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問她要不要坐小轎。陳嘉沐拒絕了。


    她不要人跟著,自己拿著把小扇走在路上,不住地扇動,帶起來非常輕微的風,似有似無,十分煎熬,恨不得趕緊到殿內享受一下冰塊的涼氣,但走到平壽殿門口,她又忽然頓住了。


    平壽殿門口的侍衛,個子不高,臉繃的緊緊,頭揚的高高的。汗沁得他臉頰脖子水淋了一樣。


    陳嘉沐還沒說話,就聽見那侍衛大聲招呼:“公主好!”


    “趙轍?你怎麽在這?”陳嘉沐往牆的陰影裏站站,勉強涼一些,“你之前不是被皇上……”


    趕出宮去了。


    趙轍也說:“公主,臣也覺得奇怪。”


    陳嘉沐被他搞得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她把自己要問的忘了一半,哭笑不得:“他沒趁機罰你?”


    趙轍說沒有。


    陳嘉沐問:“你在這做什麽呢?”


    趙轍的臉紅紅的,聲音小下去:“是做侍衛,平日裏訓訓皇上的兵。”


    陳嘉沐想不出來他訓兵是個什麽樣場景,滿腦子隻有他的大嗓門,呆呆的新兵樣。


    她問:“是慕容錦派你來的?”


    趙轍有些不好意思:“臣不能說。”


    “除了慕容錦還有誰能叫得動你?總不可能是皇上親自選了你進宮做……侍衛。”


    陳嘉沐話說了一半,感覺有點不對勁。


    陳渡一輩子就想著減他手上那點快要削沒的兵了,怎麽又突然給他們找了個老師?還是慕容錦的部下。


    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她看一眼趙轍,心跳得咚咚響,全身的血液都向頭頂衝去,她也不等他回答,先進了院門:“以後再細聊吧。”


    她像一陣風一樣吹到平壽殿裏了。


    殿內放著一大盆冰,室溫低得激起陳嘉沐滿身的雞皮疙瘩,燃著濃鬱到膩人的熏香氣。


    兩位貌美侍女,穿金戴銀,拿著扇子,一左一右地站立。


    陳嘉沐往床邊走去,往桌上看,沒見著碗碟一類吃飯用的東西,隻有一封裝在信封裏的信。眼熟的很,有點像陳清煜留給她的那封,再往旁邊看,就是熟悉的高大男人,無聊地坐在床邊椅子上,見著陳嘉沐,隻一點頭,全當打了招呼。


    除了突然出現在這裏的慕容錦,好像是一切正常的。


    陳渡歇在他自己的床榻上,比被子還薄,讓人看不出這床上是有人的,仿佛隻有一顆頭,擱在玉枕之上。


    陳嘉沐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她湊近了,俯下身仔細瞧,才確認陳渡還是完整的,隻是臉色不好,發青發白,被風吹了一般,光澤很淡,皺紋卻因此清晰。


    陳嘉沐維持她的乖女兒形象,掐著嗓子,很甜美的,給陳渡行了禮,問安,陳渡並沒搭理,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


    慕容錦笑道:“在和誰說話呢?有給他請安的力氣,倒不如給我請安。”


    陳嘉沐非常謹慎地瞄著他臉色:“父皇睡著了。”


    慕容錦笑出聲:“是麽?是睡著了,還是暈過去,還是死了?你猜他現在是個什麽狀態,能給你這樣看?”


    陳嘉沐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她身上出了許多汗,但手腳都冰涼。


    她伸手去探陳渡的鼻息。


    沒有。


    沒有任何的呼吸。


    現在躺在平壽殿的人,是完完全全一個死人。


    一具屍體。


    陳嘉沐去看床邊站著的兩個侍女,她們的臉色也是青白,汗順著鬢邊往下淌,匯到下巴尖,滴到地上去。


    像銅製侍女燈,被火烤得銅水鐵水融化橫流。


    她感到自己的聲音顫抖了:“什麽時候的事?”


    慕容錦站起來。


    他跨一步,無聲無息,猛然地把陳嘉沐推到床邊,把她夾在一具屍體和自己的身體之間。


    他說:“你猜猜看。”


    “你用那種聲音給我請安,我就告訴你你的好爹是何時死的。”


    軟甲在他身上,也沉沉壓在陳嘉沐身上。


    陳嘉沐隻覺得後背靠著的是一大片冰,散發出腐爛臭味的冰——即使她心裏明白陳渡絕沒有死的太久,但那些因腐肉而生的蛆蟲,好像已經爬到她的血管裏,身體裏,蛹動著要破土而出。


    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將慕容錦推開。


    慕容錦連攔她的意思都沒有,就站在一旁,風輕雲淡的,看她狼狽地半跪在地上幹嘔起來。


    有風吹過來。


    床兩側的侍女,毫不停歇地揮動扇子。


    陳嘉沐的脖頸上,搭著慕容錦的手。


    溫暖寬厚的,活生生皮膚觸感。他摸陳嘉沐的頸子,由上至下,非常緩慢。


    安撫,鎮定。


    控製。


    他的聲音也如此般低沉:“公主,你今日來此,是為了什麽?為了盡你的孝道,還是有求於他?”


    “你想求他的,現在可以求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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