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大絕對不能算是一個學校,教學環境簡陋到隨處可以教學的程度,從最早的教室裏到後來的院子裏,最後到隻能露天教學,這兒許朝陽所認知的學校完全不同。


    可是這兒的學生,卻多到人挨人、人擠人的程度,那些戰士們有拎著小板凳來的、有隨便找塊磚頭墊屁股底下的、甚至還有幹脆坐地上的……


    他們可不是為了學習環境而來,為的是人,是那些早就震耳欲聾的名將們,利用自身威望將其吸引至此。


    抗大的師資陣容是絕無僅有的,軍事課、戰略學由怹親自教授、戰役學由剛回來的115師師長任教、戰術課是軍事顧問‘厲徳’上、政治經濟學‘凱峰’、哲學由首次提出‘怹老人家思想’這一概念的王家鄉教授、革命課由洛普上(解除博老師職務的人之一)……


    最關鍵的,是不斷有各師師長、副師長、及日後軍團成立之後的軍團長來此授課,所傳授內容之廣博,的確達到了無所不包的地步,能在這所大學教學名單中出現的名字,無一不是‘世界級’。


    “營長,求您了,讓我去門外看著馬吧……我這兒聽會兒課就臉也白、嘴也紫,多聽一會兒準得死……”可就這樣,依然有人不願意聽。


    “趴著!”


    “瞅你那揍性,大腦瓜子癟癟嘴兒,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短命兒鬼,那他媽我都得跟這兒忍著呢,你多個幾把?”


    “營長,要不您跟老師說說,讓他們用老灶坑燒舊鍋台,咱大點火緊著來,不然太難受了。”


    “不許說話!”


    “有沒有點組織紀律性!”


    大個兒、沈拐子、屈勇,這哥仨湊一塊那嘴可閑不住了,上邊正在講課,他們幾個在底下開小會兒,還打擾了旁邊戰士的學習,讓人家無緣無故一頓哏叨,給許朝陽氣的,窩在人群裏恨不能拿眼皮兒給這幾個犢子全夾死。


    這是許朝陽第一次覺著丟人,也終於明白了當年老師在課堂上講課時,自己在底下‘呿呿’有多可恨。


    那怹老人家講的多好啊?


    怹說自己小時候總被父親狠揍,可當怹開始反抗了,對方的氣焰就消失了。對於一個孩子來說,父親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強權,所以,在麵對強權的時候,就該拿出無所畏懼的勇氣來。


    講這一段的時候,其他人都認真聽著,就許朝陽底下這幫人,嘴上那個忙叨,許朝陽都想給腦袋紮地縫裏。


    217的這群犢子對待課堂的態度就像是他自己小時候,完全不知道這兒才是世界上最容易出頭的前程……


    “下麵,有請我們115師的師長,現任的副總指揮在得勝歸來之後,為我們講解戰役課。”


    老師長上去了,老師長講課和怹不一樣,一上去就給黃浦範拿出來了,如何排兵布陣、怎麽布置防線、麵對什麽樣的敵人是怎麽個應對方法,事無巨細,兩個小時,由點到麵,說的詳細極了。


    等他講完了課,才抬頭說道:“光聽我講,可能你們並沒有什麽太詳細的概念,下麵,有請我們實戰經驗豐富的教導隊,為我們講解鬼子常用的槍械,以免日後在戰場上繳獲了敵軍武器,你們這些一線軍事主官無法教會他們該怎麽使用這些東西……”


    “哥,哥,你快看,老常!”


