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映厲聲嗬斥:“不得無禮!”


    沈雲兮嚇了一跳:“殿……殿下?”


    俞老夫子氣得不輕,憤慨拂袖:“好好好!沒想到在太子妃眼裏,老夫竟是不識抬舉之人!太子妃請回吧,老夫這兒廟小,容不下您!”


    沈雲兮委屈地紅了眼眶,不明白自己哪裏說錯話了。


    俞青衡雖然德高望重,但連個官職都沒有,而她卻是堂堂太子妃,將來可是要母儀天下的!


    她親自來請俞青衡去沈家族學授課,不就是在抬舉他嗎?


    這老東西和那個沈夫人一樣令人討厭,一個不肯下山,一個不肯給她爹爹寫祝壽賀詞,一個個清高的不行,也不知道拽什麽!


    陸映見她杵在那裏不動,沉聲道:“退下。”


    沈雲兮心不甘情不願地福了一禮,這才退了出去。


    陸映鄭重的朝俞老夫子作揖行禮:“太子妃衝撞了老師,是學生管教無方。”


    俞老夫子輕哼一聲,沒搭理他,對帷幔那邊道:“出來吧。”


    沈銀翎牽著白鶴鳴走出來,朝陸映福了一禮。


    俞老夫子輕捋胡須:“昭昭回京的事,太子知道嗎?”


    而陸映陷入了沉默。


    他怎麽會不知道沈銀翎回京?


    這件事本就是他一手安排的。


    他知曉俞青衡有多麽疼愛沈銀翎,如果叫他知道沈銀翎在私底下當了他的禁臠,隻怕有的鬧。


    因此,他答道:“學生也是近日才知道的。”


    俞老夫子擺擺手,示意他倆都坐。


    這兩個孩子,一個是他當親孫女疼愛的,一個是他當得意門生栽培的。


    原以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沒想到沈家出了那樣的事。


    才不過短短三年光景,已是物是人非。


    陸映並沒有察覺到他的喟歎,目光落在白鶴鳴身上,狹眸陰鬱了兩分:“他是……”


    沈銀翎遞給白鶴鳴一塊糕點,鳳眼裏噙著戲謔,騙他道:“太子殿下,他是臣婦在甘州生下的孩子。”


    陸映的身體驟然繃緊。


    這孩子約莫三四歲的年紀,算算時間,難道是他和沈銀翎的?


    他還來不及細問,書童匆匆進來:“老先生,書房外麵來了一對男女,那男的自稱是沈夫人的夫君,說要給您祝壽!”


    高征很快領著殷珊珊和高宏、高輝進來了。


    見太子也在,高征連忙恭恭敬敬行了大禮,暗道難怪沈銀翎能明目張膽地進俞府,原來是靠著太子殿下。


    俞老先生打量高征,見他一雙眼睛滴溜溜地亂瞟,心中已是十分不喜,直接道:“老夫今日沒空招待二位,既然已經見過禮,那請回吧。”


    “且慢!”殷珊珊突然指向沈銀翎,“俞老先生,您知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我夫君的妻室?她能坐在這裏,我夫君為什麽不能?我夫君可是宰相根苗!”


    俞老夫子打量她:“你又是誰?”


    “我是高家小妾,我叫殷珊珊。”殷珊珊得意洋洋地自報家門,又把兩個兒子推到麵前來,“我和夫君今日過來,主要是為了讓您當宏哥兒和輝哥兒的啟蒙老師。”


    書房靜謐。


    沈銀翎垂下眼睫,強忍住發笑的衝動。


    尋常人家辦宴席,尚且不會讓小妾出麵招待客人。


    高征倒好,居然把殷珊珊帶到了老師跟前!


    這不是存心讓人生氣嗎?


    果然,俞老先生不忿道:“高征,你叫個妾室與老夫說話,是何居心?!”


    高征嚇了一跳。


    他祖祖輩輩都在邊陲小鎮,哪裏知道京城裏的規矩?


    殷珊珊嘴快,已經倒豆子似的開始反駁:“俞老先生,您這話就不對了,天底下人人平等,您憑什麽瞧不起妾室?!難道我們當小妾的就沒有人權嗎?聽說您桃李滿天下,沒想到您的心胸這麽狹隘!”


    “你——”


    俞老夫子氣得臉色鐵青。


    他今天過壽,昭昭又特意來看他,本來別提有多高興,沒想到先是來了個沈雲兮,現在又來了個殷珊珊,簡直是要活活氣死他!


    他怒道:“高征,還不帶著你的妾室滾出去?!”


    殷珊珊還想爭辯,高征突然揚手給了她一巴掌:“不懂事的東西,還不快給老先生磕頭賠罪?!”


    前程和女人之間,高征還是分得清的。


    俞青衡不僅桃李滿天下,而且還是太子的恩師,他怎麽能得罪!


    殷珊珊的半邊臉頰立刻紅腫了起來,她不敢置信地望向高征:“你打我?!”


    “快給老先生磕頭賠罪!”高征聲嘶力竭,拚命給殷珊珊使眼色。


    殷珊珊這才注意到陸映臉色難看。


    她可以不在意腐朽落後的俞青衡,但卻不能不在意位高權重的太子殿下。


    思及此,她隻能委屈地跪倒在地:“是我說錯了話,還請老先生莫要見怪。”


    沈銀翎捏著手帕,悄悄推了一把白鶴鳴。


    白鶴鳴會意,立刻懂事地站了出來,獻出自己的那份賀禮:“老師今日生辰,不值當為了這些人生氣。學生家貧,送不起老師貴重之物。這是學生親手抄寫的賀壽詞,還有母親為您納的一雙鞋履,學生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三四歲的稚童,生得白淨清秀,講話時有條不紊,很討人喜歡。


    俞老夫子的心情這才稍微好轉了些。


    殷珊珊和高征卻是滿臉錯愕。


    狗兒這個賤種,居然當真拜入了俞青衡的門下?


    那套文房四寶,也當真是俞青衡送的?


    這怎麽可能呢?!


    殷珊珊忍不住喊出了聲:“老先生,這孩子名叫狗兒,是個賤種,您怎麽能收這種人當學生呢?!”


    賤種?


    陸映轉動墨玉扳指的手驟然一緊。


    他沉著臉盯向殷珊珊。


    這賤婢,居然敢罵他的兒子為賤種?!


    殷珊珊隻覺脊背一涼。


    她忐忑地悄眼望去,正對上陸映陰沉如水的眼神。


    她渾身輕顫,不明白自己哪裏得罪太子殿下了。


    也許是因為太子喜歡這個小賤種?


    不過,等太子看到宏哥兒和輝哥兒的表現,肯定就會覺得那賤種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麵了。


    殷珊珊自信地喚道:“宏哥兒、輝哥兒,我在家裏是怎麽教你們的?還不快來給老先生祝壽?”


    據她觀察,這些古人的祝壽詞都太老土了。


    她教給宏哥兒和輝哥兒的祝壽詞,絕對能讓俞老夫子和太子殿下耳目一新,也讓沈銀翎這個古板落後的封建婦人好好漲漲見識,瞧瞧她是怎麽教孩子的!


    高宏和高輝手拉著手,滿臉自信地走上前。


    兩人先是鞠了個躬:“祝俞老帥哥生日快樂!”


    書房落針可聞。


    俞青衡嘴角抽搐。


    老……老帥哥?!


    高宏和高輝對視一眼,自顧自開始唱起了練習許久的祝壽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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