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


    小街基,旅部。


    傳令兵風塵仆仆歸來,在眾位長官麵前打著立正敬禮說道:“報告,許朝陽部請求炮火支援,於通遼城外南沙駝子側翼陣地前方兩百米處,擊毀地方機槍陣地!”


    這一嗓子喊完,傳令兵伸手往地圖上一指:“在這兒。”


    刀文斌在昏黃的光線下隻看了一眼,立即抬起了頭,瞪著傳令兵:“這個兔崽子讓老子安排在通遼西門的炮兵,給他南門的陣地前麵調角轟一輪?”


    “娘的,占便宜沒夠啊?”


    “啊!”


    傳令兵一愣,抬頭看著發火的刀文斌,無法理解的望著。


    “這是啥時候?”參謀也生氣了似的搭話道:“雙方態勢不明,就像兩個耍錢的同時在桌麵上弄鬼兒,好不容易偷了兩張牌,誰不得藏著掖著?”


    “炮聲一響,天九也得變憋十,有這麽打仗的麽?”


    傳令兵忽然反應了過來,憤怒的說道:“他調利我幹什麽?”


    他想明白了,這麽大一個第五軍區的全軍作戰,怎麽可能為了一個連隊,暴露了炮兵陣地位置,這不是癡人說夢呢麽?


    “沒人調利你。”


    刀文斌就跟捏著孫猴子的如來佛一樣說道:“他許朝陽就是一個滑頭,打的是能蹭點就蹭點的主意,蹭不著人家也沒損失。”


    “我還就不信了,今兒沒有我第五軍區的炮,他許朝陽這個仗還就不打了……”


    “報告!”


    偵察兵衝進了旅部,站在門口高聲呼喊道:“前線戰報!”


    “說!”


    “一連長許朝陽在入夜之前對敵發起了殲滅攻勢,先以機槍清掃了陣前之敵,又讓騎兵隊從側翼突襲了日軍機槍陣地,在雙方交火時,親帥一連衝出陣地,攻下了南沙駝子下坡斜麵,鬼子整整一個中隊幾乎都扔在了南沙駝子上,兩百多偽蒙軍也幾乎被全殲,所逃者,少之又少。”


    “好!”


    “漂亮!”


    “你大爺啊!”


    說出‘好’這個字的,是刀文斌,因為這個局麵他已經預料道了;


    說出‘漂亮’的是刀文斌旁邊的參謀,這種漂亮仗打出來的確提氣;


    罵街的是傳令兵,他實在忍不住了,為什麽裏裏外外就耍他一個人兒……


    “報戰損!”


    偵察兵這次回答的十分明確:“一連損失過半,急需休整,已經沒有能力再承擔下一場戰鬥了。”


    “長臉!”


    “真給老子長臉!”


    “一個連,以半數戰損滅了鬼子一個中隊外加兩百多偽蒙軍,這比例,相當於日本子之前和9旅打出來的比例了。哪怕這隻是小規模戰鬥,以後也夠他許朝陽吹的了。”


    刀文斌高興壞了,這種勝仗,那全是未來的資本,不管怎麽說,這是在他們第五軍區打出來的。


    “傳我命令,命令一團正麵接下許朝陽的陣地,於午夜12:00在通遼南門發動進攻,就算拚光了整個團,也要打出在南門發動總攻的勁頭來!”他必須改變之前的策略,誰讓小鬼子沒從城內出來呢。


    “命令二團,炮營,於12:30炮開通遼西門,原定戰術不變,轟開西門之後,立即搶奪城門,為三團進城做準備;”


    “三團入城之後,全力攻向馬道尹府(之前市局),以馬道尹府為基,清繳人口;二團由西向北,搶奪城門!”


    “告訴兄弟們,我刀文斌帶他們來通遼可不是過消停日子的,拿下了蒙東還得領著他們回東北,這才是第一站,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如今馬部一連已經給咱打了樣,要是這都讓人比了下去,就別賴任何人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你!”


    “長官……”


    “少他媽廢話,老子知道這話說的不幹淨,但你必須一字不改的給傳下去。”


    “對了,告訴弟兄們,此戰戰死者,撫恤翻倍,活下來的,官生一級,奪城門者,先登,官升三級,賞銀元三千!”


    “是!”


    傳令兵扭頭又衝了出去,參謀湊到刀文斌身旁沉聲道:“這許朝陽,挺好使啊……”


    刀文斌看著地圖,頭部的陰影覆蓋了整個通遼城,回應道:“好使我才不能繼續用了,這要是傳了出去,我刀文斌還活不活了?”????“他要是真再打出來什麽讓人震驚的仗,不得有人說我整個第五軍區拿下通遼是靠著馬部殘兵敗將?這話要是傳出去,那咱他媽幹脆都找根繩子吊死算了!”


