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打了勝仗以後不用倉皇逃竄、而是被一團接替、從陣地上撤下來的一連,總算徹底放鬆了下來。這種放鬆,讓他們回來這一路上嘴都沒閑著。


    “哎,看見我那一槍沒有?”


    “一百二十米,啪,一槍給鬼子腦袋崩碎了!”


    “你說這要扔古代,算不算百步穿楊?”


    另外一名戰士,馬上開始了自吹自擂:“你那算啥?”


    “我他媽一顆手雷差不多扔出去90米,扔到四個偽蒙軍中間兒,炸開以後,直接報銷了四個偽蒙軍!”


    “四個!”他伸出了手指,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楊靜宇在隊伍行進過程中不強調紀律了,五六十人的雙排縱列長隊裏,任憑手下人‘唧個啷、唧個啷’的沒完沒了,也隻是笑著不出聲。


    許朝陽也沒突然站出來給誰一嗓子,在月色下,於排頭隊伍身側叼著煙,站那兒用手攏著火兒,拿火柴點煙。


    等煙點著,人都到了隊伍中段。


    當時小街基已經出現在了眼前,軍營中的燈火縈繞,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到了。”


    這句話就像是‘終於活下來了’一般,讓所有人放慢了腳步,令所有人感同身受的閉上了嘴。


    唰。


    探照燈由小街基照在了他們身上,站崗的奉軍戰士隔著挺老遠放聲喊:“站住,哪部分的!”


    許朝陽憋足了氣力,終於給嗓音放了出去:“馬部一連,德勝凱旋!”說完話,嘴裏的煙霧還在探照燈照耀下順風飄蕩,探照燈的燈光照耀在他身上時,宛如給他帶來了異樣的光彩。


    這一嗓子,徹底喊出了身為軍人的驕傲,讓手底下人在探照燈底下都昂起了頭,一個個哪怕臉上漆黑,但卻顯得精神抖擻。


    “一連得勝而歸!”


    “一連勝了!”


    “是一連!”


    小街基站崗的哨兵連話都沒搭,扭身一路高喊奔著旅部衝了過去,沒多大工夫,一個人影小跑著衝出,直接跑到了一連近前,照著許朝陽前胸輕輕打了一拳……


    他滿臉興奮的說道:“牛逼!”


    許朝陽沒聽錯,就是這倆字兒,他也沒看錯,說出這倆字兒的人,正是在旅部裏一個髒字兒都不說的參謀。


    那種被人認可,滿足了別人期滿後的感覺,讓許朝陽挺直了腰板,十分裝逼的回了一嘴:“都小事。”


    屈勇在旁邊搭話兒道:“這我們還沒咋使勁兒呢,我大哥本來都衝著通遼喊出了‘要是不帶人攻進去,你媽是我養活的’的話,可是沒招啊,咱是當兵的,得聽領命,讓撤就得撤回來不是?”


    參謀當然知道屈勇是在扯犢子,可他樂意聽,聽得臉上笑容翻湧,一個勁兒的回應:“好,像我們第五軍區的人!”


    “都餓了吧?”


    “是不是都餓了?”


    “刀長官早就在夥房給你們準備好了,快跟我走……”他故意抻著長音喊道:“有酒有肉!”


    “刀長官讓我給一連慶功!”


    “麻溜的吧,一會兒涼了!”


    “一連!”


    啪!


    整個連隊的戰士都在此刻打了個立正:“目標夥房,跑步,走!”


    咵!咵!咵!


    一連邁動腳步向夥房小跑而去,當他們進了小街基,進入了原旅部的夥房,看見院落裏早就準備好的數張長條桌,幾個圍著圍裙的肥胖奉軍正在新壘的爐灶前忙碌。


    “你們幾個,趕緊上菜,一連得勝歸來,可不能虧了功臣!”


    “快!”


