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誠壓力很大,高郵的壓力很大,整個大周的壓力都很大,但是如果要找一個現在壓力最大的地方,那這個地方必然是常熟無疑。


    常熟之戰打的異常艱苦,呂小九的到來讓本來人心渙散的部隊一下子聚起了精氣神,他們矢誌為呂大將軍複仇。


    潘元紹的調兵遣將的本領不是張小天所能比擬的,大部分時間呂小九更多的是作為一個精神領袖的存在,而真正在戰場上,一腔血勇固然有用,但並不長久,在戰場上憤怒的用處並不是太大,隻會讓自己出現更多的破綻。


    在潘元紹接手之前,雖然在趙毅的主持下,隊伍能夠組織起有效的防守,但無論是威望和軍事才能,趙毅和呂珍以及潘元紹這樣的宿將還是有不小的差距,所以趙毅堪堪阻擋了兩天的時間,常熟的軍隊就左右支絀。


    但是潘元紹來到之後,城牆上的官兵明顯遊刃有餘了許多,每個人仿佛都知道自己幹什麽?這樣各方各司其職,進退有據,整個常熟的麵貌煥然一新。


    兵力上麵的劣勢可以靠戰略和戰術暫時彌補,但並不能挽回處於下風的局麵,更加重要的是,臨走之前,張士誠和潘元紹有過一番深談,潘元紹知道,現在已經沒有更多的兵力派給自己,隻能靠著自己所帶的一萬將士以常熟守軍進行堅守。


    站在城牆上,城外的情景讓潘元紹想起了兩年前脫脫兵圍高郵時候的情景,如今的局麵如出一轍,這一次的領導者成為了自己。


    潘元紹並不悲觀,如今的常熟,情況已經比孤懸的高郵好了太多,雖然不能派兵,但是高郵、盱眙等地呈犄角之勢,時時注意著常熟的情況。而在廬州和淮安,兩地同樣手握數萬精兵。


    聽說毛貴的潰兵沒有繼續往北逃遁,而是在廬州安營紮寨,暫時安歇了下來,這不得不引人遐想,是迎客容易送客難,還是大周連人帶將收攏過來,這一切依然不得而知。


    旁邊的呂小九隻是經過半個月的時間,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整個人內斂的許多,手中的呂珍留下的陌刀在呂小九的手中閃閃發亮,刀上血跡猶存,呂小九像他的父親一樣,站在了戰場的最前線,由於一個年輕的長城,讓敵軍望而卻步。


    潘元紹看著呂小九的身影,隱約覺得另外一個軍神在崛起。


    現在整個大周陷入了僵局,廬州和淮安麵臨著王保保所率領的十萬元兵,不敢輕舉妄動。盱眙同樣有徐壽輝的兵力壓境,但是這些地方都隻是佯攻,目的是不讓那裏的周軍南下支援常熟。


    他們都在等待,等待常熟的戰況,如果常熟被方徐聯軍攻破,大周必危,整個就是群狼瓜分大周的局麵,如果常熟沒有拿下,其他的地方定然也不會輕舉妄動,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們也不想找張士誠找到其他地方的破局點。


    於是常熟之地就成了絞肉機一般的存在,這個的勝負成為了他們的角力點,如果常熟能守住,甚至是勝利,其他地方的壓力自然瓦解。如果常熟守不住,那麽大周就將迎來真正的四麵圍攻之勢。


    對局勢看的越清楚,潘元紹心中的壓力就多了一層。如今這個局麵,越打下去,常熟的可戰之兵越少,壓力就越大,如果沒有一個破局之術,常熟告破那是遲早的事情。


    畢竟目前的局勢,已經是一個陽謀,張士誠和潘元紹能看到,方國珍、徐壽輝以及王保保也能夠看到,方國珍更是知道,他與張士誠的關係已經是不死不休,如果讓張士誠緩過勁來,那麽死的人必然是他。


    認清局勢的方國珍這一次攻打常熟的時候,默認了傅友德這一方的保留實力,他們確實傾盡全力,不計傷亡,就是為了能夠一擊斃命,將張士誠徹底打死打殘。


    呂小九年輕的臉上雖然堅毅無比,但內心卻極其迷惘,他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潘元紹,問道:“潘將軍,你覺得咱們能夠守多久?”


