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錦不再看方彥。偶爾,他會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感到方彥是個可恨的人,但也很可笑。


    方彥像一棵白樺樹不假。犯過的錯誤會成為被劈砍的枝葉,在樹幹上留下一顆嶄新的眼睛,日夜警惕地觀察。


    他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疏忽中,逐漸成長起來的。


    但他是長在琉璃宮中的。


    平日裏這棵樹的根係要緊緊纏繞在每個人身上,紮進每一片土壤中,又在地麵之上表現出遮風擋雨的熱切模樣。


    他能給陳嘉沐擋多少?一個太監,活得再好,過十年也要死了,陳嘉沐呢,再過十年也是風華正茂漂亮可人的年紀,他死了,有誰能再護著她?


    慕容錦想到這又有點想笑了。一種隻屬於男人的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在他心中作祟,連同著幾乎能窺視一切的預知力,他想:我能。


    隻要他不死 ,就總有一天會是贏家。很久之前那個月色明亮的夜晚,倚靠在床邊伸出柔嫩枝條,流下如露水一般清亮眼淚的月桂樹,總有一天要被他移栽到自己宮中來。


    就是這裏——這屬於她父皇的土地,終究也要如戰利品一般成為他擁有的一部分。


    他的心鼓噪著。


    稍微留意一下琉璃宮的近況,就會明顯察覺到不對了。


    送去琉璃宮的冰,一日比一日更少,若說陳嘉沐是怕熱才躲在宮裏,怎麽又對散發寒氣水意的冰塊如此抗拒?


    方彥最清楚這些冰的去向,他不可能不知道琉璃宮的異狀。


    慕容錦認定方彥是在騙他。拙劣的,簡單的謊言,卻是為了陳嘉沐撒的。


    他能吃了陳嘉沐不成?


    ……


    但琉璃宮,確實是一切如常的。


    陳嘉沐消沉了十幾日,似乎是逐漸接受了身體的異樣,一點點地恢複起來。


    她還是有些怕冷,睡覺時內殿並不留人,且口味變得很清淡,愛吃些沒有味道的東西。


    寒梅為此經常去小廚房忙碌,做些適口的餐點,湯湯水水的,求一個鮮味。不知道她在哪打聽的一位宮外的廚子,說是最會煲魚湯,硬是離宮學了三天才回。


    陳嘉沐打趣她:“左右也沒人看著你,你怎麽還自己回來了?留在宮外不好嗎。”


    寒梅說:“公主身邊離不得人。”


    陳嘉沐笑起來,但又想起讓寒梅去找的東西,問:“你去過書院了嗎?”


    寒梅謹慎地點頭。


    她附在陳嘉沐耳邊,很輕柔地說道:“奴婢在書院逛過了,那裏已經沒人了。”


    “沒人了?”


    陳嘉沐也吃了一驚:“書院的那些孩子,還有他們的小先生,全都不見了?”


    寒梅點頭。


    這有點超出陳嘉沐的想象了。


    按她的猜想,何釗那天突然消失,估計隻是像他之前說的那樣,是要強製性地走一段書中原有的劇情。


    他說自己總會被強製拉進殿試現場,和陳渡交談。


    但現在陳渡死了。相當於何釗的固定劇情出現了一個不小的bug,他現在被卡在哪裏都有可能。


    她又問:“那水缸後的那扇門裏呢?”


    寒梅如實答:“公主,那是一間靈堂,布置得倒是很整潔,沒什麽灰塵,也沒有香爐。”


    陳嘉沐短促地啊了一聲。


    她看看寒梅,又看看自己,動了一點要自己出宮的念頭。但短時間內,她不太想讓慕容錦注意到她。


    於是她揮手道:“過幾日再說吧。此事萬萬不要和別人講。”


    寒梅應下了,說:“禮太醫在外邊候著。”


    陳嘉沐道:“請進來吧。”


    那日給陳嘉沐看過病的,名叫禮雲的太醫,經常來此探望她。


    陳嘉沐一開始不認識他是誰。她對陌生人——特別是陌生的醫生,有本能的抗拒。但時間久了,他們也慢慢熟起來。


    琉璃宮中煎藥的活最初是落雪在幹,逐漸攤到禮雲身上,到最後,已經完全是他在負責了。


    但今日有所不同,禮雲來時多帶了一個人。


    方彥。


    陳嘉沐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著方彥了。


    他今日並沒有塗粉,更沒有遮手背的胎記。穿的夜行衣一般的滿身黑,隻有耳墜上墜著的一顆金子很亮。光明正大地邁進來,端正的站在禮雲身後,一言不發。


    禮雲走過來,隔著薄薄一層床幔,一塊帕子,給陳嘉沐把脈,又簡短交代幾件小事,頗有種恨不得馬上離開的意思。


    陳嘉沐體貼地讓禮雲先退出去。


    內殿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陳嘉沐與他對峙一會,無奈地笑道:“來,讓我看看。你總是盯著禮太醫做什麽,他還能將我吃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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