    常戰上台了,他身後是在戰爭中殘疾了的217戰士,這些人拎著三八大蓋、擲彈筒、手雷等裝備上了台,而那斷了的手、缺失的腿,則是無可爭議的勳章。


    當過217總教習的常戰一點也不怯場,拎著三八大蓋說道:“這就是鬼子常用的步槍,我們俗稱叫三八大蓋,為什麽叫三八大蓋,是因為這把槍上,有防塵蓋兒……”


    “在我們217有人編了個順口溜,是這麽說的‘小鬼子爹矬娘矮地瓜秧、還非要扛杆大長槍’,這三八大蓋加上刺刀,得有一米七左右,小鬼子,能有這麽高兒?”常戰往一米四五的位置一比劃,底下人全笑了:“等上了戰場你們就笑不出來了,我不瞎說,就這麽矮的小矬子,拚刺的時候十分凶猛,殺人從不手軟……”


    此刻一隻手在許朝陽肩頭輕輕拍了拍,許朝陽抬頭望去的時候,剛剛講完課的師長則做了一個出去的手勢。


    許朝陽立即起身,跟著115師師長走了出去。


    師長背著手在院外等著他,當看見了他的身影這才說道:“上麵決定讓我出任抗大的校長了……”


    許朝陽還開了個玩笑:“這回您可和金陵府那位同級了?”


    師長抬手作勢要打,許朝陽隻是站在一旁壞笑,師長的手,又緩緩撩下了:“副校長是你們129師的師長。”


    “你的兩任直係領導都跑過來當教書匠了,你小子,就不打算幫幫忙啊?”


    “那我捐點桌椅?”


    師長剛給眼睛瞪起來,許朝陽立即說道:“最多在捐點紙跟筆……”


    “正經點!”師長當即嗬斥了起來,呼喝完還怕打擾了別人學習的往院內看了一眼:“再沒個正形,我給你調隱蔽戰線上去,讓你天天都能看見鬼子,就是拔不出來槍!”


    “別啊,這是擁為點啥啊?”


    許朝陽這脾氣要是去隱蔽戰線,他得憋屈死,那兒哪有在戰場上大開大合來的痛快。


    “那你就給肚子裏那點東西都掏出來,我帶兵這麽多年,就屬你小子鬼點子多!”


    “師長,那我都是坑外人,你怎麽逮著我不依不饒的……”


    “你說什麽?”


    “我說抗大教的東西太上層了,也太籠統了。”


    師長這才有了好臉色,背過身慢慢往前走了過去:“繼續往下說。”


    也隻有他115師師長會這麽‘壓榨’許朝陽,因為這是他的老部下,倆人用東北話來說,叫‘不外道’,許朝陽對他來說就跟孩子似的,別的不說,這要是趕上飯口,他能推開門兒進屋就吃飯,那一點毛病沒有,《大戰戰》的電影裏,四野那麽多軍事主官可都沒有在師長身邊吃飯的資格。


    許朝陽呢,也和師長皮慣了,這才有了這一幕,可該從肚子裏往出掏的東西,那都是熱熱乎乎的。


    “既然叫抗大,那就得分係啊。”


    “不能大幫哄的一群人都坐在一個院裏,從一線作戰經驗到上層指揮藝術全學吧?這麽幹,既浪費時間,又需要教師重複性教學。我今天也看了,所有學生隻要想來上課,咱們抗大那是海納百川,這不行啊……”


    師長停下了腳步,點頭問道:“依你的意見呢?”


    “首先,戰士、班長、排長、連長,按照級別通通安排在一線指揮係,這些人不需要學習哲學、政治、戰役等等過於籠統且不好理解的課程,實戰課就兩科,一是戰術、二是軍械使用,至於文化課學什麽,那我沒有發言權;”


    “其次,營長團長,才應該去學戰役學,在這個級別,就可以開設一些步炮協同課了;”


    “另外,還得分出炮兵科、機械化部隊科、騎兵科等多個科目,包括您剛才提及的隱蔽戰線也有很多東西需要教,比如通訊、化妝、偵查技巧;”


    “甚至,我覺著還有必要組建‘民兵科’,畢竟我們的部隊人數太少,還沒辦法覆蓋絕大部分區域,那民兵的作用就會非常大,這些人不也得由咱們的黨和戰士下去領導麽,您說,是吧?”


    感謝‘小酒鬼’打賞,千恩萬謝,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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