    潘元紹輕聲說道:“按照敵人這麽個打法,咱們守不了一個月。”


    呂小九長長地歎了口氣:“我不怕死,但是我害怕死的時候,還沒有來得及為父親報仇。”


    潘元紹輕聲道:“你不會死的,留著有用之身。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呂小九斷然搖了搖頭:“呂家沒有逃亡的將軍,我不能辱沒了呂家的門楣。”


    潘元紹愕然地看了一眼呂小九,本以為待在張皓身邊許久,呂小九的性格應該也多了一些變通,沒想到也和他的父親一樣,都是一根筋,雖然潘元紹覺得這樣說是對呂珍的“尊敬”。


    良久潘元紹終於說道:“那就看我們的大周公子能不能在揚州那個地方翻起什麽風浪了。”


    張皓的行蹤乃是最高級別的機密,在臨走的時候,為了鼓舞潘元紹,張士誠向他透露了張皓的行蹤。呂小九因為卸任飛龍密探指揮使,加上著急趕往常熟,卻並不知道張皓的消息。


    呂小九當然知道張皓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還在休婚假,跟個沒事人一樣做一個旁觀者,但是他也不知道張皓會出現在什麽地方。


    在他的猜測中,張皓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可能是鎮江和盱眙,從兩個地方破局,打開一番局麵,幫常熟緩解一定的壓力。


    呂小九卻沒有想到,張皓竟然前往了揚州,出現在了最不可能出現的地方。據呂小九了解,揚州那個地方,除了張皓早早地安排了如煙進行布局,還有顧家這個“可能”可以依靠的力量,張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憑借。


    這不就是張皓麽?想別人所未想,出現在了別人想不到的地方。可能比他們更關心張皓行蹤的是方國珍、徐壽輝以及王保保那樣如雷貫耳的大人物,這也是他們在其他地方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隻是因為有張皓,他可能出現在他們想象不到的任何地方。


    呂小九迷茫的眼中轉眼就堅定了起來,笑道:“好家夥,那狗東西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我估計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我能做的就是為他爭取時間。沒有想到這江南風雲,卻是我們兩兄弟在做‘弄潮兒’。”


    張皓和呂小九在兩條戰線上,形成了相輔相成的關係。張皓需要呂小九爭取時間,而呂小九也需要張皓為自己破局,雖然相隔萬裏,兩個人都對自己的“狗兄弟”分外有信心。


    揚州城內。


    張小天臉上帶著憂慮,問道:“在公子看來,常熟能夠守多久?”


    張皓輕聲道:“呂小九和我姐夫在那裏,我有什麽好擔心的。現在咱們管不了那麽多,隻能心無旁騖地把目前的事情做好。”


    現在張皓和張小天同樣是踩著懸崖邊上走路,稍有不慎,泄露了行蹤,就是滿盤皆輸的局麵,揚州的形勢比常熟更加艱險,所以張皓這個時候能做的就是相信兄弟。


    張小天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公子,我有一個疑問,即使讓如煙拿下了這個花魁又能怎麽樣呢?潘家的家丁還在?揚州守軍的副指揮使依然在潘家的手中?”


    現在張皓不僅要給自己可能的盟友信心,同樣也要不斷地給自己的手下信心,張皓說道:“信心這個東西,需要不斷的積累。而恐懼這個東西,也要不斷地消磨。”


    “就像咱們宰了潘姣這個人渣,潘家舉全誠之力搜索,顧家和桂家他們不敢搜查,城門不敢封鎖,在其他人眼中就覺得不過如此,潘家好像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有統治力。”


    “這次花魁大賽,潘家一定認為是他們的囊中之物,花魁必定著落在他們所支持的名妓身上,但是一旦有意外,那麽旁人眼中,潘家又是沒能掌控局麵的無能表現。”


    “而且花魁大賽不僅在揚州具有影響力,在整個江南甚至華夏都有影響力。如果是潘家覺得是顧家或者桂家想利用花魁大賽,要對潘家不利,取潘家而代之,你想一想會發生什麽事情?”


    張小天的臉上越來越亮,本來沒有任何贏麵的事情,在張皓一步步地運作下,竟然隱隱有了勝利的雛形,雖然現在離扳倒潘家還相距甚遠,但張小天已經看到了希望。


    張小天在佳人居的時候,對著如煙大放厥詞,揚言什麽要拿下潘家之類的話,純純地逞口舌之欲,畢竟吹牛逼又不犯法,萬一要是做成了呢?


    但是沒有想到,公子早已經深謀遠慮,看到了拿下潘家的希望。


    張小天心中此時佩服萬分,由衷地讚歎道:“公子,真厲害。”


    張小天一時忘了壓低語氣,四周異樣的眼光頓時看了過來。


    小跟班李四馬上湊了過來,識趣地問道:“二當家也覺得我老大厲害?”


    張皓看了一眼張小天,不由地挺胸抬頭,洋洋得意地向四周看了一眼,比了一個二的手勢。


    張小天暗叫僥幸,一時忘形差點暴露了身份。


    李四高山仰止,讚歎道:“老大昨天再次創造了兩個時辰的記錄。”


    張皓一口水差點沒有噴出來,兩個時辰,你當我是牲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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