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位“好兄弟”身子一僵,脖子跟卡殼的機器人似的,一頓一頓轉過頭。


    “那、那什麽,老馬,我去倒水。”


    瘦小男子眼珠子一轉,率先跑走。


    他都倒水了,擠傷口這事就不能找他嘍。


    剩下的眾位“好兄弟”對著他的背影怒目而視,這奸賊!


    等瘦小男子將水端回來,“好兄弟”們垂著腦袋,眼神飛來飛去,就是不看老馬。


    “水來了。”


    瘦小男子將水放到病床旁的桌子上,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粗喘如牛。


    “猴子,要不你......”


    瘦小男子沒等瘦高個說完,一把捂上肚子:“哎呀,剛剛跑的急,似乎嗆了涼風,不行了,我去趟茅廁,老馬交給你們了。”


    瘦小男子捂著肚子,一陣風跑走了。


    “好兄弟們”:......(一萬匹草泥馬跑過)


    “竹竿,你心細,要不就你來吧?”


    “不不不,你們也知道我身子骨差,剛剛抬老馬,似乎搓到了手腕,現在使不上力。大壯,要不你來吧。”


    “啊?咋到我這兒來了?我這手勁,要是給他捏爆了怎麽辦?還是鼴鼠來吧。”


    “我我我......我害怕,我不敢,熊哥......”


    “別叫我哥......沒看老子動不了嗎?”


    ......


    老馬聽著“好兄弟們”的互相推諉,眼神裏的光漸漸熄滅了。


    然後,身殘誌堅的爬起身,自己端過水盆。


    嘩啦啦的水聲,打斷了“好兄弟們”有愛的聲音。


    齊齊轉頭看去,正好看見老馬小心翼翼揉搓的辣眼模樣。


    “唰!”


    眾人齊齊轉頭,隻餘被定住的“熊哥”轉不了頭,拚命翻白眼。


    “哈、哈哈,老馬,原來你能動啊.....”


    老馬語氣幽幽:“我再不自力更生,怕是要毒發身亡了。”


    “嘿、嘿嘿,不至於,不至於,時大夫說了,你這毒不嚴重.....”


    所以他們才有心情和精力在這兒扯皮。


    對這種狡辯,老馬回以“嗬嗬”二字。


    “嗯......”


    “啊......”


    “嘶......”


    “哈.......”


    “呃......”


    “好兄弟們”汗流浹背,汗毛直豎。


    最終熊哥忍不住吼道:“你能不能別叫的那麽蕩漾?”


    老馬悶哼一聲,啞著聲音道:“你們知道擠壓這裏是多痛的事情嗎?我都快疼死了,你們腦子裏還能翻廢料,禽獸!”


    都是血氣方剛的大老爺們,受不了這刺激。


    “那老馬你慢慢享受,呸,慢慢擠,我們先出去了。”


    一句話,告辭。


    呼啦啦一群人都跑光了,啊,不對,還剩了一個跑不了的。


    熊哥淒慘的咆哮聲響徹這個營帳:“你們這些龜孫兒,倒是把老子一塊兒帶出去啊。”


    “熊哥,你身上紮那麽長一根銀針,貿然移動,錯位了怎麽辦?你再忍忍吧!”


    這位新來的軍醫不好惹啊,不提醫術怎麽樣,光這一手銀針定身術,就夠他們老實了。


    熊哥不長眼,開罪了小軍醫,還是吃點苦頭,讓小軍醫消消氣吧。


    畢竟,他們這些軍漢,腦袋都別在褲腰帶上,說不定哪日就要小軍醫救命呢。


    熊哥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生生將嘴裏的罵罵咧咧憋了回去。


    時景端著熬好的藥出來時,老馬還在嗬護他的寶貝命根子,熊哥已經生無可戀的閉上了眼。


    “行了,別洗了,將藥喝了。”


    “哎哎,好好好。”


    老馬如蒙大赦,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時景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燙嗎?”


    老馬一抹嘴:“還行,能忍受。行軍打仗途中,吃飯時間有限,冷熱不忌,都習慣了。那個,時大夫,我這喝了藥就沒事了吧?以後......還能生兒子吧?”


    最後一句,他問得小心翼翼,一雙不大的眼睛眼巴巴的看著時景,生怕從他口中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


    “沒事,能生。”


    “那我這傷口要不要上點藥包紮一下?”


    時景:“你要想上藥也行,就是有點疼。”


    老馬齜著一口大黃牙:“疼沒事,隻要能快點好。”


    “嗯。”


    時景走到藥櫃前,拿出一包藥粉,遞給老馬:“自己上吧。傷未愈前,注意衛生,褻褲勤換洗,穿寬鬆些,盡量減少摩擦。”


    時景盡職盡責的交代完醫囑,又耷拉下眼皮,往躺椅處走去。


    “時、時大夫,您是不是忘了這兒還有一個人啊?剛剛是我不對,唐突了時大夫,我給您道歉行不行?”


    熊哥委屈巴巴的聲音響起。


    時景頓住腳步,斜眼看他:“怎麽?我若不是個有本事的大夫,你便可以隨意欺辱了?恃強淩弱,容將軍便是這麽教你們的?若真是如此,我就要懷疑自己來投效究竟是對是錯了。”


    熊哥被他說得麵色漲紅:“是在下混蛋,脾氣臭,不關容將軍事,時大夫若是還有氣,不如再扇我幾個嘴巴子,打我一頓也行。”


    時景定定看著他半晌,才道:“下不為例!”


    “下不為例,我保證,下不為例。”


    熊哥連連保證著。


    時景這才一甩衣袖,寬大的衣袖拂過熊哥的麵頰,留下陣陣藥香。


    隨後自然而然落在胸膛處。


    熊哥隻覺胸口一輕,那股渾身發麻不受控製的感覺就消退了。


    腿一軟,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收拾完,就出去。”


    “好好,我們馬上出去。”


    時景沒再理兩人,躺在躺椅上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一陣窸窸窣窣後,營房內重新安靜下來。


    寂靜中,躺椅上的人不一會兒就眯了過去。


    陽光透過不大的窗口,熱情擁吻青年清瘦的身軀,也驅散了他身子周圍縈繞不散的陰冷。


    看不見的黑影在陰暗處翻湧、喧囂,但在陽光的庇佑下,絲毫不敢近青年的身。


    青年微蹙的眉心散開,整個人散發出難得的安逸。


    然而,這份安逸在最後一絲陽光移開的時候,徹底消散。


    熟悉的陰冷和尖嘯聲將時景從夢中吵醒,好看的眉重新蹙起。


    猛地,他睜開眼,厲喝:


    “閉嘴!再吵,我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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