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映道:“你和卿琉一樣,打小就是護衛孤的暗衛。孤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是繼續當暗衛,還是去當侍妾?”


    蕊珠呼吸急促。


    當暗衛有什麽好的,成日裏打打殺殺,都不能好好梳妝打扮。


    比起見不得光的暗衛,自然還是給太子當小妾更好!


    她本就愛慕太子,而且將來太子登基為帝,說不定她還能撈個貴妃當當。


    她沒有絲毫猶豫,重重磕了個響頭:“奴婢願意侍奉太子殿下,為殿下綿延皇嗣!”


    陸映眸色更沉:“既如此,孤便把你交予太子妃。”


    他沒了用膳的興致,徑直拂袖離去。


    蕊珠跪坐在地,如劫後餘生般輕輕喘息,眼底卻迸發出歡喜興奮的暗芒。


    沈雲兮嫉恨地咬了咬牙,等陸映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廊外,才咒罵道:“不懂規矩的賤婢,本宮這就教你怎麽做人!來人,給本宮狠狠地打!”


    蓮葉帶著幾個嬤嬤,立刻衝上前毆打起蕊珠。


    蕊珠雖然身懷武功,卻不敢對沈雲兮的婢女動手,隻得一邊掙紮一邊呼喊饒命。


    隔壁廂房,一燈如豆。


    沈銀翎端坐在燈下,麵前的香茶冒起絲絲縷縷的熱霧。


    她聽著隔壁傳來的叫罵聲、毆打聲和哭求聲,嫣紅精致的唇角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過了約莫兩刻鍾,那聲音才漸漸消停。


    微雨悄悄進來稟報:“夫人,太子妃回宮了,蕊珠受了重傷,還在隔壁躺著。”


    沈銀翎來到垂花廳,剛跨進門檻就看見蕊珠渾身是血鼻青臉腫地躺在地上。


    她優雅落座:“蕊珠姐姐。”


    蕊珠勉強睜開青腫的眼睛,語氣猙獰:“你……你敢害我!”


    “所謂福禍相依,我雖害你,可你也得償所願當了太子的姬妾不是?這不比沒名沒分跟著太子殿下強上許多?”


    “話雖如此,可太子妃恨毒了我!隻怕我將來在她手下,沒有好果子吃!”


    沈銀翎微微一笑:“她恨你,是因為你私自勾搭殿下,犯了她的大忌。東宮終究是她的地盤,所以你唯一的出路,是投她所好,討好她、奉承她,向她表明你絕對沒有和她爭寵的野心。”


    “我待她已經足夠敬重,我還要如何討好她?”


    “蕊珠姐姐,你不是說太子妃最是高貴得體、溫柔善良嗎?不如你自廢武功吧。畢竟你唯一勝過她的地方,是你陪殿下出生入死的身手。她若知道你自廢武功,定會明白你不會與她爭寵的決心,到時候自然也就不會再為難你了。”


    蕊珠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自廢武功?!你可知我這身武功是辛辛苦苦從小練出來的?!你可知我沒日沒夜付出了多少艱辛,才能從眾多暗衛中脫穎而出站在殿下身邊?!你現在叫我自廢武功?!”


    燭火明明滅滅。


    沈銀翎嬌豔的麵容半明半暗,嗓音蠱惑嫵媚:“蕊珠姐姐……舍不得嗎?”


    “不……不!”蕊珠臉上露出近似魔怔的表情,呼吸聲越來越急促,“為了太子殿下,我當然舍得!隻要是為了他,我什麽都舍得!不就是練了十幾年的武功嗎?我不要了就是了!”


    話音剛落,她猛地抬手拍向自己的發頂。


    隨著一口鮮血噴出,她虛弱無力地跌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


    她嘴裏呢喃著“殿下”二字,眼睛裏閃爍著熾熱的愛慕情意,旋即就徹底暈厥了過去。


    海棠小聲:“夫人,她好像暈過去了。”


    沈銀翎輕嗤:“她若不肯自廢武功,我倒還敬她自重自愛。可她為了個男人,輕而易舉就舍棄了苦練半生的東西,可見是個蠢貨。她在沈雲兮手上活不了幾天,咱們走。”


    主仆倆踏出垂花廳,海棠又擔心道:“若是殿下知道,今夜發生的一切是夫人的手筆,會不會責怪您?”


    “不會。”沈銀翎篤定,“蕊珠一不該對他生出情愫,二不該貿然頂替我認下和太子偷情的身份,三不該在他給出的兩項選擇中,挑了他最厭惡的那一個。對他而言,蕊珠已經是一枚棄子。既是棄子,我在這個過程中扮演了什麽角色,還重要嗎?”


    海棠心悅誠服:“夫人真是好算計!不過,奴婢倒是以為,太子把蕊珠交給太子妃處理,是不是也存著為夫人報仇的心思?畢竟在沈園地牢裏的時候,蕊珠曾那般折磨羞辱您……”


    沈銀翎輕哂:“回京以後,我在他身邊學到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要自視過高。對他而言,我還沒有重要到值得他為我報仇的地步。”


    已是深秋,寒風驟起。


    沈銀翎垂著眼睫,想起陸映從年少起就喜歡沈雲兮,心裏湧上奇怪的情緒。


    像是池塘裏枯萎的荷葉,又像是墜落冷風的秋花。


    悶悶的,不得自在。


    次日,主仆倆回到藕花巷,沈銀翎琢磨著半個多月沒在高家露臉,得去前院轉轉才行。


    哪知剛到前院,就看見院子裏排起了長隊,全是褒衣博帶的讀書人。


    海棠好奇:“這是在幹什麽?”


    殷珊珊的侍女紅杏踏出門檻,喊道:“三十一號!三十一號是誰啊?到你了!”


    一名讀書人喊了聲“在這裏”,就搖頭晃腦地跟著紅杏進屋了。


    沈銀翎挑眉:“咱們進去瞧瞧。”


    書房裏,殷珊珊坐在書案後麵,正板著小臉問話:“叫什麽名字?”


    “夫人,我叫應博學!”


    “多少歲?”


    “四十二歲了!”


    “讀過哪些書,得過哪些獎?在幼兒教育這一塊有多少年的經驗?你對應試教育和八股取士的看法是什麽?你有沒有聽說過素質教育?你打算從哪些方麵給宏哥兒和輝哥兒啟蒙?”


    殷珊珊正嚴肅問話,餘光瞥見沈銀翎,不禁嫌棄道:“我正給宏哥兒和輝哥兒麵試啟蒙先生呢,你來幹什麽?你可別想搗亂!”


    麵試啟蒙先生?


    海棠滿臉不解,小聲對沈銀翎道:“夫人,您去沈園之前,不是給兩位小公子寫了舉薦信嗎?難道是俞老夫子不肯收他們為學生,所以殷姨娘才重新挑選啟蒙先生?”


    沈銀翎落座:“老師最疼我,如果知道高宏和高輝是我親自舉薦的,沒有不肯收的道理。”


    半個時辰後,殷珊珊終於麵試完了所有應征者:“你們都先回去等消息,具體錄用誰,我和夫君還要再商量商量,三天之後再給你們答複。”


    那群讀書人走後,高征和高母帶著兩個孩子過來了。


    殷珊珊笑道:“娘、夫君,這是所有應征者的資料,我已經打過分了,現在給你們過目。”


    沈銀翎問道:“高征,我給你的舉薦信呢?”


    高征愣了一下,瞟了眼殷珊珊,才慢吞吞回答道:“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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