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恒之體會到了久違的放鬆。


    他感覺到自己被動作很輕地放回枕頭上,那盞小燈也關上了,房間徹底暗了下來。不一會兒,懷裏鑽進來一個軟乎乎的腦袋。


    “幹什麽?”謝恒之低聲問。


    “抱著睡。”雲青手臂纏著他的腰,又抬頭,隔著一點距離說,“親一下。”


    謝恒之再次強調:“雲青,我們不是在談戀愛。”


    “我知道,親一下。”雲青選擇性屏蔽,微抬著頭催促他,“快點,一會兒睡意都要散了。”


    謝恒之低頭,在他嘴唇上很輕地碰了下。


    雲青滿意,換了個舒舒服服的姿勢埋入他的胸口:“以後每天都要有晚安吻,不許忘了。”


    謝恒之閉上眼,在想,這麽粘人,他不覺得過兩年雲青的分離焦慮能得以解決。


    隻是近日裏難得睡了個好覺。


    因為裴一忠臨時任務,帶著林含過來做客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個月後。


    吃瓜吃得太晚,好不容易逮住機會,他以抽煙為理由把謝恒之拽到露台:“你們倆在談戀愛?”


    “沒有。”謝恒之咬著煙,腦子裏是早上剛刷完牙,又被雲青抓著說要有早安吻的畫麵,從旁人角度來看,多半跟談戀愛也沒什麽區別。


    “那,這是什麽情況?”裴一忠回過頭,看著廚房裏忙碌做飯的雲青,“他知道你家裏要你跟江家聯姻嗎?”


    謝恒之垂眸:“知道要聯姻,不知道細節。”


    裴一忠伸手拽他的衣領警告:“你可不能把他當小妾養啊,他出身就夠慘了,還要被你糟蹋。”


    “我他媽沒有要糟蹋,我反複拒絕了不止一次,他非要。”謝恒之眉心皺得很緊,“我難道不知道給不了他未來嗎?我比你清醒。”


    裴一忠再是情感遲鈍也聽了出來,是雲青陷進去了,而且陷得很深。


    他鬆開手,也有點煩躁:“那怎麽辦,他......你要是把雲青帶回家,你爸得把你腿打斷。”


    “如果這麽簡單,那倒是好辦了,傷筋動骨不過一百天。”謝恒之看著遠方,“帶不回去,我早就知道,雲青也知道。”


    裴一忠實在是難以理解:“那你們還同居?”


    謝恒之偏過頭,看向高高興興在廚房裏忙碌的小廚神,無奈道:“他說開心幾天算幾天。”


    裴一忠低聲罵了句,又感歎說:“不是哥們,你這是也動心了吧,這麽縱容不像你風格。”


    謝恒之評價道:“你的情商在林含的幫助下的確是突飛猛進。”


    可動心算什麽,一枚棋子的情感,最後隻會變成傷害彼此的利劍,他已經開始不知道要怎麽麵對那一天。


    吃飯的時候,能看得出雲青特別開心,拿著個紅酒杯在那晃:“好吃吧,都是我的拿手菜,今天可是讓你們倆享到福了。”


    “超級厲害。”林含誇獎道,“我隻會番茄炒蛋。”


    雲青微微挑眉,用膝蓋撞了下旁邊的人,擠兌說:“跟我們謝大少爺一個水準,他萬年蛋包飯,別的全不會。”


    裴一忠埋頭給她夾菜:“沒事,我會,一家有一個會做飯的就成。”


    雲青轉頭跟謝恒之對視,無聲做口型:“我靠,這家夥,突飛猛進。”


    “哦對,帶了搬家禮物。”林含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禮盒遞過去,“感覺也不缺什麽,就挑了一套真絲睡衣,雲青你喜歡穿裙子,我就自作主張買的吊帶款,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雲青伸手接過來,大大方方打開,讚美道:“很漂亮,好像新婚禮物啊。”


    謝恒之轉頭看向他,目光沉沉。


    “開玩笑的。”雲青笑眼彎彎,勾著吊帶晃了晃,“晚上穿給你看。”


    謝恒之忍不住提醒:“你講話,收斂點。”


    對麵看戲二人組笑得不行,裴一忠非常誠摯表達:“謝謝你前幾年還比較單純,不然鬼知道我在學校要吃多少狗糧。”


