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香風把陳嘉沐吹醒了。


    她頭腦稍微遲鈍些,盯著金色繡作的被麵很久,意識到自己正躺在陳渡的床上。


    平日見著覺得明亮的黃色此刻已經暗下來,連勾起的床幔都呈現出陳舊。漆黑的屋子裏,隻有燭火亮。


    陳嘉沐往光源看過去,那是慕容錦提著的一盞宮燈。


    這屋子裏居然隻有他們兩個人。


    陳嘉沐問:“那些侍女呢?”


    慕容錦說:“公主想要什麽東西,盡管和臣說。”


    “我想喝水。解酒的,最好有一點甜滋味,或者涼一點的也行。”


    慕容錦看她一會,轉身走了。


    他一走,整個房間就突出熟悉又陌生的陳設,陳嘉沐慢慢坐起來,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原來這些東西,包括慕容錦這個人,在陳渡眼裏是這個樣子的。


    她在陳渡眼裏是什麽樣的?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再也不會知道了。


    當皇帝,好像也就是這麽回事。再花哨華麗的陳設,看多了也就沒意思沒趣了,怪不得他喜歡那些侍女穿得花花綠綠,沒一點拘束。


    隻有活人才能給裝飾帶點美感進來。哪怕是慕容錦這樣的人。


    不一會兒,慕容錦拿了一隻玉碗向她走過來了。他沒再提宮燈,由一個小侍衛秉燭,而他捏著個勺子,往陳嘉沐身邊一坐。


    香甜的梅子氣味飄過來,碗裏紅澄澄,是小半碗冰釀的楊梅,他舀起一顆,一言不發地往陳嘉沐嘴邊遞。


    陳嘉沐低頭吃了,咬了半天,看見白花花一片胸脯,勾著桃粉色抹胸,才意識到自己並沒有蓋被。


    陳渡的被褥都做得厚實蓬鬆,大夏天蓋在身上能悶出一身的汗,隻適合給病人蓋。


    陳嘉沐半夢半醒時,一動就知道自己渾身水洗了一樣。


    她趁著醉意把牢牢遮住的被子踢開,壓在身底下,躺在高高軟軟的被上,感覺自己是個豌豆公主了。這念頭隻存在短短一瞬,她就又睡過去


    ……


    慕容錦是從前殿繞過來的。


    他沒叫人看著陳嘉沐,畢竟這不大點的宮殿四周全是自己的兵,陳嘉沐就算突然長出一對翅膀,也有人能將她從半空射下來。


    但她睡的時間太長了。


    毫無動靜地昏睡過去,好幾個時辰裏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


    外邊天色還不算黑,但起了風,空氣潮濕涼爽,醞釀著一場雨,然而內殿是很幹燥悶熱的,帶著一點熏香未散盡的氣味,呼吸時成為一點揚塵,被微弱地捕捉到,察覺到。


    燈燭照亮的範圍實在有限。


    他看陳嘉沐,先看到的就是胸脯,不知道為什麽,被照得特別惹眼的亮。日光照雪一樣光澤,規律起伏著,象征一個健康漂亮的女人,同時是格外豐腴美滿的。


    他意識到這種注意是不尋常的。


    從他自這個房間離開起,他對陳嘉沐,好像就有點不能回頭的意思了。


    人,特別是陳嘉沐這個年紀的人,並不會像花朵:前一天還是打著骨朵,夜裏就猛然開放了。


    是他的想法變了。


    變成男人看女人,帶著一點下流的本能窺探。


    窺探,揣摩,悄悄地將她每一部分咀嚼,嚐嚐味道。


    黃褐色的被麵被她壓的沉下去,由陳嘉沐身體的輪廓勾勒出細碎的褶子來,變成低矮的岩石。


    很淺很低的一道蓋滿枯草的山穀,但卻流著涓涓湧動的奶白的春河。


    他手上的蠟燭一動,她薄紗的衣服真如水波紋一般蕩開去。陳嘉沐,好像就是從這張床上,這道山穀的泉眼裏生出來的,融化了塗著蜜的河流,而非一個活生生的真人。


    有那麽一瞬間,慕容錦有點發愣。但陳嘉沐一出聲,他又回神了。麵前的人,還是那樣嬌氣,被錦衣玉帛養出來的一位公主。


    就算是解酒,也得要甜的涼的。


    慕容錦想:她這樣子,別說出宮了,就是在京城百姓家裏住,不出幾天就會受不了的。


    她就是得被人服侍,被人疼愛,構造出一個無憂無慮的壁壘用來保護她。


    她說不定就是喜歡這個。


    方彥對她就是這樣的,於是她毫不顧忌地愛上他了,心甘情願地被他吃了,毫無察覺地變成別人餐盤裏一道甜蜜多汁的點心。


    他想要嚐一嚐。


    即使是被人吃了一口的,他也想嚐一嚐。


    潛移默化地占為己有,或者幹脆就將她嬌嫩地飼養算了。


    慕容錦盯著她,看她吃完那碗楊梅,唇舌紅潤的,一點梅子香。


    他低下頭,過去親了一下,舔到薄薄的楊梅香甜,是冰涼柔軟的口感。


    一道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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