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吧,之前喬木是沒有那麽難過的。


    很多事情要做,要吃飯,要睡覺,要讀書。喬木覺得有些分身乏術,有限的一點時間都沒什麽情緒。


    像是被困在了一個深不見底的牆角,和這個世界一起下沉。


    於在野知道喬木生病了,心疼得掉眼淚,說要去和顧栩言算賬。


    喬木想阻止他,於是把於在野臉上的淚擦掉,於在野卻給了他一個吻。


    喬木沒有太反應過來,舔了一下被貼過的嘴唇,他問於在野:“野哥,這算是安慰嗎?”


    於在野搖頭:“沒有人會這麽安慰弟弟,木木,這是愛……”


    “他讓你難過,讓你哭,別要他了,好嗎?”於在野淚眼模糊地看著喬木:“我該早點回來的。我該立刻回來的,我怎麽這麽蠢!”


    他看上去很痛心,但喬木不想用他的方式勸慰朋友。


    喬木掙脫於在野的懷抱,往後退了數步。“野哥,你冷靜一下。”


    有些慌亂地在唇上狠狠擦了一把,於在野隻是輕輕貼了一下,就勾起了喬木之前的痛苦回憶。他勸於在野:“我沒事的。我現在在治療了。醫生說很快就好,問題不大。”


    “我去開了新的藥,效果還不錯,這些天沒有那麽難過了。野哥,你……你可能是喝多了,我就先回去了。”


    “喬木!!”於在野看著喬木慌不迭從他身邊逃離的樣子,像是被刀子刺中了一樣。


    他回來晚了,他來不及了。


    “隻能是他了嗎?”他問喬木。


    喬木的背影僵住,沉思半晌,還是不知道如何作答這個問題。


    他沒辦法想以後會發生的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以後。“野哥,早點休息吧。”


    齊夏去了別的班級,喬木看到他交了新的朋友,上次拉著喬木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們說的話,喬木插不進去。


    這個夏天,哥哥和朋友,他都沒有了。


    喬木說了謊,換了藥之後並沒有好到哪裏去。


    ——他依然會在自己的房間察覺到顧栩言的味道。


    梧桐大道的陽光依然炙熱,把所有聲音隔絕,唯餘滿地碎光,喬木在長長的路上回頭,恍然間能看到顧栩言站在光影處對他笑,玉蘭花開在夏日裏,陽光滿地,樹影浮動。


    他開始喜歡這些夢,如果相見隻能在這裏的話。


    很多時候他都在夢裏尋找,走過淺灰色漫長的荒原,在落日的天邊下給顧栩言送別。


    顧城要帶顧栩言離開,輪渡即將駛向大洋彼岸,喬木留不住……


    有輕柔的吻落在臉頰,喬木流下一滴眼淚,又很難過在夢裏也要這樣難過。


    “哥……”他叫顧栩言。


    “嗯。”


    “我們……?”他求顧栩言。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爸叫我回了。”


    “……好。”他放掉顧栩言……


    可這個人總是在的,喬木與他同上一所學校,喬木與他同住一個屋簷。


    無論是住校還是回家,似乎都是分不開的。


    喬木有些想求他,求他搬回顧家,但人又很矛盾,顧栩言不在的時候,喬木的思念甚至愈發重了。


    半夢半醒間,他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身上,下意識的恐懼讓他瞬間從目送的黃昏驟然驚醒,雙眸猛地睜大後,看到了那個本該背離自己的身影。


    喬木攥住了顧栩言的手,把他驚了一下,二人在黑暗中僵持了一會,顧栩言才鬆了口氣,反握住喬木的手。


    “過來看看你……”他這麽說道,似乎是覺得有些難堪,“穿件衣服睡覺吧,空調溫度很低,容易生病。”


    喬木一言不發,從噩夢中驚醒後見到了夢中人有種劫後重生的感覺,他看了看書桌上的電子鍾,平淡地陳述了一下事實,“現在是晚上兩點鍾。”


    “嗯。”顧栩言像是不準備正視自己的罪行一樣,半點想要解釋的意思都沒有,隻是簡單地說道:“我知道……”


    知道?喬木有些生氣,他會知道些什麽?


    顧栩言什麽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喬木現在就想把他拽下來,壓在身下,把所有的憤慨都肆無忌憚地發泄出來!


    喬木的喘息聲越來越重,攥住顧栩言的手也越來越緊,直到微微發顫。


    “喬木。”顧栩言怔忡地坐了下來,擋住光線的傳播路徑後把床頭燈按亮,輕輕撫觸著喬木有些僵直地手臂,查看喬木的神色,“怎麽了嗎?”


    “木木!”


    直到那有些焦急手撫上喬木的麵頰時,喬木才壓下了那些晦暗的心思,他看了顧栩言一會,而後平穩下錯亂的呼吸,輕輕放手。語調發沉地啞聲道:“我沒事。”


    喬木覺得都這種情況了,說出的話一定帶著些難以消弭的惡念,但出人意料地,這句話聽起來倒是平靜的。


    顧栩言又在騙人,說房間裏會冷,喬木拉了一下身上的薄毯,覺得血液上湧,難以忽略的燥熱。


    “你走吧。”喬木背過身去,聲音悶在毯子中,“之後別進來了。”


    沉寂良久,喬木聽到顧栩言在他身後說,“好。”


    而後腳步聲由近及遠,門被打開,又合上。


    喬木安靜的躺了一會,起床衝了個涼水澡。


    人很怪,愛和欲有時分不開。可顧栩言那麽怕疼,捏一下都會痛,又怎麽承受得住?


    第二天是個周末,喬木在顧栩言走後並沒有輾轉難眠,做那些雜亂的夢,反而一覺睡到了十一點鍾。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泄露進來,透過薄紗灑在地板上,斑駁的光影伴隨著微風在房間裏輕輕搖曳。喬木坐在床邊,凝視著地上那些閃爍的光點,有點恍惚。


    他鬱悶地發現,顧栩言好像比安眠藥管用得多。


    煩的是,這種藥,醫院竟然不賣。


    他有些負氣地敲敲打打了一番,把床頭擺得好好的東西都掀翻。看著那個擺件大頭朝下的眼樣子又覺得有些好笑。顧家的采購不知道什麽文憑,這種幼稚十足的東西也會被買回來。


    他穿了衣服,推開門出去,在反手關門的時候卻輕輕遲疑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想起了一個問題。


    這個門的密碼,他不是改過一次嗎?


    那顧栩言昨天是怎麽進來的?


    指紋鎖可以用指紋,機械鑰匙和磁卡解鎖。但喬木修改密碼的時候注意過,裏麵的信息隻有自己一兩枚指紋,沒有別的多出來的東西。


    對了,那天,顧栩言在這裏舉辦生日會的那天,喬木親眼看見他按下的密碼,沒有絲毫遲疑。


    他,他是知道的。


    即便喬木換了密碼,他也知道。


    喬木詫然地看著那個密碼鎖,玻璃麵板上,還有些淺淡的指紋——阿姨還沒有來得及打掃。


    為了驗證這個事實,他找來了透明膠帶,把上麵的指紋小心地沾了下來,而後,喬木把自己開鎖時可能會用到的食指指紋沾取了印泥,按在了白紙上,兩枚指紋放在了一起。


    ——果不其然,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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