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沐醒來並未見到陳清煜。


    屋裏隻有一個寒梅等著侍候,見她醒了,便喜氣洋洋地迎上來,為陳嘉沐簡單梳洗一番。


    沒一會,又有昨日見過的小太監往屋內送吃食。


    陳嘉沐睡得迷糊,沒什麽胃口,好在早餐都是些好下咽的粥類,一碗也吃了個七七八八。


    她問:“陳清煜呢?”


    寒梅小聲:“十二皇子怕公主不方便,先在馬車內等。”


    陳嘉沐往窗外看,馬車果然就停在屋外。不過這裏不似她想的那樣在京城繁華處。早晨也靜悄悄的,隻有馬的哼聲。


    “這裏沒什麽人住?”陳嘉沐有些驚訝,“冬日裏應該有些炊煙才對,這附近的房子……看起來都沒什麽動靜。”


    “公主,這裏大多數是宮中出來的人在住,有些奶娘宮女,到年紀了就要出宮,想留在京城的,一般會在這邊找個居所。”


    “不過確實寂靜了一點,城內的人都知道這裏住著的是宮女太監居多,久而久之也不會主動往這裏來。”


    陳清煜這間屋子的主人也是宮裏人嗎?


    陳嘉沐借著陽光 ,第一次把這小小的臥房看了個清楚。


    屋內一點居住過的痕跡都沒有,但喝茶的器具很是齊全。寒梅幫她打開屋內的一個樸素的櫃子,櫃內放著的也隻有茶葉酒水一類。


    不是住人的地方,但如果想避開人談些事,這裏倒是很不錯的選擇。一是附近人煙稀少,二是……


    如果是宮人來這裏談事,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陳嘉沐心中隱隱有了些猜測。


    ——


    等她登上馬車,日頭已經高懸了。


    陳清煜見她隻是披發,默默地落下了窗邊的紗簾:“皇姐,坐得離窗口遠些,別吹著了。”


    陳嘉沐緊了緊鬥篷:“無妨。”


    她依舊坐在陳清煜的斜對麵,桌上是一盞兔子燈,隻是內裏擱著的蠟燭早已熄滅了。


    陳清煜道:“皇姐今日吃得比昨日多。脖子上的傷已經無礙了?”


    陳嘉沐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但昨夜畢竟睡在一張床上,陳清煜又早說過自己淺眠,被發現倒也不奇怪。


    她故作鎮定,笑著答:“好多了,本就不是什麽大事,看著嚇人而已。”


    陳清煜的目光在她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喉嚨處掠過。


    “皇姐還是不要與慕容錦過多接觸。”


    “長年在軍中磨礪的人,並不是什麽善類。”


    陳嘉沐點點頭,兩人都沒再說話。


    今日宮門口的侍衛換了人,陳嘉沐沒有避開,陳清煜也並未勸阻她,隻是將窗簾挑起的弧度降低了一些,細細的一條縫,隻能聽見前來查看的人聲音尖尖的,不像是侍衛,反倒像個太監。


    他見到陳清煜也是恭恭敬敬地讓馬車進去,並未盤問什麽。


    陳嘉沐多問了一句:“剛才那位也被打點過嗎?”


    陳清煜猶豫著點點頭,但很快又開口:“皇姐,其實……”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打點,對吧?”


    陳清煜也沒料到她會說這個,一時間神色慌亂,方才的沉穩煙消雲散,倒是像個闖禍了不敢承認的小孩。


    陳嘉沐趁熱打鐵:“你與這些太監很熟?”


    陳清煜歎氣。


    “皇姐,在宮中活,總要有可以傍身的器物。”


    皇子們可以依靠母妃家族的勢力,陳嘉沐表麵上也是皇後溺愛的孩子。但陳清煜不同——他得不到血脈的扶持。


    “我深知自己沒有與其他皇子抗衡的本錢,”他伸出手,手心躺著的正是一塊隻屬於皇子的令牌,“但我的身份是有用的。”


    “皇姐,我本想瞞著你的。”


    陳嘉沐無所謂地聳聳肩:“泓洄,不用緊張,我隻是隨便猜了猜。”


    “後宮之中,應該沒幾個人知道慕容錦來過我宮內。”她掰著手指數,“他是從皇後宮中來的,所以皇後宮中的人應當知道他什麽時候離開。上回我剛與皇後見過麵,我們談話的內容就能傳到你宮中去。”


    “你說是皇後親自派人來說——可是她向來是個謹慎的人,”就算是與慕容錦合謀反叛,也能做到在皇帝身邊而不被他察覺,“我能聽出她並不喜歡你,反而將你看做一個工具。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主動找你,告知我在調查你的身世。”


    “如果你買通了皇後身邊的宮女……好像也沒有這種可能。我與皇後見麵時,屋內隻有幾個貼身服侍她的宮女,想靠錢財買通這樣的下人,要花不少銀子吧?”


    陳清煜安靜地聽,他一條都沒反駁,隻是眉頭鎖得緊了些:“那皇姐認為,我是怎麽知道這些消息的?”


    陳嘉沐嘿嘿一笑:“這個嘛,我還沒猜出來。”


    “不過,宮人之中其中一定有你非常信任的人。那間屋子也是他的吧?”


    陳清煜自嘲地笑起來:“皇姐猜得不錯。”


    “不過算不上信任,也不是朋友,各取所需罷了。”


    他像是還要說些什麽,但馬車已經停下,前方的路是往琉璃宮中去的小路,走不了馬車的。


    陳嘉沐也沒有窺探陳清煜秘密的興趣。剛穿越過來的第一天她就已經下定決心,除了救命之外,絕不要主動摻和到朝廷紛爭中去。


    陳清煜做什麽選擇是他自己的事。


    她與陳清煜道別,有意忽略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拿起桌上的兔子燈,塞進寒梅手裏。


    臨下車時,她聽見陳清煜的聲音追上來:“皇姐。”


    陳嘉沐回過頭,瘦弱的皇子已然把窗簾掀開,逆著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皇姐,我是想說……在宮中我並非無依無靠,若真的論起勢力範圍,我不一定比皇後更差。你也可以更依賴我一點。”


    “知道了,”陳嘉沐揮揮手,“這世上哪有姐姐依賴弟弟的道理。”


    她不再看他,隻用耳朵聽馬車的聲音遠去,與寒梅走了許久,再回頭,已經看不到馬車的影子。


    “皇後宮中有和高勒熟識的人嗎?”她突然問。


    寒梅連忙答道:“公主,皇後帶進宮的宮女季萍是他的對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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