    ……


    通遼。


    一支部隊趁夜由南沙駝子後方繞了過來,大量穿著奉軍軍裝的戰士快速進入陣地,並將陣地以z形不斷擴大,依靠兩邊水泡子的保護,在整個南沙駝子層層疊疊向前延展,連之前的兩處戰場都占據了。


    陣地上,許朝陽看著五大三粗的漢子衝自己大笑著走來,人還沒到聲音先傳了過來:“咋啊,許老弟,一出手就連偽蒙軍帶鬼子弄死了一片,下手這麽重,賀兒(嚇唬)我呢?”


    “這你讓老哥我往後的仗怎麽打?我要是不立馬衝進去給通遼搶過來,都沒臉回小街基了。”


    許朝陽趕緊低頭:“又扒瞎!”


    “這分明是你一團長在旁邊壓陣,鬼子才不敢大舉進攻,給了我一個偷襲他們的機會,才勉強占的便宜。”


    “再說,剛才不是你下的命令,讓我偷襲偽蒙軍和鬼子麽?”


    說著話,許朝陽還用肩膀撞了一下一團長的胸口,跟小媳婦撒嬌似的。


    許朝陽變了,自打泰萊的事出完以後,他就活脫脫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知道該在什麽時候進,比如那個傳令兵來了以後,連蒙帶唬,能占便宜就占便宜,占不著便宜就自己動手,反正也沒指著誰;


    也知道該在什麽時候退,比如一團長到了以後,絕不貪功,必須在功勞簿上給人家寫上一筆。


    以前的許朝陽絕對不會這樣,甚至對這一套嗤之以鼻,可看見了王峰慷慨赴死後,他完全改變了自己的所有思維方式。


    在絕對的黑白界線之間,親手混出了一團灰,好讓自己進退有餘,能立足於方寸之間。


    “我……下令了麽?”


    “你看,命令還在我手裏呢!”許朝陽假模假式的回頭喊:“童蒙!童蒙!一團長給咱的命令呢?”


    一團長笑了:“戰場上,一張紙丟了就丟了,不打緊,能不折不扣的執行命令,並且完成的還如此出色,我還有什麽可埋怨的?”


    “一連長聽令!”


    “到!”


    “馬部一連長許朝陽,一心報國,我,備受感動,等打完了仗,老子要是還活著,親自給你向刀長官慶功!”


    “率隊撤回小街基,休整去吧!”


    倆人一頓互捧,不停的起著高調,將人際關係都快玩成行為藝術了。


    可互捧完,一團長看著許朝陽手底下的部隊,卻生出了羨慕之情:“朝陽老弟,你剩這五六十人,可是真饞人啊。經過這一戰,這還哪是五六十戰士啊,這是給你留下了五六十個班長啊!”


    “通遼不好打,萬一老哥要是在打通遼的時候給一團打空了,你這群班長,可得勻我點。”


    許朝陽沒接話茬,而是湊近了問道:“上頭下命令了?”


    “戰略部署改了。”


    一團長趁左右沒人,說道:“變成了讓我們一團正麵進攻南門,吸引鬼子注意力,打算不惜拚光整個一團,也得給西門的二團創造機會。”


    “那還能有好兒麽?”


    “上命難違!”


    一團長饒有深意的衝許朝陽點了點頭,其中蘊含的東西,不言而喻。


    許朝陽知道,一團長不光羨慕他們打出了這麽一場漂亮仗,還羨慕他許朝陽能在這時候撤下去。


    這都是命,就像人人都想往高處爬,卻從沒想過高處所要承受的東西和底下完全不一樣。


    許朝陽需要承受的,不過是在陣地裏,麵對二百多偽蒙軍和一個菜逼日軍中隊長;一團長呢?得真槍實彈的硬扛鬼子在城樓上的火力,指揮著手底下人去槍林彈雨、刀山火海裏送命。


    “朝陽……”一團長親切的呼喚著許朝陽的名字。


    許朝陽卻擺了擺手,留下了一句:“什麽都別說,咱來日方長。”


    一團長笑了,在這個時代,如果身穿戎裝,來日方長就是最美好的祝願,比什麽都強。


    感謝‘書友20220726084524393’兄弟1500打賞,咋一下整這些啊,夠用了兄弟,感謝你,真的,感激不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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