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來到廚房,很自然地扯過一條馬紮坐下,熟練地摘菜,一邊說道:“謝謝奶奶。”


    郭勝英頓時眉開眼笑。


    不是郭奶奶,而是奶奶……這說明王洛知道,郭勝英在幫他敲打董繼開,幫他立威。


    而郭勝英也知道王洛為什麽謝她,這一聲奶奶,頓時讓郭勝英充滿了成就感。


    “小洛啊,你那個朋友在裏頭幹嘛呢?”


    “奶奶,董哥可能需要單獨打一個電話。”


    “小洛啊,你要老婆不要?”


    “咳……奶奶,我才18歲。”


    “那就先當朋友處著唄。”


    “呃……奶奶,那我這樣的朋友還挺多的。”


    郭勝英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即氣的拍了王洛胳膊一下,說道:“你這孩子,你要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可以多處處、多看看,但是決不能玩弄別人的感情,要真誠待人,知道不?”


    王洛一拍大腿,一臉恍然的神情,朝郭勝英挑起大拇指:“通透啊!奶奶,這是我一直都覺得困惑,但又不好意思跟人說的問題,結果您都沒問我,一句話就點醒我了!奶奶,您是這個!”


    郭勝英忍不住露出開心的笑容,擦擦手站起來,說道:“你坐著,奶奶給你加個炒臘肉,又好吃,又下飯,包你吃了一碗,還想一碗。”


    王洛頓時咽了咽口水,說道:“奶奶,那我先上個廁所,騰騰地方。”


    連正忙著做飯的阿姨,都給王洛整笑了。


    上廁所騰的地方,和裝飯的地方,它也不是一個地方啊!我一個鄉下人都懂,小夥子一個城裏人,看著還挺精明的,居然不懂?嘖嘖,白瞎了那麽帥氣的長相了,是個傻的!


    郭勝英笑的格外開心,她當然聽得出來,這是王洛故意討她開心說的……要是換了別人這樣說,她指定懷疑對方有什麽叵測的居心,甚至有點嫌棄。


    但換了王洛說的,她隻有發自內心的高興,因為這意味著,王洛願意主動放下距離,親近她。


    隻有上了年紀,有了孩子的人,才能領會那種,自家晚輩親近你的那種幸福感。


    想想資料裏,王守正糟糕的人際關係,連老王的父母都不想和他走動,甚至都不許他回老家。所以王洛從小就對老家沒印象,也從未在爺爺奶奶的懷裏撒過嬌……這是個缺愛,缺安全感的孩子啊。


    郭勝英對王洛更是憐愛了。


    然後,過了一會兒,正興衝衝切臘肉的郭勝英,猛然反應過來……不對啊,剛才她不是正要給王洛介紹女朋友的嗎?怎麽一打岔,把正事兒給忘了?


    這小家夥!


    郭勝英頓時哭笑不得,然後……又從吊籃裏拿出來一塊臘肉。


    做飯的阿姨看的有點兒咋舌,嚇,看來那個姓董的小年輕,是個貴客啊!


    等飯菜做的差不多了,王洛摩拳擦掌,準備上桌了,突然來了訪客。


    “郭阿姨,我是省台的小李啊,家裏沒飯,想找您蹭頓飯,您看行嗎?”一個女聲從固話的聽筒裏傳出。


    “行啊,你啥時候到?我加個菜。”郭勝英聲音極其熱情,臉部卻毫無表情地說道。


    “我就在您家門口,您也不用加菜了,我打包了倆熱菜,一葷一素,還有四份熱幹麵,您給開下門就成。”好聽的女聲從聽筒裏傳出。


    “好嘞,我這就來了。”郭勝英放下電話,臉已經掛上了一層寒霜,麵無表情地朝門口走去。


    董繼開看的瑟瑟發抖,忍不住往王洛的身後縮了縮,盡量減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他忘了,他待在王洛身邊,才是最顯眼的存在。


    王洛倒是不慌,他覺得這和他沒啥關係,八成是來找喬明走關係的……但是又有點身份背景,所以郭奶奶一臉煩躁,卻仍保持聲音的熱情,敷衍。


    很快,兩個滿臉春風般和煦的笑容,親熱地手握著手的女子,一起走進客廳。


    王洛的嘴角抽了抽……女人天生是演員啊,不管什麽年紀。


    來人是個看起來三十歲出頭的女子,成熟,嫵媚,風韻十足,舉手投足都有種大家閨秀的端莊感。


    郭勝英給王洛介紹了一下,這是省電視台的李紅袖,李主任,然後就沒多說什麽。


    四人圍著餐桌坐下,李紅袖笑眯眯地看著王洛說道:“知道你這個年紀,最是能吃的時候,聽說你還挺喜歡吃熱幹麵的,所以我特地給你買了兩份熱幹麵。”


    董繼開:???


