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的熏香氣味,愈發濃鬱了。


    陳嘉沐甚至感覺那香味已經凝成了霧,沉下來,沉到她躺著的地上,鑽進她的頭腦裏。


    她的眼前,她的腦子裏,全部是霧蒙蒙白茫茫一大片。


    唯一清晰的,隻有慕容錦的一張笑臉。


    他的臉的輪廓太清晰鋒利了,配著那道可怖的疤痕,簡直就是一柄斷刃的刀,直往她眼珠裏刺。


    “慕容錦,”她拚盡全力才有點思考的能力,聲音沙啞,“你有什麽想聽的,你想一想。”


    慕容錦就支著下巴,看上去認真地思索了,而後聽見陳嘉沐的聲音,有一點呆板:“我想喝點酒。”


    陳嘉沐徹底閉了眼睛。


    這句話,不是她想說的,她甚至沒有張開口,自己的身體就如一個被操縱的木偶,果斷地發出一句邀請的聲音。


    剛才她倒在地上,問起陳靖,也是差不多的狀態。慕容錦想讓她問,她就隻能問。


    陳嘉沐恨這殿內的熏香。


    一旦她不去思考,這副身體好像就要成為慕容錦的一個傀儡,被他操縱著做事,這讓陳嘉沐厭惡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熏香讓她思考得越來越慢。


    慕容錦呢,也抓住了一點訣竅。他的手指,慢慢地從陳嘉沐臉上劃過去了,臉上露出一種極其虛偽的疼惜神情。


    “怎麽回事呢,公主,自從你帶我看過將來發生的事,這個國家,這個世界,好像就是我的了。”


    “我想讓什麽發生,什麽就會發生。怎麽會有這樣的事?”


    陳嘉沐明顯察覺出他語氣變了。


    強健的身體配上陰陽怪氣的粘膩語調,讓她反胃。


    胃裏翻騰,她是真的控製不住地想吐,翻過身撐在地上幹嘔。


    慕容錦氣定神閑地偏過身來看她,一隻手伸過來,扣著她的下頜,把她的舌根往下壓。


    喉嚨蠕動著,他的指尖被簇擁著往口腔內吞去。慕容錦稍微用一點力,就能聽見她的聲音,堵在喉嚨口的哭叫聲。


    “公主的身體怎麽這樣差,是身邊人不會照顧嗎?臣得和皇上好好說說,別叫他的寶貝女兒就這樣病了。”


    “你說,臣想給公主換幾個奴才,皇上會同意嗎?”


    “他不就在那睡著?公主可要小心一點,別把皇上吵醒了。弄出這麽大聲音……”他抽回水,把手上的涎水血液隨意抹了,“公主怎麽流血了,是吐血了?還是臣傷著公主了?”


    他又將人抱回懷裏去了。


    “讓臣好好看看,看一看公主還能不能喝酒。”


    慕容錦把脫力的人好好地抱住了。


    他笑吟吟地叫來兩盅酒,又要來桌上的小香爐,就放在陳嘉沐身邊,叫她聞。陳嘉沐閉了口鼻不呼吸,他也耐心很好地等著,人總是要吸氣呼氣的,除非她死了。


    他嘴上說:“公主再同臣飲一杯?”


    “臣一直想再找公主喝一點酒,但永遠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臣第一次喝琉璃宮的酒就喝醉了,現在想想也確實太沒規矩。”他將酒杯端穩了,“公主說自己不會喝酒,但私下裏卻和身邊的小奴一起玩得那麽開心,是真的不會喝,還是不想跟臣一起?”


    他嘴上說,卻抓住了陳嘉沐的手臂,提起來,夏日裏薄紗的袖子落下去,探出一對潔白細長的胳膊。那雙手自然地無力地垂落下去,打蔫的兩朵玉蘭。


    他把她的手腕攥到手裏去,輕輕擰一下,就完全看見她手臂上留的指印。


    慕容錦非常突然地,意識到自己在做很沒意思的一件事。


    他在擺弄一個娃娃。


    但陳嘉沐是中毒了,藏在熏香裏的毒,給她弄得眼神渙散,精疲力盡,露出別人見不到的脆弱姿態。


    他下意識感覺陳嘉沐這樣很可愛。


    說到底,陳嘉沐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若是陳渡他的哪個兒子妃子倒在這裏,慕容錦隻會叫人把他們拖出去——事實上,他們連平壽殿的門都進不來。這附近全部戒嚴了,隻有陳嘉沐這個住的遠的小姑娘,天真的一點看不出來宮中變化。


    慕容錦還沒見過誰中毒後是可愛的樣子。軟綿綿的,安安靜靜。一點反抗他的精力都沒有了。光是看著抱著,手底下軟的像抱住一隻羊羔似的,一下就能摟到懷裏,而且絕不會掙紮,隻能用眼睛警惕地看,一點都反抗不得。


    慕容錦很喜歡這樣。


    他享受擺弄陳嘉沐的過程,操縱她過程。


    隻有這時候——陳嘉沐的精神迷離了,他才能確定陳嘉沐沒有在他麵前隱瞞任何東西。


    皇後喜歡用熏香來刺激人,催眠人,如今他也學會了用這東西殺人,控製人。


    他漸漸地開始理解皇後了。


    即使她正在流出眼淚,比喝醉了酒還迷茫,也勾不起一點憐惜。


    如果她不是安靜地哭,而是像那日馬車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或許更好一些,他會更喜歡。


    他就有點手癢,掐她的脖子,很輕,一下又一下。


    直到那花枝一樣細的頸子上也留了他的指痕。


    顯得他很粗暴,但他又真的沒用什麽力氣。歸根結底是陳嘉沐這副身子太嫩太軟,需要人溫柔地嗬護她,供養她,像供奉一尊神像一樣遠距離地觀賞她,不能放在手裏褻玩。


    然而她本人,又已經被人服侍過愛過了,捏在手裏左右舔舐個遍。


    慕容錦鬆手了,陳嘉沐的頭往下倒,就枕在他的腿上。


    “真想你一輩子都這樣,這樣就很好,乖乖地聽我的話。”慕容錦說,“可以嗎?陳嘉沐,你敢搖頭我就掐死你。”


    但陳嘉沐什麽反應都沒有,她真的暈了過去。


    慕容錦撥弄她的下巴,叫她點頭,又抹開她的嘴唇,把酒液渡到她唇舌之中去。


    “好喝嗎?”


    ……


    他覺得自己太無聊了,跟暈死的人是沒什麽話說的。


    他想陳嘉沐醒了跟他說說話,但琉璃宮又太遠,他現在還不能離開這,不能被人發現陳渡的屍體。


    慕容錦讓侍女熄了香爐,把陳嘉沐抱到平壽殿內殿。


    直到做完這一切,他往外走,回頭瞧一眼陳嘉沐的狀態,看見薄紗裹著的平躺著的潔白身體,年輕飽滿的,新鮮花瓣一樣,又是一層水,一點香,盛在淺盤裏的一塊香膏一樣滑膩芬芳。


    那雙腿,那雙手,光是用眼睛去看,是不能被滿足的。


    他想過去抱著她,親吻她,他想知道這樣的花開在自己懷裏是什麽感覺,化在他的體溫底下是什麽感覺。


    她就好像突然變成女人了,變成美麗地正在綻放的一個女人,沉墜的一朵芍藥,一枝山茶,等待人去采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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