    “你放心,就謝恒之這樣的,你這輩子都別想看到他秀恩愛。”雲青慢悠悠喝下去一杯酒,前味甘甜,後味有點苦。


    更何況,謝恒之並沒有那麽喜歡自己。


    或者說,在他的利益評價體係裏,感情是最微乎其微的那個,是可以輕易舍棄,及時止損的第一選項。


    雲青喝得有點多,連裴一忠都看出有點借酒消愁的意思。


    吃完飯,收拾完餐桌,就跟著林含起身,解釋道:“她家有門禁,我得早點送她回去,恒之你....照顧好雲青。”


    謝恒之嗯了聲,示意他先走,伸手固定住歪歪斜斜的雲青,等到門關上,才把人抓到腿上抱著。


    “喝那麽多幹什麽。”


    雲青撇唇,下巴擱在他的肩頭,喃喃自語道:“真羨慕林含,大家閨秀才有門禁這種東西,根本沒人管我。你說,我要是雲家正正當當的小孩,是不是就可以跟你在一起了。”


    謝恒之滾了滾喉嚨,卻很難否認。


    隻是起身,抱著他往浴室走:“去洗澡吧,洗完早點睡覺。”


    “為什麽不正麵回答我。”雲青抬起頭,雙手捧著他的臉,語氣很是惆悵,“謝恒之,我是不是好得寸進尺。”


    謝恒之怕他摔了,快步走了兩步,把人擱到洗手台上放穩,才說:“對,但也沒什麽錯。”


    雲青聲音很輕:“沒錯嗎,我覺得自己好貪心,見不到你的時候在想辦法可以朝夕相處,搬進來這半個月讓我覺得幸福得要暈過去,又想要永遠這樣。”


    “現在,我甚至在想,要不要跟姐姐爭雲家的繼承權,這樣也許才有跟你在一起的萬分之一的可能。”


    他垂下睫毛,藏起眼底的失落:“我真是壞極了。”


    “你做所有事,隻能是為你自己,別為我,不值得。”


    謝恒之把他剝幹淨,放到花灑下,又嚇唬他,“下次再說這種話,我就搬回學校住了。”


    雲青感覺臉上濕漉漉的,分不清是花灑裏的水還是眼淚。


    他明明知道謝恒之是這麽一個理智到了極點的人,還是抱有一絲妄想,真蠢。


    謝恒之垂眸,看到他通紅的眼睛,聲音輕了些:“哭了?覺得我講話太直接?”


    雲青倔強地看著他,嘟囔說:“才不是,指甲油缺了一塊,我要卸掉重新塗。”


    謝恒之心知肚明,但也沒有揭穿。


    雲青吸了吸鼻子,又指揮道:“把新睡衣給我拿過來,我要穿。”


    謝恒之照做,看著他穿著那條新的睡裙,脖頸纖細,四肢修長,的確是非常漂亮。


    “你洗吧,我去塗指甲了。”雲青嘟囔道。


    明明喝多了酒走路都有點歪,非要執著地蹲在茶幾旁邊,拿卸甲油把手指擦幹淨,又弄開一瓶新的,結果手抖,弄得到處都是。


    “真能折騰。”謝恒之過去,把他抓到沙發上擺成正坐的姿勢,“坐好。”


    然後單膝半跪在旁邊,拿過那瓶紅色指甲油,抓過他的手,慢慢地塗上去。


    “是這樣嗎?”


    “嗯,邊緣壓一下,塗滿。”


    雲青十個手指張開,微微垂著眸,看著謝恒之的動作,明明幹什麽都遊刃有餘的模樣,此刻那隻大手拿著小小的指甲刷,顯得有點不太熟練的卡頓。


    “謝恒之,你看起來好笨。”


    “已經好多了。”謝恒之專注在這細節的工作上,逐漸熟能生巧,“別動。”


    雲青目光落在他單膝下跪的位置,覺得此刻真是好像求婚的場景。


    他很少得到過什麽,因此,擁有了就很難再放手。


    “謝恒之,能不能給我三年的時間,等等我。”


    謝恒之剛塗完無名指,手指捏在纖細的指節上,像是在量戒指尺寸:“等你做什麽?”


    雲青剛塗過的指甲是新鮮的紅色,他蹭過謝恒之的手背,緩慢又珍重。


    “等我拿下雲家當陪嫁,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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