    合著就沒我的份兒唄?欺人太甚了吧!


    但想想,這可是省電視台的主任……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麽職務,但能一個電話打來,郭勝英就親自熱情敷衍的,絕不是什麽簡單角色。


    董繼開立馬慫了,老老實實地去盛米飯。


    隻要是我自己盛的,那就不算是嗟來之食……誒嘿,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而王洛,則立馬明白,這是衝著他來的,甚至連他昨晚在喬明的辦公室吃的熱幹麵都知道……來頭不小。


    郭勝英的笑容就有些勉強了,扭頭對正躡手躡腳盛飯的董繼開說道:“給我也盛一碗……年紀大了,還是吃米飯好消化。”


    董繼開迅速轉身,賠笑點頭……然後發現,郭勝英早扭過頭去了,壓根兒沒再看他。


    董繼開默默盛飯,自己開解自己——整個陵城,市委哪個領導家的孩子,有機會被郭奶奶使喚的?


    除了我,一個都沒有!


    這說明什麽?


    說明郭奶奶需要我!對,就是這樣!


    董繼開頓時雄赳赳氣昂昂起來,狠狠地給郭勝英盛了一大碗米飯。


    李紅袖和郭勝英寒暄了幾句,算是安撫老人家的情緒,正打算扭頭跟王洛說話,董繼開端著兩碗米飯過來,郭勝英臉一黑,說道:“你喂豬呢?這麽多,我一個老太太,哪吃的完?”


    董繼開瞬間萎了,小心翼翼地說道:“那……我撥一半?”


    郭勝英接過飯碗,說道:“你們聊,我自己去盛飯,真是,小董啊,一看你就是在家裏不幹活的,回頭我得給你爸打電話,好好說說你。”


    董繼開委屈的簡直要裂開了。


    我……


    哽住了喉嚨。


    端著一大碗米飯,董繼開倔強地站在餐桌邊等著,他要等著郭勝英一起入桌,這次,他誓死不讓郭奶奶再找新的茬。


    李紅袖則輕笑一聲,雖然郭勝英給了她臉色看,但也主動離席,給了她和王洛接近於“麵對麵單聊”的空間,已經算很給麵子了。


    畢竟是她先誑老人家開門的。


    但李紅袖也很無奈,她要一開始就說,她是奔著王洛來的,郭勝英是真能幹出拿著固定電話,說自己不在家的事兒的。


    清了清嗓子,李紅袖露出一個無可挑剔的笑容,說道:“我是邱陽的媽媽,你叫我李阿姨就行。接到我家邱陽電話的時候,我人還在外地,今天上午才趕回來,這就立馬來找你了。”


    王洛直接忽略了後麵的話,知道對方是邱陽的媽媽,王洛就大概能猜到對方的來意了。


    “李阿姨,那個項目,您也想插一腳?”王洛用公筷,給李紅袖夾了一筷子炒臘肉,以示親近,但同時又幹脆直接地問道。


    “是,也不是。”李紅袖有些不適應王洛的風格,保持了含蓄的說辭。


    這又是夾菜,又是忽略前戲,直插主題的聊天方式……有點上壓力的意思啊。


    王洛想了想,說道:“意思就是,您有參股,但需要打著地方的名義?”


    李紅袖噎了噎,再次感覺到王洛的強勢和直接,在1994年的政治環境下,這種單刀直入的問話,簡直就是……凶猛。


    董繼開一臉茫然,捧著飯碗,無意識小口扒著米飯,一邊在腦子裏琢磨,什麽項目?什麽生意?難道是王洛從國外帶回來的生意?怎麽可能!他才多大……絕不可能!


    見到李紅袖吃癟,郭勝英頓時開心了,剛才拆掉的大半碗米飯,又被她咣咣裝了回去,然後氣勢十足地放在飯桌上。


    “多吃點炒臘肉,奶奶就給你做了一點點,你吃的慢了,讓別人吃光了怎麽辦?”郭勝英咣咣往王洛麵前的飯碗裏,扒拉了小半盤炒烤肉。


    李紅袖看看盤子裏剩下的炒烤肉,還摞著尖呢,頓時一臉無奈。


    這小心眼的老太太。


    “我個人沒有參股,我和邱陽她爸都不會參與這種事,是我娘家侄子,他承包了兩座茶山,種了些紅茶,我想著能不能……”


    “沒問題。”


    李紅袖愕然,她自己說的都有些不好意思,結果她話還沒說完,王洛就打斷了她的話……但打斷她不是拒絕她,而是答應她。


    李紅袖懵了一下,突然從未有過地感覺到不適應,她從未經曆過這樣的談話。


    簡單,幹脆,直接,凶猛,稍微有一丟丟被人冒犯的不適……但,不得不說,確實決策高效,完全不需要她拉下臉麵去說些羞恥的求情的話。


    “我能問問,為什麽嗎?”李紅袖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托底,既然王洛的風格這麽直接,那她也幹脆直接發問就完事兒了,不整那些彎彎繞。


