,他毫不忌諱說道:“弱並於強,小並於大,此乃理勢自然,非難知也。以陛下之神武,威加海內,虎旅百萬,良將滿朝,討滅不知好歹的突厥汗國,自是易如反掌。”


    “然而微臣隻有一句話,任憑突厥在大漠之北叱吒風雲,我們也可以在大漠之南默默耕耘。大夏當務之急不在於滅掉突厥汗國,而在於兼並東北夷狄。”


    眼見鄭珣瑜也是表示反對,殷無咎臉色不悅質問道:“你可別忘記突厥汗國一日比一日更加強大,突厥可汗阿史那羅遲早會攻打漠南草原,你有什麽辦法可讓他不對我朝心生歹意?”


    這話一出,鄭珣瑜頓時感到犯難起來,他何嚐不知現在滅掉突厥汗國易如反掌,可是這樣隻會便宜黠戛斯人。


    就在這個緊要關頭,侍中令鄭相如麵露微笑開口說道:“陛下,臣有一計,或許能夠延緩突厥可汗阿史那羅對我朝心生歹意。”


    “你有何計,速速道來!”


    殷無咎臉上露出欣喜之色,他急忙對著鄭相如催促道。


    鄭相如麵色如常解釋道:“陛下,不妨就把西域之地賜給阿史那羅,讓他可以名正言順恢複先祖室點密可汗的基業。這樣既能繼續禍水西引,又能替我朝消滅殘唐勢力。阿史那羅他是西突厥王族,反觀漠北草原則是東突厥王族的領地,這涉及名不正言不順。”


    “你這是讓朕空手套白狼?隻是阿史那羅豈會上當,你敢保證他會出兵攻打西域?”


    殷無咎並不覺得鄭相如這計可行。


    結果鄭相如意味深長說道:“陛下,請您仔細好好想下,當初阿史那羅遣使討封,他要的是什麽可汗封號啊?”


    “繼往絕可汗!”


    殷無咎頓時瞪大眼睛驚呼出聲:“愛卿,還是你聰明啊!朕怎麽就沒想到呢!”


    曾幾何時,大唐王朝滅掉西突厥汗國後,通過羈縻形式統治西突厥故地,分別設有昆陵和蒙池兩個都護府。


    昆陵都護府和蒙池都護府下轄羈縻府州,十姓部落的突厥首領為都督或者刺史,允許他們世襲罔替進行自治,大唐朝廷通過阿史那氏進行羈縻統治。


    以室點密可汗五世孫“阿史那彌射”為第一代興昔亡可汗、昆陵都護,負責統轄五咄陸部。


    以室點密可汗五世孫“阿史那步真”為第一代繼往絕可汗、蒙池都護,負責統轄五弩失畢部。


    此前阿史那羅遣使討要“繼往絕可汗”的封號,他是想要重振西突厥汗國,就像當年先祖室點密可汗那樣征服四方。


    值得一提,室點密可汗原名叫做“阿史那室點密”,他是突厥汗國初代可汗“阿史那土門”的弟弟,他們兄弟被突厥部族尊奉為兩大祖先。


    阿史那土門乃是東突厥汗國的建立者。


    阿史那室點密是西突厥汗國的建立者。


    這也是為什麽會分為東突厥王族和西突厥王族。


    昔日突厥汗國剛剛建立不久,突厥首領阿史那土門自稱“伊利可汗”,他把弟弟阿史那室點密封為葉護,讓他統領十個突厥異姓部落進攻西域。


    葉護地位僅次於可汗,主要由可汗子弟或宗族中的強者擔任。


    後來阿史那室點密順利征服西域,聯合薩珊波斯共同消滅中亞大地的嚈噠帝國,進而攻占蔥嶺以西的河中地區。


    阿史那室點親手建立西突厥汗國的基業,因功封為突厥汗國的西部可汗,故而又把他稱為“室點密可汗”。


    阿史那羅意欲效仿先祖室點密可汗,他準備先征服西域的天山南北,重振西突厥汗國的基業,因此才向大夏朝廷討要“繼往絕可汗”的封號。


    這個封號意寓興亡繼絕,使滅絕已久的西突厥汗國重新振興起來。


    阿史那羅想要親手滅掉殘唐勢力,洗刷阿史那氏的恥辱,借此團結所有突厥部族。


    殷無咎開始意識到阿史那羅乃是西突厥王族,隻要想辦法讓他禍水西引,那他就能名正言順重振西突厥汗國,這樣自然不會威脅到大夏帝國。


    最重要的是,鄭相如曾經在殷無咎麵前誇下海口,他有辦法讓大夏朝廷不費一兵一卒便能拿下大半個西域,而這就需要吐蕃和突厥這兩顆棋子。


    鄭相如直接把他計劃托盤而出:“陛下,若要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整個西域,大可利用吐蕃和突厥這兩顆棋子,讓他們去替我朝火中取栗。”


    “據傳安西都護府的四鎮唐軍以及漢人戍卒已經遷往弓月城,而今安西四鎮兵力空虛,今年開春過後吐蕃必定會出兵攻打西域。”


    “為了避免殘唐勢力引援黠戛斯人,那就需要調動突厥人進攻黠戛斯人,想辦法讓突厥汗國與堅昆汗國廝殺起來,這樣方能大事可成。”


    聽到這些,殷無咎覺得鄭相如所言極是,他喜開顏笑說道:“好,那就依照愛卿所言,朕不發兵討滅突厥汗國!”


    在鄭相如的勸諫下,殷無咎暫且放過突厥汗國,並把西域之地賜給阿史那羅,獎勵他攻打黠戛斯人所立下的功勞。


    至於阿史那羅能否拿到西域之地,那就要看他的本事啦。


    目前西域之地仍在殘唐勢力手上,要是阿史那羅拿不下來,那就隻能證明他沒這個本事,這就跟大夏朝廷沒什麽關係啦。


    殷無咎吩咐中書令顏真卿草擬詔書,隨即遣使前往漠北草原的突厥牙帳。


    突厥可汗阿史那羅接到詔書後果然欣喜若狂,他拿著這份詔書鎮壓所有反對西征的突厥部族,借著殷無咎的名義狐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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