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寧對作詩不擅長,便低調做人,隱身起來,當個觀眾,還好在場的眾人都爭著表現自己,沒人注意到他。


    隻有鄭秀才在做了一首關於馬的詩後,被知府誇獎了一句不錯,尾巴便翹了起來,對李延寧道:“在下很佩服咱們院案首的才學,不知院案首能否為我們賦詩一首?”


    與鄭秀才一起來的幾人也應和道:“是啊,在下也想聽聽院案首對鄭兄的《疾馬詩》怎麽看。”


    剛剛何秀才做了一首駿馬馳騁的詩,以疾馳飛奔的馬自喻,大讚學政和知府是他的伯樂。既抬高了自己,又將馬屁拍得很到位,任誰也挑不出他詩中的錯來。


    現在他們讓李延寧談談怎麽看,李延寧能怎麽看,自然是誇道:“鄭兄的詩連知府大人都稱讚誇好,在下自是佩服。”


    鄭秀才得意地昂了昂頭,接著道:“我們知道院案首一直以來都很低調,從不參加詩會、文會,除了院試上的那首詩賦,我們都沒有機會聽到院案首的其他詩作。


    “剛剛我們這麽多人都作詩一首,不知我等有沒有這個榮幸能見識到院案首現場賦詩一首?作為此次院試的頭名,我等可是都很佩服院案首的才學,很想聽院案首給我們一展才華。”


    其他秀才也紛紛起哄:


    “我等都久仰李案首的大名,確實非常欽佩李案首的才華。”


    “院案首的文章做得格律嚴謹,讀起來令人心潮澎湃,詩肯定也做得好。”


    “沒錯,鄭兄的《疾馬詩》做得極好,院案首不若也來一首關於馬的詩?”


    有人是真心想聽李延寧作詩,有人則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鄭秀才和其他人一直在強調院案首,就是想把李延寧架起來烤。不止鄭秀才,還有一些年長的秀才也不服氣李延寧才小小年紀就得了院案首!


    他們就不信這麽短的時間裏李延寧能做出什麽關於馬的好詩。就他院試貼出來的那首匠氣十足的詩,哪裏配得上第一名!


    學政、知府以及一眾考官全部都看過來,他們不禁回憶起當日閱卷的情景。


    華朝科舉閱卷是采用彌封製,即將試卷上考生的姓名、籍貫等信息用紙糊蓋起來,再由專門的謄錄人員將彌封後的試卷如實地重抄一遍,防止閱卷官根據字跡認出手頭的卷子是何人所作,此為防止作弊。


    學政和眾考官們在經曆了艱苦的試卷批閱後,將上乘的試卷拿出來排名次。學政欽點十六號考生為院案首,一些考官是一致同意的,十六號考生的三篇文章都是上乘,詩的格律韻腳也都很工整。


    但有一些考官覺得二十七考生也不錯,詩賦和論都寫得很好,而且詩賦是所有考生中最佳的。


    但學政堅持定了十六號,因為十六號在策問和經義中體現出來的真知灼見和實幹才能是二十七號考生尚有欠缺的。雖然十六號的詩比不上二十七號的詩歌有靈氣和意境,但在眾多考生的詩作中也能排得上名次。


    前朝科舉重視詩賦,最後選拔出來的人才都隻會做錦繡詩歌,不幹實事,一副酸儒之姿,最後滅了國,受苦的還是百姓。


    華朝吸取教訓,當今陛下重視實幹才能,隻有願意幹,會實幹的人陛下想要的人才。最後其他考官也沒有意見,定下名次後,拆封試卷,抄寫榜單。


    等學政和其他考官看到十六號的原卷時,不禁誇讚這字寫得漂亮又有風骨。等拆了彌封的紙後,再次吃驚,考生信息上除了姓名、籍貫等基礎信息外還有年齡,竟然是個才十六歲的少年郎。


    有考官看著名字想起來道,這不是發明脫穀機被聖上賜予牌匾的那位神童嗎?


    其他考官經提醒也想起來了,紛紛恭維學政火眼金睛,為聖上挑選出能為國為民做貢獻的人才。


    此時,在鹿鳴宴上,其他考官們都想知道這位學政力保,聖上禦賜牌匾的神童是否能證明自己?


    依李延在院試考場上的詩賦來看,要他寫出詩不難,難的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寫出指定意象的好詩。


    這不僅是對考生詩才的考驗,更是心理素質的考驗。


    可他們卻見李延寧此時呆坐在位置上,望著窗外一副神遊太空的模樣,這是在思考如何寫詩嗎?


    鄭秀才看李延寧呆坐在位置上毫無反應,立馬得意洋洋起來,一個府的第一名沒有作詩才華,傳出去丟臉的可不隻是李延寧本人,還有點他做院案首的學政和所有考官們。


    他不禁在心中謀劃著鹿鳴宴之後該怎麽讓東臨府的所有人知道,此次院案首和這些考官都是酒囊飯桶!


    胡鵬程與李延寧隔了一個座位,正焦急地伸頭看向李延寧。坐李延寧對麵的顧淮謹瞪著鄭秀才,不由得捏緊了手裏的扇子。他們都知道李延寧寫詩慢,麵對鄭秀才此番故意為難,延寧該怎麽辦?


    李延寧禮貌又實誠道:“在下不才,作詩比較慢,恐耽誤了大家寶貴的時間。”


    鄭秀才卻扇著扇子,一派輕鬆地接著催促道:“是在下考慮不周,唐突了,不若咱們再給院案首一些時間如何?


    “聽聞院案首雖然出身貧寒,七歲了才進私塾啟蒙,卻擅長那些巧術,十三歲便獲得縣令賞識一舉中了縣案首,如今年紀輕輕又中了院案首,如此有才華之人,我等都很期待聽到院案首作的詩。”


    說完,鄭秀才洋洋自得地緊緊盯著李延寧。


    鄭秀才是東臨府本地的世家子,其爺爺曾是齊州轄下一府的知府,現早已經告老還鄉。他作為族中年紀最小的孫子,受盡長輩溺愛,最喜歡聽人追捧,一直對自己迷之自信。


    現在,鄭秀才看李延寧還是坐著一動不動,更加篤定他做不出詩,看他出糗,而自己受人矚目的舒暢之感充溢著他的全身。


    場上其他秀才都驚訝地看著鄭秀才,此人怎麽能這麽說話?


    鄭秀才這番話明誇暗貶,暗諷李延寧一個那麽晚才啟蒙的農家子,利用奇淫巧術得了縣令給的縣案首,這是在說李延寧的縣案首來的不公正!


    又說他現在年紀輕輕得了院案首,若是真有才華怎麽會一首詩都作不出來?若是李延寧不作出詩來,那就坐實了他院案首也來得不公平?


    學政和眾考官們臉色晦暗不明地看著鄭秀才,心想這人的腦袋裏塞的都是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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