    “因為那是您侄子自己的生意啊,”王洛淡淡地說道:“自己的事兒,一定是上心的。”


    李紅袖愕然,但是細一琢磨……確實有道理。


    要是公家的事兒,大多數人還真就是差不多就行,自己的事兒才真上心,責任感超強。


    王洛嗦了一口麵,咽下去,才說道:“對於紅茶貿易,我了解的不多,不知道您了不了解,我呢就姑且一說,您呢就姑且一聽。”


    李紅袖立馬放下筷子,凝神聆聽。


    現在她是真的不敢小覷這個18歲的少年了,真的不是一般人。


    “不列顛一國,每年消耗的茶葉差不多是20萬噸,占占世界茶葉貿易總量的接近20%。但,不列顛人消費的茶葉當中,50%來自天竺,隻有10%來自華國。


    還有一個我不太確定的數字,不列顛在天竺的采購價格,是華國茶葉的1\/4?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不列顛是主動扶持天竺茶葉,打壓華國茶葉。不僅造謠說華國茶葉不衛生,營養價值低,比不上天竺用機器生產的茶葉,而且還在一戰期間,禁止華國茶葉進口。


    所以,李阿姨,您要做好心理準備,華國茶葉光進入不列顛市場就很難了,各種檢疫檢測是不會少的,而且市場份額甚至采購價格也不會高。因為消費者的傲慢和偏見是固執的,我個人不建議您侄子做點什麽,打消不列顛人的偏見。”


    “為什麽不做點什麽?”李紅袖忍不住追問。


    “因為造謠的人,比我們更知道事情的真相,而那些固執的蠢人,與其說服他們,不如安靜地等他們這代人死去。”王洛笑道。


    李紅袖瞬間無言,有點狠啊。


    郭勝英則一拍桌子,高興地說道:“說的好!提氣!”


    董繼開咬著筷子……我現在上桌,應該沒問題的吧?


    王洛笑道:“李阿姨,您既然來了,應該帶了一點紅茶的樣品,和檢疫證明,產品介紹書吧,給我個一兩斤就可以,過段時間我還要去不列顛一趟,到時候看看能不能推的動。


    如果能過關入場,我們到時候再談具體的分成比例。當然,合同肯定是和明珠的公司簽,這一點您應該已經知道了。”


    李紅袖頷首,然後有些臉紅地小聲說道:“阿姨很慚愧,來的匆忙,沒帶樣品,你能等兩天嗎?”


    因為意識到王洛太精明,所以李紅袖就沒想著說個謊遮掩兩句,幹脆就直說了,因為反正也瞞不過王洛,還不如坦誠點。


    王洛笑道:“沒問題啊,我再出發應該也要等個十天半個月,沒那麽快。”


    因為這期間,喬明和徐若岩兩頭,都要按照清單,對各自的區域進行一次摸底,對己方的質量和產能心裏有數,再經過一定程度的協調,然後才能回去不列顛具體的談。


    順便,給徐若岩一家和裴青竹辦移民。


    李紅袖長籲一口氣,頭一次對一個18歲的少年,有那麽大的心理壓力。


    厲害!


    但如果這麽厲害的少年,是自己人的話……


    李紅袖目光炯炯地看著王洛。


    王洛忽然有點兒不妙的預感。


    果然,沒等他繼續嗦麵,就聽到李紅袖說道:“王洛啊,你看,你也和我們家邱陽了解比較多了,你對她感覺怎麽樣?”


    王洛頓時激靈一下,他能感覺到,邱陽對他是有點興趣和想法的,但,他絕不願意枕邊有個拳師啊。


    雖然這個拳師還是幼生態的,但未來要是成長了呢?


    王洛果斷放下筷子,嚴肅說道:“李阿姨,我是賣藝不賣身的!我和邱大姐沒可能,您可千萬別撮合,我就喜歡傳統的姑娘。”


    “像我的阿青那樣。”這一句話,是王洛在心裏補充的。


    郭勝英欣慰地直點頭:“好孩子,有眼光,奶奶給你介紹的就是很傳統的女孩子,你一定會喜歡的。”


    李紅袖臉上的笑容都僵了……郭阿姨,您能不能別那麽小心眼兒?我錯了還不行嗎?


    董繼開咬著筷子,看看碗裏已經扒拉了大半的米飯,忽然很想說:我可以賣藝也賣身的……但想想自己孩子都快能打醬油了,他說話怕是要挨錘……算了,還是想想辦法,怎麽能在不驚動這兩個女人的情況下,去桌上吃飯吧。


    p.s:4500字超大章節,祝各位大哥閱讀愉快!順便求個追讀,求個好評,感謝。


    晚上還有一章,但會稍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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