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錫白霍然起身:“太子?!”


    起初的訝異過後,他冷笑:“好、好、好,我沒找到你,你倒是主動送上門來了!我今兒就要給沈家妹妹報仇!來人,把他拿下!”


    鬥獸場裏的私兵正要動手,經由官僚和富商帶進來的護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們身後,雪亮的刀刃危險地架在他們的脖頸上。


    這些護衛,竟然都是陸映的人!


    羅錫白的臉色極其難看,死死盯向昔日的同僚和部下:“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為首的幾家官員,不約而同地避開他的視線,額頭冒出一層細密冷汗。


    有人拱手道:“羅大人罪行累累,理應早些認罪伏法才是。我等都是朝廷忠臣,一向為太子殿下和天子效力,今日幫助殿下進入梁園,也隻是分內之事。羅大人就不要做無謂的掙紮了,你應該明白回頭是岸的道理啊!”


    沈銀翎依舊撐著腮。


    倒是明白了陸映這幾天去了哪裏。


    他沒有藏起來,而是帶著人一一拜訪了臨安城裏的官僚和富商。


    也許是和他們達成了某種協議,這些人選擇背叛羅錫白,倒戈陸映。


    羅錫白腮幫子上的肥肉憤怒地顫抖著,眯起眼睛道:“你們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們可別忘了,我幹的那些事情裏麵,你們也有參與!搶來的錢財,你們也有分贓!賬本都還在我的書房裏,你們向他投誠,就不怕他連你們一起,一網打盡連根拔起?!”


    那群人低著頭,沒有回答他。


    反倒一道清脆的女音突然傳來:“大哥是說這些賬本嗎?”


    羅晚湘梳著高馬尾,示意丫鬟們把一箱賬本抬進鬥獸場。


    親眼看見賬本,那些官僚的眼睛瞬間亮起。


    羅錫白眉頭緊鎖:“湘兒,你這是什麽意思?!”


    羅晚湘沒理他,朝陸映和薛伶拱了拱手:“答應殿下和小薛大人的事情,臣女已經辦到。另外,臣女還要告發父兄買賣官爵、收受賄賂、謀財害命!還請二位念在臣女主動投誠的份上,不要讓羅家的罪名牽連到臣女頭上!”


    羅錫白渾身發抖,不敢置信:“湘兒……”


    羅晚湘背對著他,朝天豎起四指:“臣女若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羅錫白幾乎崩潰。


    他厲聲嗬斥:“羅晚湘,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羅晚湘憤怒地轉向他,“你和爹爹從前官匪勾結謀財害命也就罷了,現在更是色迷心竅,聽信賤人之言,囚禁太子背叛朝廷,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我羅晚湘清清白白,打小就不和你們這種人同流合汙,我今日站出來揭發你們,何錯之有?!”


    羅錫白眼瞳裏滿是震驚和不理解。


    往日,他和父親對羅晚湘疼愛有加。


    但凡得了什麽好東西,都想著往她房裏送。


    那時候她不嫌那些東西是贓物,明知是搶來的卻依舊戴在頭上,現在倒是嫌棄上了……


    沈銀翎看著兄妹決裂的這一幕,從麵前的藤枝上揀下一顆碧青葡萄。


    她慢條斯理地剝開葡萄皮,將葡萄果肉放進唇齒間。


    果肉爆開酸甜的汁液,她忍不住眯了眯眼,視線再次落在那箱賬本上。


    她猜到陸映和那些江南官僚的交易內容了。


    像是印證她的猜測,薛伶一把火點燃了那箱賬本。


    陸映嗓音淡漠:“前塵往事,既往不咎。孤不知諸位從前做過什麽,但從現在起,如果諸位再敢違背律法,孤會親自處決你們。”


    官僚們皆都長長鬆了口氣,朝他心悅誠服地跪倒在地:“殿下千歲!我等誓死效忠殿下!”


    比起跟著羅錫白提心吊膽,不知道哪天就會被揭發罪行抄家問斬,當然是洗白身家投靠太子來的快活!


    羅錫白臉色鐵青:“你們受羅家抬舉,才坐到今天的官位上,這些年靠著羅家拿了多少好處?!平日裏吃香喝辣,又哪一次少了你們?!你們怎麽敢背信棄義忘恩負義?!”


    眾人紛紛朝北方拱手,七嘴八舌道:


    “我等身為朝廷命官,食朝廷俸祿,與羅家何幹?”


    “不錯!從前我等活在羅家的陰影底下,如果不跟你們同流合汙,就會被排擠到死,從前的一切都是我們被迫的!”


    “如今有太子殿下為我等伸張正義,殿下真乃明君也!”


    “……”


    羅錫白眼眶血紅,幾乎咬碎牙關:“沒想到,我羅家抬舉出來的人,竟不如一條狗來的忠心!我羅家未曾對不起你們過,你們卻要牆倒眾人推,置我羅家於萬劫不複之地!”


    麵對他的指責,一眾官員和富商都選擇回避他的視線,隻當是沒聽見。


    更有甚者,甚至開始勸他主動自首,興許太子殿下仁慈,願意饒他性命。


    羅錫白聽著這些話,憤怒到肌肉賁張,手臂上一條條青筋爭相暴起:“你們這些白眼狼——”


    沈銀翎忽然拉住他的袖角。


    “阿兄。”少女的聲音在劍拔弩張的氛圍中顯得尤為清婉,“他們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你說再多又有什麽意義?”


    縱使辱罵千萬句,人家依舊好好戴著官帽,穩穩當當地坐在衙門裏。


    何必多費口舌呢?


    她抬眼望向高處的陸映。


    她和其他人一樣,一直以為當朝太子剛正不阿兩袖清風,眼裏容不得半粒沙子。


    所以她萬萬沒有想到,陸映會詔安拉攏其他江南官員,聯合他們孤立羅家。


    他明知這些人手上也不幹淨……


    水至清則無魚,兩害相權取其輕。


    這就是帝王之術嗎?


    這一局,她又輸了……


    “阿兄……”沈銀翎牽緊羅錫白的袖口,“咱們走。”


    園子裏還養著羅錫白的私兵。


    隨著兩方兵馬戰到一起,沈銀翎和羅錫白趁亂消失在鬥獸場裏。


    薛伶找到陸映:“怎麽說?”


    “封鎖梁園,活捉羅錫白。”陸映沉冷下令,頓了頓,補充道,“不得傷害她。”


    薛伶輕哂。


    這幾天,沈銀翎可是下了死令,在全城搜拿他們,生死不論。


    到了太子這裏,卻是不準傷害她。


    他不要太愛!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抓人去了。


    羅錫白和沈銀翎被私兵們保護著,原本打算通過密道前往城北碼頭,誰知羅晚湘背叛得徹底,連帶著把密道的存在都告訴了陸映。


    密道口被人把守,兩人隻得退進昭月樓。


    到黃昏時分,昭月樓附近被陸映調集過來的軍隊團團圍住。


    樓裏,上百名私兵緊緊守在每一層的扶欄後,朝那些士兵拈弓搭箭,不許他們靠近半步。


    可昭月樓裏無論是箭矢還是食物都極其有限,根本撐不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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