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銀翎:“扔了?”


    “哼,”殷珊珊沒好氣,“姐姐,你打量著我們都是傻瓜嗎?!那可是俞老夫子,我托人問過了,他是赫赫有名的一代大儒,朝堂裏不少官員都出自他的門下,可謂是桃李滿天下!他那種大人物,是你這種甘州鄉下來的婦人隨便就能攀附上的嗎?我知道你眼紅我大哥是太子跟前的紅人兒,嫉妒我總能為夫君辦成大事,可你也不能為了得到夫君的寵愛,就假裝自己和俞老夫子認識吧?”


    高征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起初他拿到舉薦信的時候很高興,還以為宏哥兒和輝哥兒能有個大好前程了。


    後來還是殷珊珊的話提醒了他。


    沈銀翎怎麽可能認識俞老夫子呢?


    就算她曾經是沈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可她畢竟是女流之輩,那麽多出身高貴的世家公子尚且不能入俞老夫子的法眼,她一個女人又怎麽可能拜入他的門下?


    後來他細細思量,懷疑沈銀翎是在通過這種方式,討好他和他的兩個兒子。


    畢竟她不可能一輩子當太子的禁臠,將來她遲早是要回歸高家的,提前討好他也是理所應當。


    他認真道:“沈氏,你說你是俞老夫子的徒弟,可是我私底下調查過了,俞老夫子根本就沒收過女徒弟。就算你想和珊珊攀比,你也不能撒謊騙人呀!”


    沈銀翎被氣笑了。


    她沒有騙人,她確實是俞老夫子最疼愛的小徒弟。


    隻是她幼時頑劣,總愛惹出許多禍端,老頭子頭疼欲裂,不準她在外麵提起他是她的老師,所以知道她和俞老夫子關係的人,京城裏屈指可數。


    她懶得和高征殷珊珊辯駁。


    總歸吃虧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倆的雙胞胎兒子。


    高母見她不說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怎麽,無話可說了嗎?!幸好征哥兒沒帶著你的舉薦信去見俞老夫子,否則人家不認賬,把征哥兒拒之門外,丟的可是咱們整個高家的臉麵!”


    高宏和高輝也衝沈銀翎吐舌頭:


    “略略略,不要臉,騙人精!”


    “爹爹不疼你,爹爹隻愛娘親,所以你嫉妒我們娘親!”


    沈銀翎麵色微寒。


    三歲小兒哪會說這種話,肯定是殷珊珊在背後教的。


    況且尋常人家也知道嫡庶有別,她雖然和高征是假成親,卻也占了正室的位置,按照規矩,這兩個小孩兒應當喚殷珊珊“姨娘”才是,現在卻堂而皇之喚殷珊珊“娘親”。


    而高老太太和高征卻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


    這一家子成日裏把體麵掛在嘴上,可行事作風簡直完全不照規矩來!


    沈銀翎譏嘲:“如此看來,倒是我的不是了。妹妹如此能幹,今日又相看了那麽多讀書人,想必心中已經有了合適的啟蒙先生人選,那麽我就不插手你們的事了。”


    她帶著海棠徑直離去。


    跨出門檻的時候,殷珊珊和高征的聲音從背後追了上來:


    “夫君,姐姐為了爭寵而撒謊,也太不擇手段了!這些年你不去她房裏,完全是因為愛我入骨,答應了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她雖然占了正室的名分,可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她究竟懂不懂咱倆愛情的含金量?”


    “隻怪我待她太過溫柔,才給了她爭寵的勇氣。不過珊珊你放心,我心裏眼裏,都隻有你一人!”


    “……”


    拐過回廊,海棠氣得不輕:“高大人和殷姨娘也太過分了!夫人明明是想幫他們,卻被他們猜忌嫌棄!一群沒眼力見的東西,夫人的那封舉薦信,可是京城裏多少王孫公子求都求不來的寶貝!”


    話音剛落,就見一位中年婦人抱著個稚童躲在假山旁邊哭,那稚童約莫三四歲,麵色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像是病得厲害。


    海棠輕聲提醒:“夫人,那是廚房的王媽媽。”


    沈銀翎道:“去問問她哭什麽。”


    過了片刻,海棠回來稟報:“她兒子生了重病無錢醫治,想問殷姨娘透支一年月錢,沒成想殷姨娘不僅拒絕了她,還罵她兒子是短命鬼,讓死外麵去,別壞了高家的風水。她實在走投無路,所以偷偷躲在這裏傷心難過。”


    頓了頓,海棠又望了眼那個稚童:“這孩子奴婢撞見過幾次,乖巧溫順得緊,還曾往夫人您院子裏送過幾次小野花兒。隻是因為出身低賤,常常被高宏和高輝兩位小少爺欺負。”


    “出身低賤算什麽?古時候多少王侯將相,不都出身寒微嗎?隻要肯往上爬,那便是好的。”沈銀翎眸光輕閃,“拿一袋銀錢送過王媽媽,就說是我賞的。再問問她孩子,病好以後想不想讀書。”


    海棠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


    高大人和殷姨娘瞧不起她,也瞧不起她的舉薦信,認定那是假的。


    可夫人不服氣。


    這是要抬舉府裏仆婦的孩子,故意打他們的臉哩!


    她笑道:“奴婢這就去辦!”


    夜裏落了一場秋雨。


    沈銀翎坐在燈下練字,不曾想陸映竟然過來了。


    她款款起身,溫柔地取下他的大袖外裳:“天黑落雨,地上最是泥濘難行,殿下怎麽親自過來了?您若是想念臣婦,大可派人接臣婦去沈園相聚,何苦辛苦走這一趟?”


    陸映落座,把她摟進懷裏,看她紙上的字:“你如今倒是乖巧。”


    “瞧殿下說的,臣婦哪一日不曾乖巧?”


    陸映頓了頓,道:“蕊珠死了。”


    蕊珠進東宮,才不過一天功夫。


    卻就這麽死了。


    據說是衝撞了沈雲兮,沈雲兮命人亂棍打死的。


    沈銀翎柔弱無骨地倚靠在他的懷裏:“妹妹太深愛殿下,容不得您身邊出現別的女人。”


    她想給沈雲兮上眼藥。


    可是陸映喜歡沈雲兮,她說那些話隻會適得其反,讓陸映厭惡她。


    倒不如順著他來,再慢慢挑撥離間。


    她挽住陸映的脖頸,親了親他的薄唇,嬌聲道:“臣婦也愛慕殿下,但是對臣婦而言,殿下開心才是最要緊的。所以您身邊有多少紅顏知己,臣婦都不介意,更不會與她們爭風吃醋。”


    既然暫時不能挑撥陸映和沈雲兮的關係,那麽她給自己刷一波好感總沒問題吧?


    狗男人看見她這麽大度,肯定會覺得她十分懂事體貼。


    然而下一瞬,陸映周身的溫度卻陰寒了幾分。


    天底下的男女,但凡動了感情,怎會不爭風吃醋?


    沈銀翎這番話,擺明了是沒把他放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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