    蒸鍋鍋蓋被打開了,廚子帶著棉手悶子,從鍋裏端出一盤盤美味佳肴。


    菜隻有一樣,那就是肥瘦相間的豬肉切成薄片以後上鍋蒸熟,再搭配上蒜醬,用蔥段調味,這麽蘸著吃;


    酒也隻有一種,是成壇兒的草原老白幹。


    參謀端起了酒碗,在戰士們紛紛入桌落座時,高聲喊道:“弟兄們!”????“這年月活下來就不易,能打勝仗活下來,幾乎就和孫猴子取經經曆九九八十一難差不多了。”


    “來,我敬各位一個,敬各位在戰場上為了這片殘破的土地,舍生忘死!”


    “幹了!”


    酒倒滿,一連的戰士卻沒有一個人伸手,滿桌子燜肉,也沒有一個士兵動筷兒。


    參謀長看著他們,不解的問道:“這是咋了?”他轉頭看向了許朝陽。


    許朝陽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揮了揮手:“吃吧,我也餓了。”


    下一秒,隻一秒,眼前這些戰士直接變成了餓狼!


    那鄂倫春族的小夥,站起來拿腳踩著凳子直接上手從滾燙的盤子裏往外抓肉,燙得‘吱哇’亂叫都沒舍得撒手,塞了滿滿一嘴開始大口咀嚼著。


    參謀盯著許朝陽的目光變得越來越驚訝了:“許連長,軍紀嚴明啊!”


    這不是嘲諷,而是羨慕,他還真沒見過誰的部隊是外人指揮不動的,這許朝陽帶出來兵算是讓他開了眼了。


    “嗨!”


    許朝陽擺了擺手,盡量顯得謙遜道:“這幫犢子,在戰場上都累傻了,一時半會兒的沒反應過來。”


    “哎,參謀,貴姓?”


    “在你們麵前,我還貴什麽,賤姓郭。”


    “郭參謀……”那郭參謀眼看著沒許朝陽歲數大,可這時候,人家客客氣氣的,他也不能跟虎似的,叫老弟吧?那就隻能叫官稱。


    屈勇抓了一手大肉片子,撕咬的油星子都飛起來了,許朝陽連話都沒好意思說,張嘴先得道歉:“見笑了,弟兄們沒見過什麽大場麵。”


    “這算什麽大場麵?許老哥,今天晚上若是拿下了通遼,明兒我做東,在通遼最好的館子,再安排兄弟們一頓好的!”


    許朝陽總算是又把話茬子想起來了:“今兒晚上,能拿下來通遼麽?”


    郭參謀沉吟一聲:“差不離。”


    “不然刀長官也不能坐鎮旅部,他應該親自接待你們這些功臣的。”


    這是客氣話,一個軍區的指揮官,能接待手下一個連隊?這得立多大功?


    “理解,理解。”許朝陽給酒碗遞了過去,兩個白瓷碗一碰,‘叮’的一聲後,許朝陽坐那兒再問:“那一團?”


    “夠嗆。”


    一時間,所有正吃飯的戰士都抬起了頭,院落之中安靜的可怕。


    郭參謀麵對這種場麵一點沒怕,如同馴獸師麵對野獸的回望一般說道:“都是當兵的,有些事,我不說你們也應該明白。”


    “若是攻城,就得有人打主攻、有人打佯攻,隻有將敵人兵力調動起來,咱們勝算才大;”


    “若是撤退,那就得有人斷後,阻擊敵人的部隊就得以命相抵,這就叫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你要是被抓的壯丁,被迫當兵趕上這種事,那我郭某人同情你;可你要不是,自願當兵,想的是建功立業,名垂青史,這就是你的命,沒毛病吧?”


    “有朝一日,郭某趕上了這一步,需要帶人為保護刀長官而斷後,不也得帶著警衛連阻敵去路麽?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來!”


    “都把酒碗端起來,敬那些在戰場上逝去的英靈,及,即將捐軀的袍澤們!”


    “敬他們,以鮮血守國門,以生命,奪國土!”


    這一次,鄂倫春的戰士們再也不看許朝陽了,一個個全都站了起來,端起了酒碗高喊著:“以鮮血守國門,以生命,奪國土!”


    楊靜宇在氛圍的感染下也站了起來:“國土不複,此生不還!”


    “國土不複,此生不還!”


    “喝!”


    感謝‘書友20221117231649788’兄弟的500賞,千恩萬謝,感激不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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